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軍婚的秘密

由於顧首長的特殊身份,辦結婚證的程序就比別人繁瑣了許多,領到結婚證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情了。那天下午她正在圖書館碼書,忽然電話響了,她下意識的接起。

“有空的話出來一下吧,”他說,“我們去一趟民政局,如果有需要還要去一趟你家裡。”

嚴真頓時有些驚訝:“手續都全了?”前天她剛剛因爲要政審填了一些調查表,沒想到今天就可以直接去拿證。

其實可以更快一些的,不過他還是按部就班的就來。顧淮越低低嗯了一聲,“我車在附近,馬上就到學校了,你出來吧。”

因爲不是高峰期,所以路上車輛不算多,車子很快就開到了民政局。

嚴真的手抓着外套,等她反應過來時,那一片已經起了褶皺。說不緊張是假的,可是問她緊張什麼,她也不清楚。車子已經安穩地停進了停車位,顧淮越率先下了車,替她打開了車門,嚴真咬了咬脣,下車。

拾級而上,民政局的大門近在咫尺。走在最前方的顧淮越忽然停了下來,他微一偏頭,正好對上嚴真擡起的雙眸。

他的眼神平淡如水,此刻的動作卻不符合他以往雷厲風行的作風。

“我們進去?”他問她。

嚴真凝視他幾秒,而後點了點頭,“好。”

今天的人並不多,在辦公大廳面前,嚴真看到兩對男女從裡面走了出來,第一對喜氣洋洋的出來了,臉上的笑容可媲美手中那個紅本的耀眼,另一對則是苦大仇深的模樣。這樣極端的反差讓她覺得有些好笑,總有些人幸福的同時,另外一些人在不幸。

東西齊全,手續就辦的很快,九塊錢的工本費遞上,換回來兩本熱騰騰新鮮出爐的紅色結婚證。

嚴真掀開一看,剛照的照片完好地貼在了那裡,照片裡的兩人的表情是一模一樣的平靜。細看之下,她還帶了點兒笑意。

莫名的,嚴真撲哧一笑。

“怎麼了?”顧淮越問。

“我只是想起我父親說過的一句話。”在他的直視下,嚴真有些臉紅地說,“他說,在他們那個年代,照的最好的照片就是貼在結婚證上的這張。”

顧淮越聽了不禁微微一笑。

晚飯是在顧家吃的,這是老爺子和李琬兩人的共同要求。婚禮暫且不辦,但是一起吃一頓飯總是要的。

男人們在樓上談事情,李琬則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摸着一本結婚證喜不自勝。這完全是出乎她的意料啊,這個她強烈要求大兒子休的假果然沒白修。

另一本則拿在樑和的手裡,她小聲嘀咕:“速度比我們還快。”

嚴真笑了笑,李琬不禁一嘆:“總算了了我一件心事。”

“那結婚之後,嚴……二嫂,也跟着一起去B市嗎?”樑和忽然問,嚴真和李琬具是一愣。

還是李琬先反應過來,嗔怪她道:“好好叫,什麼嚴二嫂,不許掛姓。”

樑和吐吐舌頭,看向嚴真,“嫂子,你去B市嗎?”問着,並且眼中有殷切盼望之意。防化團團部離A師並不遠,若是嚴真去了,她倆還真能做個伴。

嚴真愣則是因爲,她從未想過要去B市,眼下忽然被樑和提出來,她不知道怎麼說比較合適。

爲她解圍的是李琬,“小真就先不去了,珈銘還在這裡上學,你正好是珈銘的老師,留在這裡照顧他也方便。而且淮越總是跑這兒跑那兒的,你去了也難免寂寞。”說完,她試探着問了一句,“怎麼樣,小真?”

嚴真笑了笑,點頭稱好,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吃過晚飯,顧淮越送嚴真回家。一路無言,車子開得很快,不一會兒就停在她的小區門口。

還未待嚴真開門下車,顧淮越說道,“先等一下。”說着一本結婚證和一串鑰匙被遞了過來,她一愣,接了過來。

“我以爲伯母要收起來的。”李琬可是把兩本結婚證寶貝的不行。

顧淮越淡淡一笑,“媽讓我交給你。”

“嗯。”嚴真低下頭,笑了下。“珈銘還沒回家麼?”

“回,明天就把他接回來了。”他說,“每月總要去外婆家住幾天,已經習慣了。”

嚴真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車裡頓時一陣沉默,嚴真能夠感覺到他這次刻意放慢了速度,像是有話要說。想起飯前樑和說的話,她問道,“我聽和和說,明天淮寧就要走了,你跟他,一起嗎?”

“嗯,明天早晨六點的飛機,不用來送。”

他說的直接,嚴真頓時有些無語。她把玩着手中的鑰匙:“這是哪裡的鑰匙?”

顧淮越看一眼,說:“我在B市有套房子,不大,兩居室,但是足夠你和奶奶住了。”條件要比她現在住的房子好許多。

她一愣,直覺着拒絕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老爺子希望你拿着。”飯前,顧老將軍把他叫進書房,一陣密談之後,交代了他這件事情。其實老爺子不說,他也準備這樣做了。顧老將軍的原話是這樣的:“人家肯把一個黃花大閨女嫁給你,已經是你的福氣了,用多少錢都換不來的福氣,要懂得惜福。”

惜福,他淡淡一笑。

“我不能要。”嚴真堅決道,“房子我自己會買,我不是因爲這纔跟你結婚的。”

“我知道,老爺子也知道。但是他已經把你當做顧家人了,他不會允許你一個人去負擔一套房子。”顧淮越頓了頓,說,“我也不會。”

“顧淮越,我……”

“珈銘也喜歡那裡。”他忽然說,偏過頭,對上她帶些惱意又帶些驚訝的眼神,“他也喜歡那裡,所以拿着吧。”

對視良久,嚴真終於妥協,爲了他的孩子。

“還有一樣東西。”

顧淮越開口,嚴真頓時頭大了,“還有?”

她讓模樣讓他頓了一下,而後脣角微彎了個弧度,遞過來另一本結婚證,嚴真詫異地看着他。他直視着她,“我覺得這樣公平些,這份婚姻的長短,由你來決定。”

嚴真沉默了片刻,伸出手,緩緩接了過來:“好。”

其實她心裡清楚,她的主動權並沒有比他多到哪裡去。像是掛在懸崖上的一條繩子,她抓住這一頭,他在那一頭,剪斷任何一方,對方都會墜落下去。只是儘管如此,他還是把剪斷繩子的權利交給了她,爲的是有一天,她不想再懸掛在那裡,可以早日解脫。

那她是不是就不能辜負這樣的好意?

嚴真笑,望着遠遠離去的車影。天氣完全冷下來了,嚴真握緊手中的兩本結婚證,只感覺到一股涼意。

奶奶看見結婚證也很高興,特意用布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的灰塵,又專門保存了起來。

嚴真不免失笑:“奶奶,現在的結婚證又不是您那時候的一張紙,不用這麼小心翼翼。”

奶奶瞥她一眼:“你懂什麼,這可不只是一張證。”說完嘆了口氣,“有了這個,我就能跟你爺爺交代了,能跟你爸爸交代了,有了它就說明我孫女有人要嘍。”說完笑得開心。

能讓奶奶這麼高興,也好。嚴真也淡淡一笑,而後去房間休息。

這一夜她睡得好得自己都意外,早晨醒來的恰到好處,嚴真打開手機,有一條短信靜靜地躺在那裡,她打開來看,是一封簡短的信息,加上標點符號也不過六個字符:已走,勿念。

她愣怔地看了一會兒,直到奶奶叫她出去吃飯,才驟然回過神來。她笑了笑,很快起牀。就像王穎之前經常說的那句話,沒有男人,還是要工作的。於她就是,男人走了,也還是要工作的。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有一件事要做的,嚴真再次打開手機,沉吟片刻,打出了四個字,發了出去:一路順風。

……

…………

一到學校又是忙到了中午,嚴真收好東西正準備去食堂吃午飯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是馮湛,老爺子身邊的警衛員,於是她也不能怠慢,慌忙接了起來。

馮湛在那頭笑嘻嘻的,絲毫也不生分:“嫂子,下班了沒?家裡二老讓我接您回家吃飯。”

嚴真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不用這麼麻煩,我在食堂吃就好。”

“別介嫂子,我人都來了,就在學校外頭候着呢,您就出來吧。”

嚴真默默掛斷電話,向外走去。果然不出所料,一輛高頻率出現在校門的獵豹車正低調地停在校門口不遠處,再一看,還能看到馮湛從裡面伸出手向她打招呼呢。真是,說不上來的感覺。

李琬這次專門等在顧園外頭,嚴真有些受寵若驚,“伯母您不用接我。”

李琬嗔怪地看她一眼,“還叫伯母呢,改口啦。”

說完充滿期待地看着她,嚴真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良久,才低低喊出一聲媽來。這個詞暌違太久,她叫着既生疏又彆扭,可是李琬聽了就是高興,這是她的大兒媳婦,她日盼夜盼就等着聽這聲喊呢。

“今兒早上淮越和淮寧剛走,這一下子走了兩口,我這心裡也空落落的。正巧和和還沒走,我就說把你叫過來,一起吃午飯,這樣熱鬧些。”

嚴真聽着,淺笑了下:“珈銘回來了嗎?”幾天沒見小傢伙兒,她還真有點兒想念。

“回來了。”李琬撫掌一笑,就衝着撅着屁股在客廳玩兒賽車的小朋友招呼了一聲,“珈銘,快過來,看誰來了。”

小朋友聞言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抱着小賽車轉過身來,看到嚴真的時候,又微微愣了一把。

小朋友忙跑過來,看着她:“嚴老師?”軟糯軟糯的聲音,聽得她微微一笑,俯下、身,替他擦了擦汗。

一副和樂融融的場景讓李琬笑眯了眼,她摸摸珈銘的頭,說:“以後可不許喊嚴老師了。”

小傢伙長大嘴巴,“那喊什麼呀?”

“喊媽媽。”

“媽媽?”顧珈銘小朋友低頭嘀咕,“爲什麼要喊媽媽?”

李琬失笑了,“老師嫁給了你爸爸,你不喊媽媽喊什麼?”

小禍害睜大眼睛,“首長有老婆啦?”

看他表情不像高興,李琬頓時就有些納悶了,“怎麼了,不樂意啊?”

只見小禍害臉一拉,怒目看了面前兩位大人一眼,而後出其不意地抱着他的賽車轉身跑了。

徒留嚴真和李琬愣在當場,還緩不過勁兒來,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