“……”莫瀟雲差點昏死過去!
她一直想,自己何其幸運,遇到一個這樣慧眼識珠的伯樂,還對她關照有加!
現在,她把那些想法統統收回!
這頭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這邊還沒商量出結果,莫瀟雲的手機響起,公關部經理打來電話:“莫秘書,樓下有羊城晚報的記者來訪,要採訪你。
莫瀟雲起身離開席鶴軒的辦公室,平靜淡然地回覆:“舉手之勞的事,有什麼好採訪的,跟他們說我沒空!”
這通電話剛掛,手機又響起,陌生號碼砦。
“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莫瀟雲小姐嗎?我是南方週刊的記者,能電話採訪您幾個問題嗎?”
“不好意思,我現在很忙,不方便接聽電話——”
這個社會如今是怎麼了?正能量就匱乏到那樣稀有的地步嗎?爲什麼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都會被媒體這般追捧?推上道德的神壇頂禮膜拜?
江城。
黎明霧靄,薄暮晨光。
王隆接了老闆,慣性要駛向公司,卻聽後座傳來清冷淡漠的語調:“去喬教授那裡一趟。”
王隆微微好奇,昨天才去看過心理醫生啊,怎麼今天又要去?不過還是調轉車頭,去往喬教授的工作室。
喬教授自然明白他的來意,戴上眼鏡問道:“陳先生,昨晚你的睡眠質量如何?”
陳子敬面無表情似的,可細細看去,剛毅深邃的面龐卻劃過一抹痛苦,“給我改回以前的藥方。”
喬教授一愣,擡眸看他:“效果不好?”語氣透着驚訝,似乎不相信自己苦心鑽研的成果竟然對他不起作用,又追問道,“是完全睡不着還是怎麼樣?”
醫生的追問讓陳子敬似有不耐。高大頎長的身軀往後靠了些,修長雙腿架起,而後摸出煙盒和打火機。
“啪”的一聲,打火機的聲音在沉寂的空間裡格外響亮,薄脣輕吸一口,很快一陣迷濛煙霧散開,男人眸底的痛楚多了幾分,五官越發冷沉:“不是睡不着,而是……會做一些夢,男女之間那種——”
因此,相比輾轉難眠,這種令人無法控制的春
夢越發叫他難受。尤其是早上醒來後,面對着溼濡濡的睡褲和孤零零的一個人,閉上眼再度回放那令人熱血沸騰的一幕幕時,如萬蟻蝕心。
喬教授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無奈。
這三年,他的抑鬱症跟創傷應激障礙倒沒有惡化或復發,只是失眠症越來越嚴重。他之前服用的安眠藥劑量已經加重到非常危險的地步,再繼續服用下去後果不堪設想。這類新藥是他跟國外相關領域的專家一起研製而成的,原以爲能對他起到幫助,誰料……
陳子敬大口吸食着香菸,安靜的空間裡只有他抽菸時發出的細微聲響,襯托的越發靜寂。
而後,像是忽而按捺不住,他一把掐了煙起身,冷硬的語調幾乎是命令般重複:“改回以前的藥方,稍後我讓助理過來拿藥。”
明知他會動怒,喬教授還是盡職地提醒:“你原來服用的安眠藥不能再添加劑量了,否則你很可能昏睡不醒!”
“沒事,一切後果我自己承擔。”他轉身揚長而去,高大身軀包裹在昂貴精緻的手工西裝下,渾身上下每一寸線條都透着矜貴與冷傲。
誰能想到,這般一個英氣十足光鮮亮麗的男人,竟是一個爲了女人把自己折磨得夜不能寐的病人呢。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剛坐上車,衛東的電話打來,關心地問:“你又去喬教授那兒了?新藥沒作用?”
想必是喬教授依然不放心他繼續服用以前的安眠藥物,又給衛東打了電話,希望他能勸勸。
陳子敬昨晚做了一夜那種夢,此時渾身透着說不出的疲憊,捏着手機放在耳邊,另一手指輕緩有力地壓着眼角,低沉的聲線帶着無所謂似的放縱:“你們把藥開給我就行了,廢話少說,聽得煩。”
“可你得爲自己身體負責!你忘了上次入院的事?下次萬一送醫不及時就沒這麼好運了!”半年前,他曾因服用安眠藥物過度而昏迷,幸虧送醫及時搶救過來。
“無所謂。”
“子敬!”衛東鮮少這般嚴厲,重重嘆息一聲,猶疑着說出埋藏了幾年的話,“你既然這般放不下小云兒,去找她就是了,何苦折磨自己。”
淡漠的面容驟然一緊,按壓眼角的長指僵了一下,陳子敬咬了咬牙,聲音越發冷凝:“跟她沒關係。”
口是心非的傢伙!
衛東再也說不下去,掛了電話。
後座的男人閉眼,面色冷凝,如覆冰霜,心頭不由自主盤旋着一個名字,魔怔一般揮之不去。
進了公司,陳子敬敏銳地發現今天的員工都有些奇怪。幾人幾人地聚在一起,拿着手機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什麼,看到他後,一個個眼神說不出的詭異複雜,頓時
作鳥獸散。
就連向來工作紀律嚴謹的秘書辦都在交頭接耳。
進了辦公室坐下,孫煒棟進來彙報一天的日程安排,他聽着,心不在焉,腦子裡不知怎麼就又想到昨晚的夢,更惱火的是,身體某處泛起一陣一陣的潮熱。
孫煒棟見老闆臉色不是一般的差,忽然噤聲,屏氣凝神地頓了下,小心問道:“陳總,您還有什麼吩咐嗎?若是沒事我先出去了。”
陳子敬點點頭,卻忽然又想起什麼,冷不丁地問:“發生什麼事了?公司上下都在交頭接耳,都閒得慌?”
孫煒棟一驚,幾乎是本能地問:“陳總您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這般黑沉恐怖的臉色是爲何故?
陳子敬冷眸擡起,盯着他,似乎在問——知道什麼?
孫煒棟喉結滾動一下,猶豫着摸出手機來,手指輕觸幾下屏幕,上前一步,遞過去。
修長手指接過手機,深邃冰冷的眸光漸漸下移,他看向手機屏幕,淡漠的臉色瞬間僵硬,涔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屏幕上,那側面姣好,跪坐在渾濁雨水中,一手舉着雨傘,懷抱着傷者的年輕女子,不正是昨夜夢裡,攪的他生不如死的女人麼!
三年了,他沒有丁點她的消息,也剋制着不去打聽不去查探,他就不信漫漫歲月不能沖刷掉一個人的記憶。
可如今,她就這般猝不及防地以一種高調不容忽視的方式,再度闖進他的視線。
孫煒棟盯着老闆一動不動的樣子,見他捏着手機的大掌因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擔心自己新換的手機會不會被捏爆屏。
硬着頭皮,他在旁解說:“這條新聞是昨天的,南方昨天遭遇颱風,莫小姐路過一個車禍現場,參與救援,爲了保護受傷人員,據說舉着傘生生在水泥地面上跪了一個小時,直到救護車趕來。”
陳子敬沒說話,只是盯着手機方寸屏幕上,那個被狂風驟雨沖刷着的身影。
一身淺藍職業裝打扮,幹練利落,長髮挽起,露出優美頸項,三年時光,她顯然更知性成熟了些,不是他記憶裡那個穿皮衣騎哈雷的火辣模樣了。
長指不自覺地滑動屏幕,一張張圖片掃下去,有她跟別人一起救人的畫面,有跪坐在地懷抱傷者的畫面,也有後來跟醫護人員一起擡傷員的畫面——風雨交加,她一臉嚴肅擔憂的模樣,彷彿那些人跟她有什麼關係。
還是一副古道熱腸的樣子,縱然不做警察了。
孫煒棟見老闆沉默着,頓了一下,繼續說:“網上已經爆出了莫小姐的信息,她現在在羊城一家科技公司,凌風科技,任老總的秘書。那家公司在南方挺有影響力的,據說莫小姐也很得那老總的賞識。”
不知爲何,孫煒棟要莫名其妙地說出這番話。許是看不慣老闆這三年苦行僧一般的日子,也想讓他跟心中所愛重歸於好。
陳子敬放下手機,閉了閉眼,還未說話,他私人手機響起來。
冷眸淡淡瞥了一下,是朝功的來電,他沒接。
過了會兒,又響,易青的來電。
長指摸過奢華的商務手機,卻不是按下通話鍵,而是關機。
這電話不用接,他也知道所爲何事。
公司員工都看到了,那幾個傢伙,還不得炸開鍋。
擺了擺手,陳子敬開口,嗓音有些低啞,“你出去吧。”
頭條事件果然讓莫瀟雲平靜的生活打亂了。
連遠在江城的章子龍跟阿添都打來電話關心問候。
他們看了新聞,知道這次颱風對沿海造成的影響太大,羊城鄰近的城市全城停電,他們關心她有沒有事。
接完電話,莫瀟雲的心沉下去。
一個帖子而已,竟然能火到江城去,那傢伙會不會也看到了?
他若是知道她在羊城,會不會找來?
晚上回去,在網上跟豔豔聊天,豔豔幸災樂禍地說:“找去就找去,看到你給他生了個那麼可愛漂亮的女兒,他不該樂死嗎?你都不知道這三年我忍得多痛苦,好幾次路過華商大廈時都想衝進去!”
當初她不告而別,豔豔在網上天天對她狂轟濫炸,她抵不過愧疚之意,終於現身了。這三年裡,豔豔每年還過來玩玩,看看小丫頭呢。
莫瀟雲聽得心裡直髮猝,長吁短嘆不知道說什麼。
從來沒想到做件好事能給自己惹來這麼多麻煩,這兩天光是被媒體的電話都要吵瘋了。
如今,還可能面臨被那個男人找到的風險。
時間不早了,小丫頭要睡覺,她跟豔豔道了晚安後下線。
洗澡時,小丫頭吹着白白軟軟的泡沫玩,莫瀟雲心不在焉地,後來一衝動忽然問了句:“寶貝,你想不想要爸爸?”
莫桐語一愣,黑亮猶如葡萄般的大眼睛撲閃撲閃,水光粉潤的小嘴微張着,片刻後才問:“莫莫有爸爸
?”
“……當然,”莫瀟雲無語,這是什麼問題,“每個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啊!”
她點點頭,奶聲奶氣地說:“我知道……可是,我問格格,爲什麼莫莫的爸爸,從來不出現,格格說,因爲莫莫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沒有爸爸——”
只有兩歲多的莫桐語,表達能力完勝同齡孩童,詞彙量也多得驚人。不知是遺傳了某人的高智商,還是因爲從出生就跟幾個高學歷的“優秀人才”生活在一起,“家庭環境”太優越。
不過,女兒這句話讓莫瀟雲滑下一頭的黑線,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隨即大吼:“官格!你跟小丫頭亂說什麼!她又不是孫猴子!”
官格沒來,剛做完健身運動的蔣夏出現了,斜靠在門狹促地說:“既然不是孫猴子,那就讓我們見見小丫頭的爸爸,我跟格格一直好奇能馴服你這女金剛的男人到底長什麼樣,是不是三頭六臂力大無窮。”說着越發逗逼,擺了個POSE,露出一身健壯的肌肉,“哎,女金剛,你男人跟我比,誰更壯?”
莫桐語最喜歡看蔣夏秀肌肉了,覺得特別逗趣,當下也真的咯咯笑起來。
莫瀟雲取了浴巾抱住女兒,抱起身,看了看那猶在秀肌肉的大男孩,毫不吝嗇地誇讚:“當然是你更壯,蔣大壯!”
坐在牀上,小丫頭抱着公仔玩,還在問媽媽:“爸爸到底是誰啊?既然莫莫也有爸爸,他爲什麼不來看我呢?”
莫瀟雲不知道怎麼回答,取過身體乳給女兒擦拭,敷衍道:“爸爸在天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小丫頭一驚,眼睛閃亮閃亮地瞪圓了,“我真有爸爸啊!那我還是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莫瀟雲:“……”
頭條事件發生後,莫瀟雲就一直忐忐忑忑的,出門在外總時不時關注一下自己有沒有被跟蹤。怕陳子敬會派人找來,她把當年做警察練就的偵查與反偵查的本領,全都用上了。
她也想過,其實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帶着莫莫躲一陣子,可工作纔剛剛步上正軌,席鶴軒再關照她,也不能罔顧公司的規章制度,而辭職,她還沒有勇氣。
如此過了幾天,日子又慢慢平靜下來,周圍也沒發現可疑人物跟蹤,她又想,許是自己擔心多了。三年過去,那人說不定早已經忘了她。
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有些微失落,但更多的是慶幸。
無意得了莫瀟雲的消息,陳子敬的失眠症就越發嚴重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活到近三十五歲,他從未有過這樣失控的時刻,想一個人想到全身都痛了,似乎隨時都要瘋掉似的。
已經接連三天睡在辦公室,孫煒棟被他操勞過度,病倒了。他閱完文件按下內線,半天沒人應答,暴戾地起身出門,秘書室裡僅剩的兩名秘書,全都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擡腕看了看時間,凌晨三點。
太陽穴一陣一陣突突地跳,血管都要炸裂似的,他明顯感覺到眼前發黑,知道自己的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
可是,睡不着,怎麼辦?
服用了安定依然無效,怎麼辦?
一閉上眼,腦海裡就是她跪在雨幕中的身影,怎麼辦?
陳子敬站在落地窗前,眉深目邃地凝睇着腳下靜寂的城,這個王者一般尊貴榮耀的男人,不得不悲哀地承認——他忘不掉那個女人。
尤其是在知道了她的下落後,這顆心就無藥可救了。
衛東說,三年前,他在醫院裡昏迷不醒時,她很可能來看過他,就在她走了後,他突然醒來。
那時候,她把話說得那般決絕,卻還在臨走前來看他,是不是說明——她其實也放不下?
心底裡忽然有了一個可笑的理由,他要去找她,問問她,三年前去醫院裡看他,到底是幾個意思!
凌風科技,如果他沒記錯,那家公司近期似乎有新品發佈會,媒體造勢已久,在業界影響力巨甚。
血液忽然沸騰起來,他深吸一口煙,銳利的冷眸微眯,盯着黑洞般無邊無際的夜,俊薄的脣角慢慢勾出弧度,猶如鎖定食物的獵豹。
---題外話---白天還有一更,今天定要他們相遇!!!親們,支持在哪裡?能否求張月票!求朵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