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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顧淮越恍惚以爲自己還在災區,忙起來幾天幾夜沒閤眼,這一沾枕頭就立馬管不住眼皮了,睡得昏天暗地的——可一醒來,卻發現他還躺在病牀上,右腿的繃帶包紮的緊緊的,擡得高度正好叫他能看得見。

顧淮越怔了下,躺了回去。

左右張望一圈,病房裡沒有一個人。

正待他撐住胳膊想要起身的時候,病房的門忽然打開了。顧淮越擡頭看去,是顧老太太。

李琬已經不知道把手中的湯熱了多少次了,怕是連着骨頭都快熬爛了。見顧淮越醒來,喜不自勝。

她放下保溫桶急忙走到牀邊,給他身後墊了一個墊子,扶他坐了起來。被老太太這麼伺候着,顧參謀長顯得很不適應。

“媽,您不用扶我,我自己來。”一開口,才發現嗓子啞的要命,他不由得輕咳了兩聲。

“你還說!不看看自己的腿都成什麼樣了還硬撐!”老太太訓斥他一聲。

顧淮越淡淡一笑,靠着枕頭坐了起來。

“現在幾點了?”他輕聲問

“中午十二點了。你呀,從昨晚上開始一直睡到今天中午。”

那可睡得真夠長的。

他笑了笑,看着老太太給他倒湯,眉頭微皺。顧老太太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先就把話撂下:“不願意補也得補,醫生這回說了,腿腳不恢復不能參加任何軍事訓練……”

“沒那麼嚴重。”他微微一哂,硬着頭皮接過湯碗,喝了幾口之後又放下了。

李琬看他擰着的眉頭,嘆了口氣。

見不得老太太失望傷心,顧淮越趕緊安慰她道:“止疼藥的副作用太大,一點兒食慾沒有,喝進胃裡還得翻江倒海,划不來。”

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老太太聽了還是紅了眼眶,顧淮越失笑着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您別哭,我這不是在這兒躺着養着呢麼,過幾天就好了。”

“那是幾天能好的事兒麼?”老太太咕噥一聲,收拾起了保溫桶,“趕明兒給你煮點兒清淡的營養粥,你這不補不養不行,知道嗎?”

“知道了。”顧淮越笑着應了一聲,老太太這才擦乾眼淚不哭了。

他放鬆自己靠在軟軟的枕頭上,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問了:“嚴真呢?”

昨晚他疼得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間醒過來一次,看到了坐在牀邊的她。頭髮有些凌亂,穿的還有些單薄,就這麼坐在那裡,抓着他的手給他輕輕擦拭着傷口。他記得自己好像說過一些什麼,又好像沒有。現在醒來沒見到她,連那昨晚的一瞥都彷彿成了幻覺。

老太太難得見他如此迷茫的表情,撲哧笑了下,還帶着濃濃的鼻音:“你老婆能弄丟啊,去吃飯了。被我硬趕着去的,不然還不知道她能拖到什麼時候……”

說着就聽見外間的門響了,顧老太太一開門,提着一堆吃食的嚴真走了進來。顧老太太忙接過了一部分:“怎麼買這麼多,吃得完嗎?”

“鍾姨說這些都是B市的特色小吃,我也不知道您喜歡哪樣,就多買了一些,您先嚐嘗。”說着邊脫外套邊向裡間走去,看見坐靠在牀上的顧淮越時,腳步頓在了那裡。

醒,醒了?她看着他,愣愣地想。

他也衝着她笑,直到他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清晰時,她才緩緩回過神來,向他走去。

“你,你醒了?”她猶是有些不敢相信,“還疼不疼?”

問完她就覺得這話真傻。才一晚上而已,能緩解多少疼痛。可就是有人比她還傻,聽她這麼一問,還真就說不疼了。

嚴真看着他,不由得笑了,傻里傻氣的。

“你就騙我吧,縫了多少針我又不是不知道。”包括他腿上的舊疾。嚴真沒法兒想象,這疼他都是怎麼忍過來的。

“真的好多了。”他看着她,“不過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像病號。”

臉色蒼白,黑眼圈兒還那麼重。

“哪兒有。”她低着頭,迴避着他的直視。

顧淮越也不強迫她,啞着聲音說:“等會兒去牀上躺會兒。”

“沒事兒。”她說,“我只是,只是有點兒擔心你。”

他笑了笑,擡手順了順她的頭髮:“我知道。”

就有那麼一種默契,她不需要說太多,只一個眼神他就能明白。

嚴真擡頭,問他:“我現在看着真的那麼糟糕?”

“嗯。”顧淮越溫柔地看着她,“還真有點兒嚇人。”

嚴真忍不住撇撇嘴:“給你那個鏡子照照就知道咱兩是半斤對八兩了。”

他笑了,忍不住去握她的手,卻被她逃脫了。

“等我去化個妝,纔不能跟你比。”說着,跑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他忽然覺得心安,連帶着心裡那一整塊兒,都是暖的。

……

…………

因爲有老婆陪着,顧參謀長這個頑固型病號一開始覺得養傷的感覺還挺不錯。不過等他拿到治療方案一看時,久不蹙起的眉頭又皺起來了。

塗軍醫手插兜倚在一旁有些幸災樂禍。

一邊打量着首長髮愁的表情,一邊看着勤勞拖地的嚴真。自從她說了一句病房保持通氣潔淨對“病人”身體有利之後,這個女人天天大掃除!勤勞的她這個軍醫都有些心虛了!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她湊到嚴真面前。

嚴真擡頭看她,有些不解。

“你現在都把家務活攬過來了,是不是爲參謀長以後行動不便做準備啊?”

嚴真不由得瞪眼:“塗醫生,哪兒有這樣咒自己病人的?”

塗曉笑笑:“就衝他那眉頭皺的,我看也快了。”

這位軍醫只會擾亂軍心,嚴真用拖把把她轟了出去。涮了拖把回來,發現首長依舊坐在牀頭對着治療方案發呆。

“你別看了。”嚴真說。

“嗯?”顧參謀長擡頭。

“我替你答應了。”嚴真拄着拖把,看着他說,“我說我替你做這個主,老爺子也同意了,說部隊不養你這種頑固病號。所以我替你綜合考慮了一下,覺得還是答應的好。”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表情是很嚴肅的,可是顧參謀長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心裡在樂。壓着他讓他沒話說不得不答應就這麼讓她高興?

顧參謀長輕咳兩聲,對她招了招手:“你過來一下。”

“幹什麼?”嚴真有些戒備地看着他,她現在可得學習顧小司令堅定的革命精神,不能妥協。

顧淮越看她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你過來,我想抱抱你。”

糖衣炮彈!

腦子裡,顧珈銘小朋友忽然跳出來警告她。她得挺住!挺住!挺……不住!

顧參謀長順利抱得美人歸。

嚴真撥撥他的頭髮,一邊從心底唾棄自己一邊用命令的口氣跟他說:“這個,手術是一定要做的。休養也必須跟上,而且時間上不得有水分。”

“我沒說不做手術。”

“嗯,有覺悟。”

“只是休養的時間,是不是有點兒長。”參謀長試圖跟他的臨時首長打商量。

嚴真大手一揮:“沒得商量!”

顧淮越失笑,抓住她的手:“嚴真。”

“你喊我名字一千遍一萬遍也沒用。”

“老婆。”他鬆了語調,握着她腰肢的手緩緩收緊,奈何頭頂上的人依然不爲所動。

“你,你撒嬌也沒用!手術照做,病照養,完畢!”說完,她狠心拿掉他的手,拎着拖把繼續去涮了。

再呆下去她就得動搖了,看來,不聽小司令的話果然是不行的。而顧淮越唯有苦笑,這美男計都使出來了,怎麼就行不通呢。他放鬆地躺在牀上,對着天花板發愁。

不一會兒病房門被推開,顧參謀長以爲臨時首長回來了,用目前最快的速度從牀上坐了起來,結果看到一張熟悉的男人臉。

此人一身野戰服,倚在門口看着他似笑非笑。見他坐起來,樂呵地一擡下巴:“喲,救災英雄回來了?”

顧淮越看他一眼,沒有搭話,深覺得這位姓沈名猴子的人有些陰魂不散。

沈猴子是自來熟,見主人不相邀自己就撈了把椅子坐下了

“哎,說說,怎麼整成這樣了?聽說被玻璃紮了一口子,還縫了幾針?”沈猴子看着他,“挺好挺好!俗話說,這傷疤就是軍人的軍功章啊!你看你立馬又多了一個!”

顧淮越終於給了他一個正眼:“怎麼進來的?”

“什麼怎麼進來的?”

顧淮越上下打量他一眼:“一身炮灰味兒還沒散盡就進來了,這要等你走了醫院得噴多少消毒水?”

“嘿,你還真別說,這軍醫院的偵察警衛搞的還真不怎麼滴,小太爺我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來的。”

“估計是哪位土醫生給你開的後門吧?”

沈猴子哼一聲,沒接他的話茬,而是拿過他放在一旁的治療方案,一目十行地看了下來。

看完,不禁嘆道:“看來這回準備對你大動刀了,手術不算,還得休養快大半年?”

“所以說,內部分歧不就跟着來了麼?”顧淮越一嘆。

沈孟川對着窗外看了一會兒,窗外陽光正好,不少病人的衣服和被子都曬在外面。沈孟川凝視着這一切,忽然想起了什麼,眉頭不禁皺了皺,摸了摸上衣口袋,拿出來一包煙:“我說,我能抽根菸麼?”

躺着的人悠閒地給了四個字:“病房重地。”

沈孟川只好把煙塞了回去:“那我出去抽。”走到門口,沈孟川又頓了一下,回過頭說,“有件事兒我忘記跟你說了,現在我忽然想起來了”

“什麼事兒?”顧淮越看着他

沈孟川粑粑頭髮:“記不太清了。大概就是前幾天,對,就你剛住院那一天。那天晚上我忽然接到一個土醫生的電話。你猜她問我什麼?”

“什麼?”

“她說她身邊有一個女人正一邊哭得黃河決裂一邊在那兒洗幾件破衣服,她問我怎麼辦。我當時說我也不知道,現在我把這個問題交給你,你不是一向比我聰明麼,現在你想答案。”

顧淮越聽到這個愣住了,很長時間沒說話。

直到沈孟川關門離開,他才從這聲響中回過神來,對着緊閉的門扯出一個自嘲的笑。

聰明人啊聰明人,他何嘗真正做過聰明人。

好吧,就做這一回罷。

一會兒等臨時首長回來了,他要告訴她:服從命令!

大家久等了。

這幾天老葉的稿子快修完了,中校的稿子進行了一半,軍婚差不多就剩幾章也完結了,咳咳還有各種考試也來了。

真是忙得快shi鳥,大家給俺撒撒花,慰藉慰藉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