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煙聞言笑笑,將髮髻間的鎏金穿花戲珠步搖抽下,換上了素銀的蝴蝶紋步搖,如此一身家常的軟銀輕羅百合裙,穿的倒也素淨。
等她梳妝完,東苑就來了人,說請她過去。
院子裡來來往往的人,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如此駭人的場面,也只當作沒看見,目不斜視。
屋內只有琳琅站在一邊,施以煙上前行禮,她頂着通紅的眼睛,背脊筆直,視線夾雜着涼意掃了過來。
“這東西,可是二弟妹的。”指了指桌上的一根鏤空蘭花珠釵,眼神中夾雜着懾人的涼意與憎恨。
施以煙略帶一絲驚訝,拂柳一般輕曼的跪坐下,輕聲道:“這東西是尋香幫我尋了墜子,我賞賜給她的釵子,怎麼在大嫂這?”
一句話,就推脫的乾乾淨淨。
琳琅聽罷,沒在理會她。
那筆直的背脊終於彎了下去,滿頭的珠飾更像是物傷其類,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攤散開來,如同水波一般輕漫。
她稍微一頓,隨即變成一個大禮,冰涼的地板碰觸了額頭,腦中的渾濁盡數散去,只有冷靜的聲音在屋內迴響:“我見着尋香頭戴如此精湛之物,心中懷疑,便詢問,誰知她一直不肯說出是從何處得來。我懷疑這是偷盜,便讓人打個幾板子,誰知她便開始下身流血……”
“大嫂誤會了。”她輕輕一嘆,站起身行了一禮,聲音嫋嫋似煙霧般朦朧:“尋香不肯說是因爲我囑咐她不要說,因爲這墜子是夫君送的,我怕被夫君知道竟被隨意弄丟,卻不想她人竟是如此的剛強,有尾生抱柱之誠信……恐怕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這最後一句纔是重點。
窗戶開着,風涌進,將一股子血腥味吹散。
青絲幔帳浮動,守在牀邊的邵世平眉頭緊蹙,風吹的他髮絲微微凌亂,卻猶自不覺,看着牀上蒼白的小臉,乾澀的嘴脣,心中痛惜。
他成親兩年,始終無子,一直深以爲憾,如今看着眼前的女子受到無妄之災,連孩子都沒能保住,心中更是藏着一把火。起身大步走來,步伐微微凌亂,停在琳琅的一寸前,強抑制着痛惜道:“沒問明白就動刑,邵府沒這個規矩,莫不是從清河鄭氏帶來的?”
這話說的已經是很重,琳琅擡起頭,盯着眼前這個輪廓分明的男子,眼圈更加的紅了,眼睛眨也不眨,似乎是怕含着的眼淚掉下來,“是我的錯,我不知道夫君寵幸了她。”
說完之後,似是在受不住哀哀啼哭。
邵世平閃過一絲尷尬,寵幸尋香是酒醉之後的偶然,想要納妾,尋香卻說不敢高攀,不願入府;將人放出去,卻因爲尋香是罪奴而不了了之。不想到出了如此的事情。
然而琳琅終究是無心之過,今日的一切都是一場誤會,他雖然失望,卻也不好太過苛責,只能放緩聲音:“下次莫要要隨意動刑。尋香事情既然已經鬧大,那就納爲妾室吧,你好自爲之。”這聲音之中,到底夾雜了一絲失望,說罷,拂袖而去。
說到底,邵世平還是動了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