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內，林青的行李已經被打包好，整齊地擺放着。
她的行李本就不多。
慕離正從樓上下來，聽到聲音便向客廳看去。
“你來了。”他沒有任何表情。
林青扯出一絲笑117容：“我回來了。”
“你來得正好。”慕離走了過去。
他的加入，使得他們恰好站在三角的三個頂端，微妙且詭異。
林青凝望着慕離。
慕離冷冷回視。
在他的手裡，還拿着一個紅色本子。
“你想起來了？”林青仍有一絲希冀。
“是，我想起來了。”慕離平靜道。
有一瞬間，林青是真的相信，他找回了記憶。
但他沒有。
在一旁的許苑暗暗提着心，聞言時微微一怔。
慕離把手裡的本子在林青眼前晃了晃，冷笑：“看來你說的話也不全是騙人。我們的確結婚了。”
說話間，紅色本子從慕離的指縫間滑落，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翻開了一頁，是他們的結婚照。
“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很得意？”慕離挑眉，眸子深邃，“一般人連想都不敢想的身份，你竟然得到了。”
“是，我很得意。”林青深吸一口氣，努力仰頭，“因爲和我結婚的人是你。”
她的反應出乎慕離的意料。
“這樣就承認了。還以爲你有多堅定。”慕離有些掃興，“看來這張紙也沒什麼太大的用處。”
他淡淡向結婚證掃了一眼。
照片上，林青平淡如水的眸子，和此時完全不同。
那時她在想些什麼？
慕離忽然開始好奇。
這樣一個女人，似乎做好了死纏爛打的準備。
可是這場婚姻對她來講，究竟是什麼？
林青抿着嘴，手臂垂在身體兩側。
因爲情緒的強烈波動而微微顫抖。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
卻很難做到。
明明就在眼前，明明他離自己只有幾十公分的距離。
她卻覺得如此遙遠。
彷彿再也無法觸碰。
她眼底的傷痛似乎傳到了慕離眼中。
慕離上前一步。
眼前被陰影完全擋住了。
他們幾乎要貼在一起。
林青驀然擡頭。
想要開口時，手腕已被狠狠鉗住。
“怎麼，”慕離的眼神多了幾分凌厲，“你以爲真的有資格當我的女人？”
“是，我有。”林青堅定地看他，“你親口說過，只有我配當。”
是嗎？
他，怎麼可能說出這種可笑的話來。
慕離的眼中有暴風席捲。
本以爲只要羞辱幾句，這個女人就會自覺離開。
可是她身上卻透着令人驚異的倔強。
這幾日來林青消瘦了不少，瘦弱的身子勉強支撐着幾分精神。
然而她的神情，卻堅定從未動搖。
慕離眯起眼，又靠近了她幾分。
“呵，有趣。”
他的呼吸可聞。
林青定定望着他，一雙眸子復平淡如水：“知道嗎？你以前也是這樣說的。”
就是這個表情。
讓慕離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她在示威，在得意，還是……
因爲毫不在意。
慕離把她又拉近一些，身上漸漸散發出危險氣息。
“想不通是嗎？”林青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其實我也想不通，你爲什麼一定要和我結婚。但我們就是結婚了，而且，很相愛。”
“你……”慕離薄脣微動。
忽然將林青攬在了懷裡。
他的手臂堅實有力，緊緊束縛了她的腰際。
讓林青無處遁逃。
但她不會逃。
“不相信嗎？還是不願相信？”林青淡淡微笑。
她的臉色仍是蒼白的，被慕離猛然拉扯，有些目眩。
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再次響起。
這一次，只剩下殘忍。
“就算有趣，你也只是個令人厭惡的女人。”
林青柔軟的身子，在他懷裡顫了顫。
“你真的這樣想？”
“不然，你還在幻想我會愛上你？”慕離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探去她的臉頰。
他的手指還似從前那樣冰冷。
這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吸引了他的全部視線。
究竟是什麼，驅使她現在這般執着。
“可是就算你是這樣想的，也沒有辦法。”林青多了幾分平靜，“我們已經結婚了，我不會放手的。”
這，是在挑釁他？
林青個子不高，被他攬在懷中更顯出幾分嬌小。
慕離垂眼看着她，密密長長的睫毛微微上揚。
大概被緊盯的感覺太強烈，林青擡眸，正對上他的瞳仁。
“不會放手？”
他的目光深邃且幽黯。
他第一次見到這麼頑固的女人。
也讓慕離更加堅信，這女人是有幾分手段的。
“如果你忘了，我就來提醒你。”林青淡淡吐氣，似在回憶，“我們是在一個學長的婚禮上見到的，那是第一次見面。”
婚禮？
慕離的記憶中，隱約浮現出一個盛大婚禮的場面。
這樣的婚禮，他只參加過一次。
男女雙方他都不熟絡，敬酒時談吐客套。
只是，他絲毫不記得林青也出現在那個畫面中。
“我在婚禮上喝醉了，你就把我帶回了家。”林青接着說道。
果然符合這女人給他的印象。
只是慕離卻充滿懷疑。
“不可能。”他冷冷打斷。
“如果不信，我可以讓人作證。”林青揚起那張篤定的臉龐。
“作證？”慕離揣摩這個字眼，眸光鋒利，“不必了。我記得那場婚禮。”
林青屏住呼吸。
眼底涌起的期待無法遮掩。
“你……記得？”
她激動地難以自持。
慕離的話卻像一盆冷水從頭澆灌：“可是，我記得那場婚禮中，沒有你。”
他不是在說謊。
林青可以分辨。
“怎麼，很驚訝？”慕離一聲冷笑，“也許我的失憶就是爲了撇清和你的關係。”
他不是失去了某個片段的記憶。
只是將她忘了。
忘得一乾二淨，徹徹底底。
林青有些恍然。
是夢吧。
但慕離的聲音卻更加真實：“現在，從這裡離開。”
想用這種方式欺騙他，只是自取其辱。
從此以後，他的人生裡，不希望再有這個女人的存在。
林青咬着嘴脣，幾乎要溢出血來。
慕離明明撫摸着她的臉頰，卻這樣令人心痛。
爲什麼，他偏偏唯獨忘記了她。
她想讓自己堅強起來。
就算他將匕首捅向自己也毫不退縮。
只是……
現實寸步難行。
毫無察覺，淚水從她的眼眶溢出。
如珍珠般透明，滑落。
她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在哭。
直到慕離捧起她的臉龐。
他冷冷看着，她在無聲哭泣。
“這不過是一場可笑的婚姻。你真的以爲，我會愛上你？”
“我
會讓你重新愛上我的。”林青信誓旦旦，“而且，我們的婚姻一點也不可笑，給我時間，我會讓你想起來。”
她的眼角猶有淚痕。
慕離寬大的手掌重重地擦拭她的淚水。
一片冰涼。
忽地，他低頭吻住了她。
“那就試試吧。”當他的聲音再度響起，林青還有些暈眩，“試試看，究竟能不能讓我愛上你。”
林青眨了眨眼睛。
回神時，慕離已放開了她。
一旁佇立的許苑此時渾身冰冷。
不能相信那一幕真的發生了。
“慕離？”許苑試着喊他。
慕離卻沒有理會。
也許，他此時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許苑的心涼了一片。
唐突的吻讓林青一時不明所以。
只站在原處望着慕離。
“可是，”慕離指着客廳的行李，口吻輕蔑，“你馬上就要搬出去了。”
他還是要趕她走。
林青收回從剛纔就始終放在他身上的視線，玩笑，將結婚證撿起：“就算你把我趕走，我還是會回來。”
慕離皺眉。
“我會每天都回來，直到你重新接受我。”林青故作輕鬆口吻，把結婚證收好。
結婚證大概是從她的行李箱找出來的。
林青從慕離面前經過，直直走到行李旁。
把行李搬來時她似乎預想過此情此景。
只是沒料到，竟這麼快。
“可惜，”慕離垂眼俯視，似在看一個討厭的物件，“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實在不解，這個女人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
竟也敢說讓他愛上她。
而更讓慕離無法忍受的，他竟一時衝動吻了林青。
她的眼淚，彷彿滴在了他的心口。
陣陣刺痛。
“我們會再見的。”林青不再執着於留下，乖乖拉起行李箱，“就算是離婚，我們也是要見面的。”
她說的沒錯。
但不知爲何，慕離心中卻涌起幾分惱怒。
離婚？
剛纔說着死也不會放手的女人，此刻又輕描淡寫，提起了離婚？
他一刻也不想再見到林青，背對她指向門口。
“走。”
林青垂下眼簾，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行李箱的輪子在地板上滑動。
聲音刺耳。
慕離從未有過這樣的煩躁，跟到了門口。
砰地一聲。
門重重關上了。
林青被徹底地隔絕在門外。
那扇門似乎在無聲地說着——
女人，你再也不要進來了。
客廳裡，許苑震驚地全都發抖。
“慕離？”
這一次慕離有了迴應——
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你爲什麼吻她？”許苑又氣又惱。
她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有問題？”慕離神情冰冷。
“當然！”許苑放大了聲音，“你明明不記得她，爲什麼還要吻她！”
“就算吻了她，也不會有改變任何。”慕離這才走上前，安撫。
“胡說！”許苑剛纔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着林青的眼神，明明就是……
慕離將手指比在她的脣上，讓她噤聲。
“是我真的失憶了，還是你變了？”慕離變得溫柔了幾分，“怎麼會因爲那個女人吃起醋了。”
說着，將許苑摟在了懷中。
他的脣邊還殘留着林青的眼淚。
潮溼，無味。
可是爲什麼，他的心情這樣糟。
彷彿下一秒就要走到世界的盡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