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笙兩人離着門越,心裡越涼,宮中地方本就太大,兩人又光靠兩條腿已經耽誤很多時間,在加上和那個來歷不明的夫人周旋的時間,如今恐怕真的錯過了吧。
宮女連忙擡頭看了看天,發現本在正中的太陽已經偏離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這說明至少距離得到消息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時辰了。
行軍打仗最忌諱拖拖拉拉,皇上即可出征,耽誤一個時辰都是罪過,他們是真的趕不上了。
顏笙將身邊宮女的表情收入眼底,腳步已經停了下來,“咱們回去吧。”
“娘娘,都是奴婢的錯。”宮女的表情愧疚的厲害,說話間已經帶着一絲哭音。
“行了,這不怪你。”
顏笙望着幾步之外的宮門,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這時世間本就有太多的情不得已,哪能事事圓滿呢。
兩人拖着影子慢慢回走,心情都難免有些沉重。
清馨來的時候正看見兩人像是幽魂的狀態,還以爲顏笙又犯病了,心裡一急,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用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速度一眨眼跑到了顏笙面前,直接伸手抓着顏笙,“小姐你可醒醒啊。”
“你這是做什麼?”顏笙被清馨一下,本有些沮喪的心情緩過來幾分,盯着清馨的臉色遊戲狐疑。
“小姐你沒事?”清馨看着顏笙眼中的清醒心中倒是放鬆了一下,隨後走到顏笙身邊,悄悄地對着她的耳朵說了些什麼。
小宮女也是在共和追蹤行走,自然也是知道看人眼色的,她襯着兩人說話的功夫,微微後退幾步,在一個兩人能看見,自己又聽不見他們說話的距離。
“此話當真?”顏笙的聲音帶着一絲怪異。
“千真萬確。”清馨聲音壓低,看了看身後的臉生小宮女,“不如咱們先回去。”
那小宮女也是警覺,到這裡也就沒有她什麼事情也就不再多留,在顏笙出聲打發她之前,直接對着顏笙行禮道,“娘娘若是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奴婢就先行告退了。”說完想了想,補充道,“奴婢是浣衣聚的小青,娘娘要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去找奴婢。"
“嗯。我知道了,今天的事情辛苦你了。”
話雖這麼說,宮女的臉上倒是沒有一絲驚喜,反而帶着淡淡的愧疚,卻也知道不是多說的時候,又福了福身直接退下。
“說罷,丞相這老東西是怎麼會答應將自己的金絲楠木棺材送到宮中的。”顏笙的聲音淡淡,沒有一絲起伏,像是對這個結果早已瞭然於心。
“具體的奴婢也不是特別清楚,只是聽說丞相的貪污的證據不知道怎麼就連夜出現在言官的桌子上了。”清馨的聲音帶着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你也知道,咱們北炎的言官是受皇上的直接調派,只挑最耿直的人做,哪些言官可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哪一個不止正直出名的,他們已得到這些證據,就坐不住了,直接連夜跑到宮中將這些證據放到皇上的桌位,他們昨天可是討論了整整一夜呢。”
“貪污?”顏笙重複了一邊,細細回味着這個詞,面上劃過一絲恍悟,原來是這樣,貪污歷來都是國家的大忌,只是水至清則無魚,歷代的的掌權人大多數對着這些可以稱作是支撐國家的柱子這幫人寬容一些,只要不是太過分一般不會要別人的腦袋。
看來這證據還真是恰到好處,能夠讓楚清震怒,丞相心虛,有不至於將丞相逼到魚死網破的地步,乖乖的利用這次趙婕妤的事情趁機表白自己的真心,還真是個老滑頭。
清馨畢竟是大家出身的丫鬟,自然也能明白這其中厲害關係,一想起線人來的時候描述的丞相那老東西在楚清面前涕淚縱橫的樣子,心裡舒暢的厲害。
誰不知道這丞相周福海外號叫周扒皮,這樣一來,他也會收斂一段時間,周圍的百姓也能緩口氣。
事情是好事情,只是顏笙的臉上的擔憂反而更加嚴重,“棺材拿來了,趙婕妤的屍體情況你我都知道,誰都碰不得,楚清如今又將那件房間封鎖這麼長時間,長時間沒有通風的情況下,只怕室內的情況比之前還要嚴重。”
這也是清馨擔心的,她想起褚華宮中的那些人,恨不得走路路過的時候都要繞着那個房間走,怎麼會有人願意去小心的將趙婕妤屍身放到棺材裡面。
“小姐,不如讓我和秋菊去做吧。”清馨的眉頭一皺,難掩擔憂,“如今只要將趙婕妤的屍身放到棺材裡面就可以下葬了,不能再耽擱了。”
這件事情也確實不能耽擱了,顏笙轉頭問清馨,“青鳶請到嬤嬤們此時都在哪裡?”
“我來的時候她們還在宮中幫襯,這段時間還是有一些身上有品階的夫人進宮弔唁的,宮中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要靠他們處理。”
“那就好。”顏笙送了口氣,“趙婕妤的屍體你們不能碰,我已經將事情的情況傳書給鄭傳衍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收到,以他的醫術,傳來幾個避毒的藥丸一定沒有問題。”
清馨眼睛一亮,“對啊,怎麼將他忘了,還是小姐想的周到,這樣也就能萬無一失了。”
“只是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顏笙的目光難掩憂鬱,“但願一切爲時未晚吧。”
顏笙進院,正看見院子正中規規矩矩的停着一口棺材,棺材整體用一整快木頭雕刻,上面用金筆細細描繪這一些象徵着這富貴吉祥的紋飾,整個棺材給人的感覺就是貴氣逼人。
顏笙緩緩點頭,果然是周扒皮看上的東西,確實是人間精品。
青鳶一看見顏笙的身影,眼睛一亮,快步走到顏笙面前也顧不上行禮,只是趴在她耳邊低聲道,“室內有人等候小姐多時。”
“哦?”顏笙挑挑眉,心裡剎那間便浮現出那人的容顏。
“快去吧。”青鳶背對着衆人對着顏笙眨了眨眼。
她的心從未像這一刻這般輕鬆,就連連日裡紛亂嘈雜的心情都微微得到安撫。
每靠近每一步,顏笙胸口的心便跳的更加大聲。
顏笙的手在硃紅色的門上微微停頓了剎那,隨即深呼吸,悄悄將門推開一個縫隙,閃身進去。
扶搖此時坐在室內,盯着桌子上一個紅色的角落,眼角帶着細碎的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在做什麼?”顏笙走到扶搖的身後,順着扶搖的目光看去。
“沒什麼。”扶搖收回視線微微一笑,轉身將顏笙拉到自己的身邊,聲音帶着一絲寵溺,“這兩天可有想我?”
顏笙眼睛一轉,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真乖。”扶搖點了一下顏笙的鼻子,將她扶到自己身邊坐下,“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顏笙的身子一僵,心中一痛,隨即強撐起一個微笑道,“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你在我面前不用那麼堅強。”扶搖小心的將顏笙護在懷裡,將她身上的衣帶整理整齊,眼睛直視着顏笙的眼睛,沉默良久,他低聲道,“對不起。”
“嗯?”顏笙一驚,“你說什麼?”
“對不起。”扶搖又重複一遍,臉上的神色更加真誠,他伸手將顏笙不自然轉過去的臉不容抗拒的轉了過來,“是我不對,你身邊的人出了這麼大的問題我都沒有發現,這是我的失職。”
扶搖的聲音帶着從未有過的愧疚和誠懇,眼中方纔還帶着的點點微光此時已經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如薄紗般的迷濛,“在北炎,我確實有很多事情不能做,只是我可以不要我的性命,可以不要我的尊嚴,可以不要我曾經覺得最尊貴的一切東西,我卻絕對不能將你拋在我無法觸及的地方。”
“阿笙。”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我會將你身邊的所有潛在勢力掃除乾淨,只是原諒我,不能再陪這你解決賀千慕,因爲,我決定回國。”只有我強大,我才能將你衲到我的羽翼下不受任何紛擾。
只是這些話,他暫時不能告訴她。
顏笙的眼睛微張,裡面的光芒卻越來越暗淡,她掩飾的將自己的眼眸垂下去,不讓扶搖看見自己眼中的失望,出口的聲音帶着一絲輕快道,“你這是來同我告別的麼。”
這聲音說的輕鬆,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扶搖聽在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打了胸口一拳,帶着一種酸澀的痛楚。
“對不起,阿笙。”扶搖將顏笙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他真的沒有辦法在看着顏笙臉上隱藏的悲傷。
“沒事。”顏笙調整身上的姿勢,小心的靠在扶搖的身上,臉上帶着一絲陶醉,鼻尖呼吸着難得的清馨空氣,“你不用擔心我,我一直都是知道的,你在東傾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你能將所有的事情推掉來陪我呆了這麼長時間我已經很感激了。”
真的,很感激。
“阿笙,別說了。”扶搖的聲音帶着一絲哽咽,扶在顏笙身邊的手微微顫抖,甚至連幫顏笙將有些傾斜的頭髮梳理整齊都沒法做到。
顏笙鼻尖突然像是炸開了一顆檸檬,酸澀的厲害,甚至連嘴脣都帶着一絲麻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