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陌未來回到離陽王府已是深夜,管家早早在門外等候。
“世子。”
主僕三人剛下馬,三匹馬接連倒地,在場的人皆是一驚。
他們不眠不休地趕路,人早已筋疲力盡,更別說是馬了。
以陌未來看着倒在地上的馬,說道:“找個人給它們瞧瞧,活着就豢養在馬廄,死了就埋在有草的地方。”
這幾匹馬跟着他征戰沙場,早已建立濃厚的感情,不管是死是活,都要給它們一個好的歸宿。
“世子,王爺讓您回來之後馬上去書房。”管家道。
“你們兩個先去休息。”以陌未來對着未風和未林說道。
管家將以陌未來領去書房,在半路,以陌未來問道:“王叔這麼晚還不休息,是有什麼要緊事?”
“王爺只吩咐老奴若是世子回來,便帶到書房去,具體是什麼事情,老奴不知。”管家如實相告。
兩人來到書房,管家輕輕敲了一下門。
“王爺,世子回來了。”
“讓他進來,你去準備一些吃食送到書房來。”
書房裡傳來渾厚的聲音,管家將門打開,等以陌未來走進去,將門關上才離開。
以陌未來走進書房,找個位置坐了下來,他全程沒有看自己的父親,神情平靜,但是內心卻很慌亂。
以陌峰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皮膚比五年前黑了一些,五官棱角分明,神態沉穩,眼神堅定,人越發成熟穩重。
“來兒,這一路上可安好?”以陌峰開口,聲音裡有一絲顫抖。
父子二人生嫌隙多年,如今闊別重逢,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挺好的,路上遇到了刺殺,索性還能活着回來。”以陌未來擡眼,不鹹不淡地說道。
“刺殺,是何人所爲?”以陌峰追問道。
“刺客是七彩堂的人,堂主是周某人,這個周某人我可以確定就是周逸,此事無須父親操心,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以陌未來開門見山,連廢話都不想多說。
以陌峰早就習慣了這樣,也不多問,直接說道:
“如今的朝堂烏煙瘴氣,當官者只顧權勢,無作爲,百姓苦不堪言。一直在外雲遊的天白真人今天到府上造訪,給了妙計,讓我們去紫雲臺請他的高徒下山,這事他的高徒有辦法解決。天白真人說,請人下山之事非你不可。”
以陌未來看着以陌峰,總覺得他沒有把事情全部說出來。
“請他下山的目的是什麼?這腐朽的朝堂只有改朝換代這一條路。”
“這•••來兒你莫要胡說。”以陌峰怒斥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不可再說。”
“這非要我去紫雲臺的緣由,父親總要說清楚吧。”以陌未來把玩着手上的杯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如今世道混亂,只有天白真人的高徒纔可以拯救黎明百姓。”
聽了以陌峰的話,以陌未來陰突然笑道:“父親這話說的,沒頭沒尾,讓人如何信服?”
“來兒。”以陌峰看着這樣的以陌未來,頓時感覺有些陌生,“你這麼變成了這個樣子,你母親•••”
“不要提我母親,你不配。”
以陌未來打斷以陌峰的話,此時的他就像一隻狂躁的獅子。
“你有什麼資格提我母親。”
他將手中的杯子狠狠一摔,大步來到以陌峰面前,掐着以陌峰的脖子。
“來兒,你怎麼了,來兒?”以陌峰痛苦地看着他,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試圖將他叫醒。
以陌未來已經走火入魔了,根本聽不進任何話,他連自己做什麼都不知道。
他雙眼無神,手勁越來越大,以陌峰情急之下將內力彙集於掌心,一掌朝着他打過去。
只見以陌未來飛了出去,身體撞擊牆面,重重地落到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來兒。”以陌峰來到以陌未來跟前,將他扶起。
以陌未來已經恢復了神智,想起剛剛的行爲,頗爲不解。
他是記恨以陌峰,但還不至於到弒父的程度,這並不是他的本意,難道他被人操控了?
思及此處,以陌未來生怕再有剛纔的行爲,他將以陌峰的手拿開,與他保持距離。
“來兒。”
“我明天就出發去紫雲臺,不把天白真人的高徒請回來,絕不回府。”
以陌未來朝着門外走去,卻被以陌峰叫住了。
“來兒,你這傷•••”
“一點小傷不礙事。”
見到陌未來如此冷淡,以陌峰也不好再說什麼。
“這是天白真人留下的物品,你此去紫雲臺需要用到。”以陌峰將書桌上的兩樣東西拿給他。
“錦囊裡面有三大陣法的介紹,你仔細看看,有助於你破陣;書信乃天白真人親筆,交給他的高徒,便可讓他的高徒自願跟你下山。”
“時間不早了,父親早點休息。”
以陌未來拿着書信和錦囊,拱拱手,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以陌峰看着他的背影嘆了一聲氣。
離夜城-紫雲臺。
千夜幻憂回到紫雲臺已經有三日,這偌大的地方只有十五個人,除了他們主僕四人,剩下十一個人負責日常吃穿用度的活計。
誰都知道千夜幻憂喜靜,他們在規定的時間幹完活自覺回到自己的住處。
“憂憂。”
清冷的聲音響起,千夜幻憂偏頭,透過月光,入目的是一張有些憔悴的厭世臉。
千夜幻憂思量片刻,對着留玉和留香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留玉兩人退下,林筱在千夜幻憂旁邊坐下,將頭枕在他的大腿上,閉上眼,不想將悲傷流露出來。
千夜幻憂的手輕輕撫摸着林筱的臉,二人舉止非常親暱。
留香在不遠處轉頭,剛好看到這一幕,氣得瞪大眼睛,留玉扯了她衣服幾下,才把她拉走。
這個女人,真是太過分了,怎麼能勾引公子呢。
“憂憂,我最近很不開心。知道他要來餘城找我,我的第一想法是逃離,雖然逃離了,但我還是開心不起來。這幾日我夜夜做夢,夢到的都是他。”
林筱說着說着就哭了,她的眼睛雖未睜開,淚水卻還是止不住的流了出來,溼了千夜幻憂的衣服。
千夜幻憂手一頓,輕嘆一聲:“筱筱,我竟不知如何安慰你。”
想他堂堂天下第一公子,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奈何七情六竅,他唯有愛情沒有開竅,這男女之間的情愛真真把他難住了。
“憂憂。”林筱睜開眼睛。
“筱筱,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千夜幻憂詢問道。
林筱擦了擦眼淚,擡起頭望着他,氣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我們見面之後的事情你都知道,我要說的是見面之前的事情。”千夜耐心解釋道。“記得那年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六歲,你四歲,小小的你就知道板着一張臉。”
“我記得,你是第二個對我笑,跟我玩的人。他們都說我一直喪着臉,是個掃把星,剋死了我爹孃,沒人願意跟我玩,”林筱搶着說道。
想起那個時候人人都說她是掃把星,拿東西丟她,疏遠她。後來有幸遇到仙玄真人,將她帶回蓬萊島,教她學習醫術,她也因此結識了千夜幻憂。
千夜幻憂治癒了林筱,可是童年的陰影不是說忘就能忘的,她還是害怕別人把她當成掃把星。
除了千夜幻憂,她對誰都很冷淡,這是她自己的保護傘。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千夜幻憂摸着林筱的頭安慰道。“還想不想聽我的故事。”
“聽聽聽,憂憂的一切我都想知道。”林筱突然有些孩子氣的說道。
“我的祖父是個癡情人,但他卻不愛我的祖母,死後和情人合葬,留祖母孤苦一人。”
“你的祖母真可憐。”林筱說道。
“祖母是個大家閨秀,自小便學習如何相夫教子,祖父除了不愛她,事事都依着她,樣樣都想着她,或許對她來說這也是種幸福。”
“我不認同。”
“筱筱,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這世上有多少女人是被安排命運的,幸不幸福只有她們知道。”
“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女人真能過得幸福嗎?”林筱困惑的看着千夜幻憂。
千夜幻憂沒有回答林筱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我的父親和母親也是個癡情人,父親與心上人殉情而亡,母親緊隨其後,留下五歲的我和剛出生的幻羽。”
“我清楚地記得母親是笑着離開的,她是幸福的吧。”最後一句話,千夜幻憂是自己問自己。
“憂憂。”林筱第一次知道千夜幻憂的過往,心疼地握着他的手。
“筱筱,我沒事。”千夜幻憂反握住她的手。“我至今無法瞭解男女中的情愛,許是他們都太過癡情,到我這反倒薄情起來了,我想我這輩子都無法知道愛情是什麼。”
“不知道也好,這樣就不會傷心,不會難過,人無情無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一刻,林筱想開了,管他什麼情愛,通通滾一邊去。
“憂憂,我記得剛見你的時候你並不穿男裝,也不戴面具,怎麼如此裝扮起來了?”
凌筱看着月光下的千夜幻憂,出奇的好看,突然想起一直放在心裡忘記說的問題。
“那是因爲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