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林莫入乃是江湖戒規,但凡行走江湖之人都知曉此點,更別說烏延鐸等六大高手了,此時見蕭無畏不管不顧地一頭便扎進了山林中,哪怕雙鳳山的山林並不算如何密集,可六大高手追趕的腳步還是不由地皆爲之微微一窒,但卻並沒有就此停止追擊,前後腳地全都跟着衝進了山林之中,在樹與樹的空隙間緊緊地咬住蕭無畏逃竄的背影不放。
雙鳳山多梧桐,還大多是樹齡極老的大樹,樹木高大,枝繁葉茂,生生遮蔽了灌木的生長空間,以致於林中頗爲寬疏,實難有太多的隱身所在,蕭無畏在林間奔行了好一陣子,依舊無法找到脫身的良機,好在蕭無畏的“穿花身法”高妙非凡,在這等林間的複雜地形中奔行,頗有如魚得水之妙,雖一時尚不能徹底甩開身後的六大高手,可隨着時間的推移,已漸漸地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該死,這幫混球還真是夠難纏的!蕭無畏全力奔行了一段時間之後,已將“穿花身法”全力施展了開來,仗着身法上的優勢,已甩得六大高手望不着其項背,饒是如此,可一旦蕭無畏變幻方向,試圖脫身而去之際,總會發現六大高手也跟着轉了向,始終如附骨之蛆般無法甩脫,再加上全力狂奔之後,內力已有所不繼,已漸漸壓制不住右腿上的毒素了,再這麼跑上一段,縱使不被六大高手追上,也得因毒發而無力動彈,蕭無畏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起來,可卻怎麼也想不到擺脫追兵的好辦法。
怎麼會這樣,該死的,這幫傢伙哪來的狗鼻子,怎地還能跟得住!蕭無畏在林中接連幾次變幻方向,卻全都是白費功夫,氣急之餘,腿上的麻癢也開始不受控制地向四周蔓延了,又堅持奔行了一段之後,腦海中靈光一閃,這纔想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衣袂破空之聲!
蕭無畏確實是練武的天才,還是那種罕見的絕頂天才,不到二十歲便已是一品高手,而這還是在真正練武不過七年的情況下,足見其天賦之高,然則天賦過人卻並不意味着蕭無畏的江湖經驗足,哪怕其沒少跟人狠鬥過,可真說到行走江湖的經驗麼,蕭無畏不過就是個菜鳥而已,在林中狂奔了良久之後,這才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了何等錯誤——蕭無畏身上那件略顯寬鬆的單衣于飛縱間總不免要發出聲響,儘管不是特別的響亮,然則在這等暗夜中,毫無疑問就是個燈塔般的信號源,哪能瞞得過那六位高手的辨識,能不被這幫子高手追上,完全是因爲“穿花身法”的高妙罷了。
“嗤啦”
蕭無畏一想明白問題出在何處,自是不會有絲毫的猶豫,于飛奔中單手一扯衣襟,但聽一聲刺耳的撕裂聲響起,那件單衣已裂成了兩片,身子一扭,分成了兩半的單衣已飄落在地上,而蕭無畏的腳步依舊不停,身形閃動間,如同一隻巨大的蝴蝶般飄逸地消失在了林子的深處。
“嗖,嗖,嗖……”
蕭無畏剛離去沒多久,一陣陣破空之聲響起,六大高手已前後腳出現在了兩片碎衣飄落處,所有人等的目光全都凝聚在了那兩片破衣服上。
天鵬烏海明腳一勾,一片碎衣已飄了起來,順手一抄,已將碎衣握在了手中,只掃了一眼,眼神一凝,獰笑着說道:“師兄,那小子肩頭果然受了傷,這上頭好大的一塊血斑!”
“嗯。”烏延鐸面色鐵青地吭了一聲,並沒有去看那塊破布,只因其眼神好得很,當初蕭無畏與程英搏殺之際,在場的人中唯有其一人看清了整個過程,早就知曉蕭無畏傷在何處,對烏海明的稟報自是不感興趣。
“那小子腿上也帶着傷,此時毒性差不多該發作了,跑不了多遠,散開搜,諸位小心,莫要中了那小子的暗算!”烏延鐸凝神看了眼黑沉沉的林子,咬了咬牙,面色猙獰地下令道。
六大高手中三人來自大理,另三人則來自劍南,彼此間只是臨時的合作關係,並無統屬,烏延鐸雖是衆人中武功最強的一個,卻也不是此行的當然領袖,他這麼一發令,同樣來自大理的烏海明與嶽奇自是不會有不同意見,各自高聲應諾,可來自劍南的三人卻顯然不怎麼同意分散追擊,猶豫着沒有動彈。
“怎麼?老夫的話爾等有意見麼?”烏延鐸見劍南三人不吭氣,登時便有了些火氣,陰冷地獰笑了一聲道。
“烏老哥,那廝既是中了程英的暗器,斷難有活命之機會,此際天黑林密,就我等六人,縱使強搜,也難奏效,不若……”劍南三人中,南宮雲逸武功最高,名氣最大,乃是劍南一地的領袖人物,比之烏延鐸這等宗師高弟或許稍有不如,可也差不了多遠,此時見烏延鐸大刺刺地悍然下令,自是很不以爲然,這便出言欲解說上一番。
“哼,休跟老夫提程英那個廢物,大帥有令,此番行動只准成功,不許失敗,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南宮老弟莫非欲抗命麼,嗯?”烏延鐸絲毫沒有給南宮雲逸面子,不待其將話說完,不耐煩地一揮手,打斷了南宮雲逸的話頭,寒着聲喝問道。
一聽烏延鐸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南宮雲逸儘管心裡頭怒火中燒,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是鐵青着臉哼了一聲,也不去看烏延鐸的臉色,對着逍遙子陳坤與無雙劍客林雲飛道了聲“小心”之後,縱身而起,向林子深處衝了去,其餘諸人各自互視了一番之後,也都沒再多說些甚子廢話,人影閃動間,各自認準一個方向追了下去,一時間林子里人影亂閃不已,猶如鬼魅在林中亂舞一般。
蕭無畏確實沒有跑遠,不是他不願繼續逃,而是右腿上的毒素已快壓制不住了,不敢再過分用力了,真要是讓毒素擴散了開去,便是有十條命也不夠死的,萬般無奈之下,蕭無畏只能是選取了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躲進了樹冠之中,喘息了片刻,強自壓住翻騰不已的氣血之後,顧不得去理會肩頭上尚在流血的傷口,用軟劍挑開右腿上傷口處的褲子,露出了傷處,這才發現梅花針周邊一寸左右的肌膚皆已成了黑色的一團,還有着繼續擴大的趨勢,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
糟,這回麻煩大了!蕭無畏對於毒物之類的玩藝兒向來沒有太多的研究,可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此時一見那傷口處的黑色濃郁得可怖,哪會不知道此毒極爲厲害,沒有對症之解藥的話,極難祛除乾淨,若是平常時分,倒也罷了,運功設法將毒素逼出也無不可,雖說難以祛除徹底,可卻能保證毒素不致有擴散的危險,大不了召些治毒的神醫之類的人物來處理,問題不會有多嚴重,可眼下這等局面卻是難了,別說找人來處理傷口了,便是想要運功逼毒都難,只因那六大高手在側,蕭無畏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的心神來注意周邊的動靜,萬一要是再次陷入合圍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的。
奶奶的,賭了!蕭無畏看了看紮在大腿上的那枚梅花針,臉色好一陣子變幻之後,牙關一咬,“游龍戲鳳功”全力運轉了起來,將已漸擴散的毒素強行逼到了一處,形成了銅錢大的一塊死黑色,手起劍落,猛然將皮肉連同梅花針一道剜了出來,霎那間,巨大的痛感傳來,直疼得蕭無畏直呲牙,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冷汗狂淌不已。
“嘶,嘶……”
強敵在側,可憐蕭無畏縱使疼得淚花沁出了眼眶,卻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只能是不停地倒吸着涼氣,硬是強忍着劇痛,從褲腿上撕下一條布塊,緊緊地扎住了傷口,又調息了半晌,總算是勉強恢復了些氣色。
這幫王八蛋,居然還不肯罷休,好,那就玩到底好了,看誰玩死誰!蕭無畏忍痛處理好了傷口,凝神感應了下林子裡的動靜,立馬便發現林子中衣袂破空之聲此起彼伏,顯然那六名高手兀自還在林子中細細地搜尋着自己的下落,蕭無畏心頭的火氣立馬就起了,咬着牙,輕呸了一口帶着血絲的痰,透過樹葉的縫隙飛快地察看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心中稍一計較,已有了主張,這便輕手輕腳地從樹上掰下兩段枯枝,往東、南兩邊的樹上用力一擲,旋即不管不顧地縱下樹去,向着西面縱身飛去,幾個起落間藏身到了一塊大石頭的後面,身子一伏,人已趴在了地上,也不管外頭的響動如何,抄起地上的溼泥便往身上抹去。
且不說蕭無畏正忙着抹泥,卻說蕭無畏事先擲出的兩段枯枝擊打在兩顆大樹上,瞬間便爆發出一陣陣稀里嘩啦的巨響聲,乍一聽起來,似乎有人在樹上飛縱時不小心失足落下之狀,立時便引起了林中一衆高手們的注意,不過片刻功夫,六大高手已從各個方向飛馳而來,很快便對發出聲響的地方隱隱形成了一個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