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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婚的秘密 10、

顧珈銘小朋友這幾天心情很不好。

吃過晚飯,小朋友碗一放,就噠噠噠跑回二樓房間了。

看着小朋友的背影,張嫂憂心忡忡地說:“淮越,珈銘這兩天是怎麼了,奶油酥不愛吃了,動畫片也不看了,一吃完飯就扎房間裡頭,別是生什麼病了吧?”

哦?顧淮越微沉吟,放下報紙向二樓走去。

推開房門,就看家小傢伙正坐在地毯上認真地組裝那把拆了又裝裝了又拆的槍。聽見門邊的動靜小腦袋擡都不擡。

小傢伙還鬧彆扭呢?

脣角微微勾了勾,他向裡面走去:“珈銘,幹嗎呢?”

明知故問。

小朋友當然不搭理他,繼續低頭搗鼓手中的組裝槍,顧淮越低頭看了一會兒,見他不得章法,便笑着接過來替他裝好,塞回他手裡,捏了捏他的臉,說:“顧珈銘小朋友,首長問你話呢。”

小朋友撅撅嘴,不理他。

顧淮越挑挑眉,面對着兒子坐下,與他平視:“不想讓爸爸走?”

這句話彷彿觸動了小朋友,他終於放下了槍,嘆了口氣:“爸爸,嚴老師不教我們了。”

顧淮越一愣,而後失笑,原來小朋友在這兒鬱悶這麼久是因爲這個原因。他凝視着兒子低下去的小腦袋,揉了揉他頭頂柔軟的發心,輕聲問:“珈銘,喜歡嚴老師嗎?”

小朋友低頭不說話。顧淮越知道,那代表着默認。

沉默良久,他摸摸小傢伙的腦袋,說:“爸爸知道了。”

今天是週日,因爲家教的那個高三學生要參加學校模擬考的緣故,嚴真意外地閒了下來。

這樣的清閒日子不多,吃過早飯她便陪着奶奶一起去買菜。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一件鬆寬的淡紫色線衣,及腰的直髮紮成了一個馬尾,望着鏡子的自己,嚴真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菜場離家不遠,她平時上班忙,買菜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了奶奶。

“您老又來買菜啦?”一位賣菜的大嬸兒笑着跟奶奶打招呼,看見嚴真,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了一條線,“這回是孫女一起陪着來了。”

“哎哎哎。”奶奶笑着應下,轉頭卻對着嚴真抱怨,“不是我說你,這麼好個天,人家大姑娘都去約會了,偏偏你跟着我一個老太婆出來買菜。”

嚴真低頭一笑,接過奶奶手中的菜籃子,向前走去。

回到家裡,她去廚房做飯,奶奶在外面跟對門的李嫂閒談,自然免不了要談及她的問題。嚴真只當做不知道,由着她們去。

她心裡清楚奶奶是爲她着急,可是婚姻大事,不是她想,就可以定下來的。更何況,她幾乎又是從未想過……

走神間,刀鋒稍稍偏了一下,差點兒切到她的手指。嚴真一驚,急忙回神,有驚無險地將菜切完,剛要拿去清洗,放在客廳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小真,電話。”奶奶喊她

“哎,來了。”她應了一聲,慌忙跑出去接電話。

來電顯示是“學生家長02”,這是她自從教書之後養成的習慣,按照每個學生的學號尾數存入他們家長的號碼,這樣一看來顯就可以判斷出是誰的家長,禮貌地稱呼問好,從來也沒有出過錯。

只是看到這個號碼她有些猶豫了,02號,正是顧珈銘的學號。

奶奶正在旁邊看着她,她抿抿脣,按下了通話鍵。

“你好,嚴老師。”那頭是平淡無波的語氣。

“你好。”她穩定心神,跟着問好。

“嚴老師今天有時間嗎?過幾天我要回部隊了,走之前想跟珈銘的班主任談一談。”

“呃,其實我……”她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告訴他,她已經不是顧珈銘的班主任了。

“不方便?”

“不是的。”她否認。

那頭男人低笑了下:“那就還是上次那家咖啡廳吧,下午三點。”

咬了咬脣,嚴真答應了下來。掛掉電話,嚴真站在原地又發了一會兒呆,剛穩好的心神,又是一團亂了。

……

…………

下午出門的時候又下了一場大雨,C市的主幹道車全部堵在了那裡。她好不容易打一次車,竟然還遇到了堵車。望着窗外嘩嘩落下的大雨和不遠處的咖啡廳,嚴真咬咬牙,結了帳,冒雨向咖啡廳跑去。毫無疑問,等到她的時候,渾身已經溼透了。

顧淮越看見她時有一絲驚訝,他立刻起身,遞上來一張潔白的帕子。嚴真愣了幾秒後,接了過來。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十分鐘。”坐定後,嚴真啞着嗓子道歉。

他凝視她幾秒,而後微微一笑:“該道歉的是我,這種天氣約你出來。”

服務生端上來一杯紅茶,雙手覆上杯身,嚴真才稍微覺得暖和了一些,她擡頭,正好看到他軍裝上的領花:“其實我應該告訴你,從明天開始我就不是珈銘的班主任了。”說着她笑了一下,笑容微微有些苦澀,“不過你有什麼話開始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傳達。”

說完她低下頭去,雙方陷入一陣沉默,一時間她只能聽見他用小匙攪動紅茶發出來的聲音,頓覺尷尬無比。

“嚴老師。”他忽然開口,嚴真擡起頭,聽他說,“你有過男朋友了嗎?”

她一愣,強自鎮定了一會兒,回答:“沒有。”

顧淮越聽了點了點頭,嚴真則有些摸不清頭腦。

“嚴真。”

“嗯?”嚴真驀地一驚,因爲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顧淮越放下小匙,凝視着她,沉吟片刻,說道:“我下面說的話,希望你不要驚訝。”

不知怎麼,嚴真有着奇怪的預感,她放下茶杯看着他。

“其實來之前,我已經知道珈銘要換班主任了。之所以約你出來,是有別的事情要談。”他低聲說,語氣卻是毫無遲疑,從容不迫,顯然來之前,他已經考慮清楚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珈銘很喜歡你。”

嚴真一愣,很快點了點頭:“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也很喜歡他。”

顧淮越聽了輕輕一笑,“那就好。”他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即使不當他的班主任,也可以進一步接觸試試看。”

她不解地擡頭,顧淮越迎着她的目光說道,“那就是我們結婚。”

嚴真明顯一愣,送到嘴邊的茶頓在那裡,而後她忍不住失笑:“這個理由是不是太沒有說服力了?如果我要跟每一個喜歡我的小孩子進一步接觸,是不是都需要嫁給他們的爸爸?”

嚴真開個玩笑故作輕鬆,實際上她心裡已經緊張地要命了。

顧淮越任由她笑了一會兒,而後不緊不慢地開口:“這只是第一個理由,第二個理由是家庭需要。”他看着她,“我的母親,你的奶奶。我想,她們應該都很急切。”

她的奶奶?!她疑惑地看向顧淮越,而他也毫不避諱:“上次在病房外,我不小心聽到了。”

當真是不小心?嚴真懷疑。

考慮片刻,她說:“顧……首長,隨便找一個人從戰略層面來看可不是長久之計。”撫了撫額,她看着面前的男人說道:“雖然我家裡邊也催得很緊,可是我不願意敷衍的,你有沒有想過,等搪塞過去了,我們兩個怎麼收場?”

“這不是問題。”顧淮越淡定地看着她,“我們可以慢慢相處。”

“可是,我們彼此也不熟悉。你怎麼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就連我奶奶問起你來,我都不好說。”嚴真認真地說,“現在又不是革命年代,我們不能因爲組織上有需要就這樣隨隨便便。”

“那也不是問題。”他笑了笑,說道,“你可以向你的奶奶這樣介紹我,職業:軍人,家庭情況:青年喪偶,膝下有一子。而你,我的家庭也都知道了,是珈銘的老師。所以,沒什麼不清楚的。”

嚴真簡直要吐血了,她的淡定也要被磨光了:“顧,顧首長,我爲什麼要答應你?我還有大把時間大把青春,爲什麼要因爲你這樣一個荒唐的原因,這把這些時光和青春貢獻給一份無愛婚姻?”

顧淮越靜了一瞬,而後慢慢擡頭,看着她,幽黑的眼睛銳利而謙和:“嚴小姐,我是偵察連阻擊手出身。”

與她何干。嚴真氣憤憤地想。

“一個偵察兵,對人或者事都有一種精準的認識和甄別能力。而一個狙擊手,一旦瞄準了一樣事物,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出擊。”他停了一下,而後一字一頓地說道,“很不幸,我佔全了這兩樣。”

嚴真明顯被噎了一下,費了好大的勁,才鎮定下來,苦笑:“那麼,請問顧首長,以你偵察兵的身份,你對我有什麼瞭解?”

“敢問嚴小姐年齡。”

“二十七。”她答,答完之後就有些後悔。

“你現年二十七,按照你的說法你還未有過男朋友,而且結婚意向也不強烈。這樣的人,排除性取向問題之外,就只有一個原因了。”

在她的怒目之下,顧淮越微笑着給出答案:“那就是你本身就不對愛情抱期待。”

嚴真不禁有些驚訝,手中的杯子晃了一晃,紅茶潑出了一點兒,灑在手上,已經涼了。她凝視那片水漬良久,而後露出一個微笑,輕微的,仿似不存在:“好吧。”她沉聲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我確實,對愛情沒太大的期待。”嚴真擡頭,看着他:“所以,要結婚的話其實我可以找到很多人,有很多選擇,我相信你也如此。”頓了頓,她又說,“更重要的是,我曾經想過,這輩子,嫁誰都不要嫁給當兵的。理由,我也不太想說。”

說完,她淡淡的凝視着他。而顧淮越只是微微一怔,很快又淡定從容道:“哦,我明白了。”遞過去一張紙巾,他說:“嚴小姐,是我唐突了。”

而嚴真卻並沒有鬆一口氣的輕鬆,只覺得握在手中的茶杯,越來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