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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回家,嚴真終於能夠睡着。雖然並不踏實,卻總比徹夜失眠來得好。早晨是被奶奶叫起的。

奶奶笑她:“這麼大一個人了,還怎麼總是睡懶覺,快起來,看看客廳誰來了。”

能讓奶奶高興至此的人還真不多,難不成是C市鄉下的那些親戚來了?嚴真迷迷糊糊的,整了整睡衣,一邊束頭髮,一邊向外走去。

剛跨出屋門,愣住了。

只見一身軍裝的顧淮越正襟危坐的坐在沙發邊,旁邊還擺放了幾個精裝的禮品盒。看見她這副尊容,也只是淡定地向她點了點頭。

還是奶奶將她喚回神兒:“瞧我這傻孫女,一看見人就愣住了,快去洗漱洗漱去。”

顧淮越聞言說:“沒關係。”

嚴真紅着臉進去了,腦子裡一直盤算怎麼這麼早就在家裡看見這人了,草草洗了一把,她慌忙走出去。奶奶正在廚房盛粥,看樣子是準備讓顧淮越在家裡吃早飯。她不禁快走幾步,低聲問:“怎麼來這麼早?”

顧淮越淡淡看她一眼,又低頭看了下腕錶,“已經快十點了。”

嚴真頓時語塞。

奶奶將粥盛了出來,又拌了一些小菜端了上來。誘人的色澤,濃郁的香味兒,只是嚴真今早註定有些食不下咽了。比昨晚的那頓飯還難熬。

奶奶樂呵呵地招呼着顧淮越:“小顧,吃過早飯了嗎?來嚐嚐我的手藝吧。”

雖說粥好熬,可要熬出來好粥,還真要下一番功夫,早年嚴真的爺爺胃不好,奶奶便總替他熬精緻的小米粥養胃,而且不管條件如何,還總有小菜配粥喝。長年累月,奶奶的手藝便練了出來。

嚴真卻有些難爲情:“奶奶,您這是讓人家吃哪頓。”

奶奶橫她一眼,顧淮越淡淡地笑了,很捧奶奶的場說:“多吃一餐也無妨。“

吃過早飯,嚴真迅速地奪過了碗,她怕呀,怕首長興致一來,把碗也替你洗了,這樣她不就徹底臉面掃地了麼。奶奶本身對他印象就好了,不用他再表現了。

奶奶跟她進了廚房:“像個談對象的人了,也知道顧及自己的面子了。”

嚴真臉一紅,將手上的水擦乾淨,低聲說:“奶奶,我們有話對您說。”

客廳。

顧淮越禮貌地將見面禮奉上,雖然包裝精緻,但是卻都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他或許懂得一點兒這個女孩兒的心思,太過精巧或貴重的,她應該不喜歡。

奶奶歡喜道:“來都來了,還帶什麼禮物。”

“一些養生品,您放心用,對身體有好處。”這些都是家裡二老試驗過的,不然他還是不會輕易送的。

奶奶瞅着他,又瞅瞅嚴真:“不是有話對我說?”

嚴真嗯了一聲,瞬間又有些坐立不安了,“您還記得昨天早上我跟您說過的話嗎?”她低聲詢問。

那哪兒能忘啊?奶奶眼睛一亮,瞄了眼顧淮越,說:“就是小顧?”

嚴真點點頭。

奶奶也點了點頭,又打量起顧淮越,有點兒越看越滿意的感覺。想起什麼,她斂了斂笑容,看向嚴真:“小真啊,家裡沒菜了,你出去買點兒去。”

嚴真一愣,瞬間就反應過來了,有些失笑:“奶奶。”清場也不是您這個清法兒啊。

奶奶瞪她一眼:“快去。”

沒辦法了,她只好拿起錢包向外走去,臨走前瞥了顧淮越一眼,他向她點了點頭,眉目間似有點兒笑意。

目送着她離去,奶奶回過頭來,看向顧淮越,眼神中有難得一見的嚴肅:“我們談談吧。”

顧淮越看向面前這位老人,點了點頭。

天氣不錯,菜場里人不少,淹沒在人羣中,嚴真走過一個又一個的攤位,不知道買些什麼好。

其實她心裡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可是轉念一想,他已經是三十四的人了,比她強了不知道多少倍,這個小場面,他絕對是能撐下來的,不比昨天的她。

買菜的大嬸兒又笑眯眯地看着她:“怎麼今天就孫女一個人來啦,你奶奶呢?不出來溜溜鍛鍊鍛鍊身體。”

嚴真一邊揀着菜一邊笑道:“她忙着呢,正在家裡……”說到一半她戛然而止,臉驀地熱了起來,好在大嬸兒在忙着稱菜收錢,也沒在意,只笑說:“讓她得空了出來轉轉。”

“嗯。”應了一聲,接過菜,嚴真趕緊轉身離去。內心不住低聲嘀咕:真是要命了。

回到家裡一開門,那兩人像是約好了,都坐在沙發邊上喝茶。嚴真一邊換鞋一邊覷他們一眼,瞧不出什麼端倪。

奶奶看她拎回來的菜,笑着說,“小顧中午留下來吧,嚐嚐我孫女的手藝。”

顧淮越看她一眼,“不了。”淡淡一笑,他說,“來日方長。”

好一個來日方長,讓奶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嚴真是打心底裡佩服他這種哄老人的手藝。

“奶奶,您保重身體,我改日再來看您。”

“哎,好好好。”奶奶應着,又推了推在一旁傻站着的嚴真,“去,送送小顧。”

她算是徹底沒了地位,只能哀怨地看顧淮越一眼:“走吧。”

這一次是她跟在他後面,對於她缺席一小時的談話,嚴真實在是無法不好奇:“我奶奶,對你說了什麼嗎?”

顧淮越微微偏了偏頭,“說了,但是我答應了奶奶要保密。”

她忘了,他是當兵的,當兵的時刻牢記在心中的是什麼?保密守則!

嚴真一陣無語之後說道:“我跟我奶奶說了,是先領證,還沒談到我們要舉行婚禮。”

“哦?”顧淮越微沉吟。

“我還不想讓她太驚訝。”嚴真想了想說,“我不想讓她有種我在應付了事的感覺,你也,不想吧?”

“那婚禮怎麼說?”

“我想,先不要舉行婚禮。”

她給出答案,他驟然停住了腳步。

嚴真心裡打着小鼓,只是他的目光並不太銳利,給了她一點兒說出來的勇氣。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我想,我們可以先領證。婚禮的事可以放一放,因爲本身你的時間就很緊,而且,而且還有珈銘和我的奶奶。我想,他們還需要適應的時間。”

舉行婚禮的話,就太突然了。

說完,她靜靜地看着他,目光平和。

顧淮越心情倒是有些複雜,不得不說,她考慮的很周全,周全到他幾乎要感謝她。他想起剛纔她的奶奶說的一句話:“小真這孩子,雖然不大愛說話,卻是個實心眼,有些愛犯傻。有時候吧她跟你犯軸,你得隨着她性子來,要是錯了,到時候醒悟過來,就會跟你道歉了。有一點兒我不會說錯,她選中的人她就會看重,看重了就會認真對待。所以,你也得好好待她。”

來日方長,他們是真的來日方長了,所以他不可能一直要她來讓步,慢慢來吧。

“我知道了。”收回神,他說,“我父母這邊你不用擔心。”

“嗯?”嚴真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只是看着她,低聲說:“就按你的意思來吧。”

嚴真鬆口氣,微微一笑。

兩家一同意,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簡單多了。

嚴真不清楚顧淮越是怎麼說服顧家二老的,反正她再去的時候,李琬和顧老將軍都沒談婚禮,只是簡單交代了一些事。

他們在刻意的縱容,原因無他,估計就是怕她這個到手的兒媳婦再跑了吧?

看着顧淮越,嚴真想,有時候手裡握着震懾別人的資本,也是不錯的。最起碼,還可以討價還價。

李琬商量着要請嚴真的奶奶吃一頓飯,電話撥了過去,是奶奶接的。這算是兩親家第一次通話,效果還不錯。奶奶應了下來。

嚴真多少還是有些意外的。

奶奶說:“怎麼的我也得給自己孫女撐撐場面吧?”

她的家人不多了,在乎她的,也不多了。嚴真不禁眼眶一熱,拖長聲調喊了聲奶奶,鮮少的帶有一絲撒嬌的意味。

奶奶苦笑不得地看她一眼,而後順了順她的長髮,低聲問:“小真,小顧,他還有一個兒子吧?”

嚴真怔了一下,低下頭:“嗯,我知道。”她知道的,也不比奶奶多。

奶奶嘆口氣,說:“不管怎麼說,我都希望你幸福。”

聽了奶奶的話,她微微一動,將頭枕在了奶奶的肩膀上:“奶奶,我知道。”

“算了,我信他。”

“嗯?”

奶奶笑了笑:“他說他會好好對你的,我信他,也信他那身軍裝。別看他四顆星,哪天他要是欺負你了,我準替你出氣。”

嚴真失笑出聲,隨即有眼淚悄悄流出,她懂,她懂奶奶爲什麼看重那四顆星,不過那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