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大巫師

他們出山洞時,正值滿天繁星的時刻。

邪神與麥拉達走在浩淼而幽深的星空之下,置身於廣袤無邊的荒原之中,一切都充滿了最原始的氣息,一切都顯得神秘而令人遐想。

邪神從麥拉達口中知道,他們的大巫師是部落裡的最高精神領袖,就是部落酋長也必須她來認命。

她並沒有住在獅子窩,而是獨自一人住在一處不爲外人知道的地方,庇佑着她的族羣。

邪神是她這些年來,唯一要見的陌生人。

邪神則以爲這不過是故弄玄虛的把戲,他本來十分不屑,可是面對麥拉達滿懷敬畏的敘述,他也只好裝成一個虔誠的教徒的模樣,來迎合她。

邪神從來都不喜歡迎合誰的,可是他現在會有意無意地迎合這個小丫頭,他都爲自己感到奇怪,但又沒有辦法,不過他不可以讓這個小丫頭知道,否則她會驕傲的。

“她爲什麼要見我?”

邪神有些好奇。

“因爲你是我們的神!”

“麥拉達,我都和你說過了,我不是神!我只是一個殺人如麻的狙擊手!”

“不!你是!我們的大巫師早就占卜到你有一天會降臨,拯救獅族!所以纔會在十年前爲你建設神宮!”

“可是,說不定你們搞錯了呢!”

麥拉達停下來,擡頭看着邪神,眼睛裡倒映着星光

“大巫師預測到你不懂我們的語言,所以纔會在幾千名幼童裡選擇了我來做你的侍者,她說,只有我與神有緣。

她教我學習你們的語言,然後,讓我與母親住在那個你會第一時間降臨的地方,等待你的到來。

即使那裡充滿危險,我們也始終堅守,不願離開!我們在煎熬裡等了你八年又三個月零四天,你終於降臨了!我們怎麼會弄錯呢!”

邪神看着她已經開始盪漾着水花,清澈光潔的眼睛,他沒有勇氣再去糾正她,他把她摟在懷裡,拍打一下她的後背

“好了,我承認,我就是你的神!而你是我的侍者!OK?”

麥拉達笑了,同時,眼淚也流了下來。

“而且你還是我們整個部落的神!”

邪神可不想給自己那麼大壓力,所以故意玩了一下文字遊戲,卻被麥拉達發覺了,他只好認輸

“好吧,我是你們整個部落的神,包括那些獅子還有石頭!”

他們轉過一片迷宮一樣高大錯落的山石,來到一處低矮的窩棚下面,幾頭獅子發出低吼,從黑暗裡竄出來,它們來到麥拉達身邊,迅速改變了凶神惡煞的模樣,像狗一樣,搖着尾巴去舔她的小手。

麥拉達挨個地摸摸它們的大腦袋,然後輕喝一聲,幾頭獅子又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她,回到自己被黑暗埋葬的位置上去。

這時,門開了,裡面出來一個異常精壯的男人,他的脖子上掛着一串動物牙齒,發着暗光。

他走到邪神面前,雙手交錯在左胸,單膝跪下,嘴裡嘟囔出一句話。

邪神知道這是他們見到神的禮節,既然自己答應了麥拉達,也就欣然接受。

他拍拍那個人肌肉爆突的肩膀,示意他起來。

麥拉達告訴邪神,男子是獅族的獵獸王 ,曾經一人挑戰過兩頭成年雄獅,併成功把它們制服,他同時也是獅族的酋長。

麥拉達介紹他的時候,他只是聽着,並不說話。

等簡單地介紹完畢,他側身把門打開,然後恭恭敬敬立在門邊。

邪神這才走了進去。

房間不大,靠近牆角的位置,掛着一盞油燈,燈光跳躍着,不斷髮出“噼裡啪啦”的油脂燃燒的聲音。

裡面異常地儉樸,儉樸的讓邪神瞬間意識到他住的神宮,就是天堂。

這時,一個人從掛着的黑色帷幔裡,緩慢走出來,她渾身都籠罩在黑色的罩袍裡,更像一個影子。

麥拉達衝她雙手交錯在胸前,單腿跪下去。

而她則移動到邪神前面,以同樣的姿勢,單腿跪下去,並說着一句同樣的話。

邪神本來準備去攙扶,被影子阻止

“不要靠近我!”

那是一句英語,而且很純正。

邪神不知她的意思,只好就站在原地。

影子自己起來了,起來的很慢,很艱難。

然後,又緩緩進入到帷幔後面,這時才說話,不過那是一句部落俚語,邪神聽不懂。

麥拉達卻小臉兒上浮出光彩,也低語了一句,才站起來。

邪神猜測那一定是誇讚她的話。

帷幔後面的影子又說了一句什麼,麥拉達答應着,準備退出,卻被她阻止了,而那名酋長卻無聲地退了出去,並關上了房門。

“獅族的神啊,您辛苦地從天上而來,拯救獅族,而我們整個獅族卻已經氣息奄奄,拿不出什麼來奉獻給您!我作爲獅族的最高代表,對您無比地愧疚!祈求您的原諒!”

說罷,邪神聽見“咚”的一聲響,應該是影子又跪了下去,只是隔着厚重的帷幔看不見。

邪神聽她的聲音,完全就是基督徒在向耶穌懺悔的腔調,所以根本沒有意識到她是在和自己說話。

因此,也就直立在原地,沒有說話 ,直到旁邊的麥拉達去拉扯他的手臂,他才突然醒悟,自己就是他們的神。

邪神急忙說,自己很滿意他們的付出和殷勤招待。

說到這裡,又特別向一臉嚴肅的麥拉達擠眼睛,接着說,他最滿意的是麥拉達,他從來沒有想到世界上會有這麼聰明可愛的孩子,來給自己做侍者,他非常感謝大巫師的英明。

麥拉達沒有看他,只是臉上又開始放光,喜悅的還有點羞澀的紅色的光。

影子的聲音裡,已然是祈禱式的口氣,只是增加了因爲喜悅而發出的顫音。

“我寬宏大量的神啊,你對於我的讚美,就是我們整個獅族最大的榮譽!我們獅族會永遠感激你的寬容!我們必將永遠是您最忠實的臣民!”

邪神確定了自己神的高度,也只好用同樣高度的話語開腔

“我已經認識到了你們的忠誠,也知道了你們的苦難,所以我纔會來!”

“英明的神啊!我們獅族已經深深陷入黑暗的泥沼,需要您的拯救!”

說完這句話,她開始向邪神訴說起獅族的歷史。

那裡有開始,有輝煌,有沒落,直到今日的苦苦掙扎,其中還夾雜着敘述者的情感,或悠長,或喜悅,或凝重,或悲傷……

當然,更有嘮嘮叨叨地擅長。

邪神就這樣聽着,他徹底理解了作爲上帝,必須每天傾聽世人嘮叨的苦惱。

原來,獅族曾經叱吒在這片土地上,他們是毫無疑問的王者。

他們擁有最大的土地,以及這片土地上最豐富的果實,還有數不盡的鑽石和黃金,並且,還擁有着周圍部落的敬畏與崇拜。

但這一切隨着外部勢力的進入而終結。

他們依靠武力,征服和拉攏了一些部族,成爲了這片土地上力量最強的一方。

他們起初也想拉攏獅族,但被高傲的獅族拒絕,於是,當他們站穩腳跟,毫無疑問地把獅族作爲了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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