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長,真的不去醫院嗎?”幽暗逼仄的軍用越野車車廂內,何雋暗暗着急。
“就在前面放我下車吧,吃過藥了,不會有事。”商奕啓的腦袋還有些沉,右手探了探自己的額頭,他話語裡多少泄露出了疲憊。
何雋無奈,若非親眼所見,她絕對無法把此刻副駕駛位上這個發了高燒還堅決不去醫院的男子和往日裡那個鐵血師長聯繫到一起。
車子停到了商奕啓的住所前,有一剎那,何雋心裡竟萌生了一種不想讓副駕駛位上的男子離開的衝動。
“首長,我還是送你去醫院看看吧,幾顆感冒藥能抵什麼用?”見商奕啓已按住了開車門的把手,何雋不放心地急道。
六天前上頭來令說上回他們追查的那個在京城境內走私毒品軍火的組織再一次現身了,要他們立刻展開追蹤。六天下來,其他人還好,可首長就跟玩命似的,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盯着那夥組織的動靜。這樣拼命的好處是,他們端掉了那夥組織的幾個窩點,也對那夥人的活動有了進一步的掌握。而壞處便是,首長不顧惜着自己的身體以至於他下午時發了高燒,這會兒他身上估摸也是難受。
商奕啓擺手,沒同意去醫院。車門一開,撲面而來的冷風吹得他險些站不穩。
何雋趕緊下了車去扶住他:“首長,你沒事吧?”
兩人間的動作有些親密了。知曉何雋也是一片好意,商奕啓只不着痕跡地讓兩人避開了點距離,保留了她攙扶着他的姿勢。這樣既顧全了她的善意,也保證了兩人有分寸。
商奕啓已經很多年沒生過病了,這一次他燒到了39.6度,很有種病來如山倒的窘迫。興許人一病了就容易脆弱戀家,商奕啓這會兒潛意識裡硬是認定了要回家這個死理。醫院那種冷冰冰的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呆。
本來日前新調任上崗的京城解放軍軍區的司令員今晚抵達他們這隻特種師部隊的營地入住,說是明日要對這個師進行考覈。正常情況下,商奕啓身爲一師首長,斷然是沒有在這時候離開部隊的道理的。可是偏偏無巧不成書,這名新上任的中年司令員,楚兢,是商奕啓的老師。
商奕啓自16歲入伍之時就一直深得楚兢的賞識器重,楚兢對他的評價是謀勇雙全,大將風範。 楚兢最喜愛的學生有三個,也是當年號稱鋼鐵盟的三人小組。只嘆後來出現了那件事,那次之後,鋼鐵盟不復存在,商奕啓脫下了軍裝,也斷了和楚兢的聯繫。
商奕啓也是通過一些旁聽來的消息才知道這些年來楚兢屢屢輾轉各大部隊,也多次立了功勳。這一次楚兢被提拔爲京城大軍區司令員,可以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晚上商奕啓和楚兢打了個照面,還沒顧上敘舊,楚兢看出他臉色太差大手一揮就讓他回去休息了。怕商奕啓顧慮太多,有意多停留幾日的楚兢索性接手了他的工作,還說他要沒把病養好就不準回來見自己。
深諳老師是在關心自己,商奕啓便沒拒絕,請示了回家住兩天後,他和楚兢辦理了工作交接。薛傅勳要陪楚兢聊天,何雋便自請送他回來。
腳步虛浮,商奕啓強撐着身子,不想暴露自己的無力。
聽到門鈴響起時,顧惜妍穿着一件小熊棉睡衣,正在廚房裡熬青菜肉片粥。透過門上的貓眼看到了門外的人,顧惜妍趕忙讓兩人進來。
何雋交代了幾句後便告辭了。
何雋走後,顧惜妍給商奕啓倒了杯熱水,看着他喝了下去,她又用手搭在了商奕啓額頭和臉上感知他的體溫。
“啓,待會上樓再吃兩顆藥,然後蓋被子發發熱,晚點我叫你起來吃粥。”顧惜妍幫他把杯子放到一邊後叮囑道。
“惜…….”商奕啓薄脣動了動,卻是沒再說下去。
“爹地,你病了嗎?”聽到了樓下的動靜,原先在樓上寫作業的小丫頭衝了下來。
“爹地沒事,只是困了要睡個覺,嫣兒待會也不要太晚睡知道嗎?”摸了摸小丫頭的頭頂,商奕啓沙啞着聲音道。
“爹地快上去睡,嫣兒吃完宵夜就去睡了,爹地放心。”看出了爹地身體不好,小丫頭懂事地道。
“嫣兒,你先等一會,媽咪待會給你盛粥。”顧惜妍告訴了小丫頭一聲便開始扶着商奕啓往上走。
因爲是顧惜妍,商奕啓不用顧忌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他高大的身子幾乎全仰仗着顧惜妍在往上移。
顧惜妍自然會累,但她沒說。右手攬着商奕啓精瘦的腰,顧惜妍將自己的後頸擱在了商奕啓的左臂下,兩人緩緩邁到樓上。
終於到達臥房,顧惜妍讓商奕啓躺好,又給他蓋上了牀尾那襲能容納四人的大棉被。此刻的商奕啓早已困得快睜不開眼了。
顧惜妍去往樓下拿了感冒藥,又倒了小半杯水。將這兩樣遞到商奕啓脣邊,他卻陡然嫌棄地望了它們一眼,他其實很討厭西藥。
顧惜妍見他這幅小孩子反應不由在心裡暗笑了幾聲。沒忘記當務之急,她好說歹說才讓他服下了藥睡去。病人的智商,她不較真。
商奕啓睡醒時已經是半夜了。先前的一場發燒讓他的胃口差了很多,晚餐時他只喝下了半碗湯,這下子他的腹中空空的,胃不是一般的難受。
臥房裡開着一盞明黃檯燈,商奕啓在牀鋪四周看了看,卻沒見到顧惜妍的蹤跡。心裡霎時間失落落的,他也不知道爲何。
顧惜妍端着半湯盤青菜肉片粥進臥房時,一眼便掃見了正呆望着天花板的男人。
“啓,剛想着要叫你起來你就醒了。喝點粥填填肚子,想來你也餓了吧。”顧惜妍先把粥置於牀頭櫃上,然後便把男人從被窩裡扶了起來。
見商奕啓沒有要動手的打算,顧惜妍坐靠近他,嘴裡咕嘟了句“病人最大”。
舀了一口粥,顧惜妍先自己嚐了小半口。溫度還行,不會太燙。
第二口粥,顧惜妍直直地送到了商奕啓脣邊。
商奕啓劍挺的眉一揚,深邃的眸子裡染上了星輝斑斕。含下粥,他脣角懸起一小抹笑痕。
你來我往,一個喂得用心,一個吃得滿足。半盤的肉粥很快見底,商奕啓的腹中終於暖了起來,再沒了先前那種不適的感覺。
“惜,你一直沒睡嗎?”商奕啓在顧惜妍收拾好餐具要出門時脫口道。
“嗯,快睡了,給你擦了幾次汗,你的燒退得差不多了。你再睡會吧,我很快回來。”顧惜妍聽到問話回頭溫婉恬然地笑了笑。
檯燈關上了,室內變得黑漆漆的。商奕啓在被子裡緊緊握住了顧惜妍的手:“惜,不怕被傳染了?”
“已經好了怎麼還會傳染?”顧惜妍嘀噥,她的眼皮有些沉重,剛纔折騰了那麼久,她也累了。
“惜,給你添麻煩了。”商奕啓知道她累,心下驀然生出了幾分愧意。他擺明是可以呆在部隊裡養病的,可是……
“啓,你老說我傻,你才傻,我們是夫妻啊!”顧惜妍軟着聲音又回了句,之後她便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一片暗黑中,商奕啓將顧惜妍圈入懷中,“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