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被拉入這潭渾水中的人越來越多,不光是喬珺雲與太后,就連還跪着的敏昭儀幾人也察覺出來了不對勁兒。
而冷容華在發現事情超出她能猜測的時候,也不敢再在只有太后還坐着的時候,穩坐於椅子上。看地上跪了一排的人,她也只得輕輕的跪在了瑛嬪的左側。
眼睜睜的看了這麼一出還未完全打開的大戲,喬珺雲也不禁有些忐忑了下來。
此次王美人和常美人兩個,雖然只不過是罔顧規矩儀態的打了一架,卻牽扯出了宮中目前地位最高的三位妃嬪。而且看這個樣子,還不知道後面是否還會再扯出來哪位尊貴的主兒。
也不知道這幕後的人究竟是誰,所求爲何。難不成只想攪渾這潭水?
喬珺雲不禁想起那兩個多時辰前,在與紅穗獨處時,看到的那一枝梅花。也不知道,那枝梅花是否真是她畫的。
雖然跨過了一世,且又在這世過了好幾年,但喬珺雲還是看出那筆觸,是獨屬於那人的靈秀。
喬珺雲敢確保,除了一直摸不清底細的清澄之外,並沒有知曉她活了兩世,更不會知道她前世所讚揚過的畫筆。
也不會有人,能用前世那人失勢之後漸漸產生稍許改變的畫風,畫出了那一枝孤傲的梅花......
“傳紫靈!”太后的臉色發青,對於這個似乎越來越大的局,也只能生出一種無力之感。爲什麼,爲什麼這次的事情。就如幾十年的那樣,又是這種一個扯一個的套路......
紫靈被召喚進來時,喬珺雲與太后俱已經從回憶之中掙脫出來。
看到眼中流露出茫然之色的紫靈,太后也沒有了好脾氣,冷聲道:“你可認識阿棠?平日裡你們可曾有過私下裡的接觸?”
“阿棠?”紫靈跪在了阿喜的身邊,在擔心的看了一眼敏昭儀之後,才搖頭道:“太后娘娘說的應是常美人身邊的阿棠。奴婢曾在常美人喚她的時候,聽過看過幾次,但具體是什麼樣的人兒,奴婢就不清楚了。”
紫靈說這話的時候,正巧收回視線。卻不小心覷見了見過幾面的阿棠,眼神變得有些疑惑。但似乎並沒有認出來她就是阿棠,所以視線不過是頓了頓,就已經收斂了回去。
不過只是那一瞬間的停頓與疑惑,就足以讓太后看清。見紫靈只是有些疑惑,更多的卻是陌生。太后的心中就有了撇,不屑至極的對阿棠說道:“現在敏昭儀與紫靈都否認了私下裡與你有來往,你可還有話說?哀家不想聽謊話。只盼着你能識趣一點兒。”
阿棠在聽到紫靈的話之後,就已經瀕臨崩潰。她不過是兩年前宮女司做雜掃宮女,本性有些單蠢。雖然會受到一些刁難,但卻都是上不得檯面的小孩子把戲。並不深刻。
阿棠年初走了運氣有幸伺候常美人,做了貼身宮女。但因爲主子沒什麼本事,再加上妃嬪間的爭鬥波及不到主子,所以她仍舊不清楚這些子陰謀詭計。之前被‘敏昭儀’拿家人作威脅,又得了南海珍珠那般稀有珍貴的寶貝,彷徨之下,自然只能按照吩咐去做。
在事發之前。阿棠還想着辦完這件事情,興許能跟敏昭儀求放過家人。但始料未及的是,她從敏昭儀那裡拿到的香包裡,裝的東西有那麼奇怪,甚至引起了太后娘娘的警惕之心。
明明不過是兩個低位美人打了一架,怎麼就把宮中最厲害的敏昭儀,得寵的瑛嬪娘娘以及有大公主傍身的冷容華都給牽扯出來了呢?
即便阿棠現在的性子還算直白,但也是察覺出來這是陷入了什麼天大的陰謀之中。只是讓她不解甚至憤怒着急的是,敏昭儀根本不承認收買要挾她一事,她的麻煩可能很難解決了。
腦中不時的閃過一些混亂想法的阿棠,早已驚慌失措。她不清楚指使她的人不承認之後,她應該如何做才能擺脫現在的局面。但是她只清楚一點——南海珍珠絕對不是假的!既然敏昭儀說南海珍珠昨日就丟了,根本不可能親手塞到她的手裡。那麼,她只要一口咬定珍珠是真的,請太后娘娘徹查這珍珠的來歷,就定能還給她一個‘清白’了!
“奴婢蠢笨,弄不清楚爲何昨日私下召見奴婢的敏昭儀,與在場的紫靈都否認了此事。既然太后娘娘也覺得那珍珠是真的,奴婢也敢保證這顆珍奇的南海珍珠,並不是奴婢竊取的。奴婢既沒有這個本事,也絕對不會有如此膽量。還請太后娘娘徹查,奴婢願意全力配合!”
阿棠不知道爲什麼還能保持這般冷靜,但見到太后眼神微微閃爍,便覺得並沒有說錯話。
而紫靈聽阿棠如此一說,再看這養性殿內跪了一地的主子和奴才,敏銳地察覺到自家主子很有可能是被牽連進了什麼陰謀之中。
紫靈倒是機靈又忠心,雖不瞭解事情經過,但見敏昭儀不敢開口,便斗膽道:“奴婢不知發生了何事,導致了我家娘娘被這個宮女如此污衊。但聽她提起昨日,奴婢便要爲我家主子說上幾句話,不能就讓她這般詆譭了去!還請太后娘娘准許!”
太后隱隱的覺得有些頭痛,下意識的扶額道:“有話就說,只要你能說出個條理來,證明敏昭儀與此事無關。那哀家自然也不會妄自下定論,保證會爲敏昭儀澄清此事。”
喬珺雲見太后頭痛扶額,心中便是微微一動。略微一猶豫,還是輕聲走到太后的身後,擡起一雙手搭在了太后的額頭上,輕輕揉按着。這次,太后再沒有拒絕。
紫靈得了太后的話,穩了穩情緒。一字一句道:“昨日自敏昭儀起身開始,忙碌了一番與其他前去請安的娘娘們寒暄了一番之後,就一同來爲太后娘娘請安。想是太后娘娘遵從佛法,心中早有預感,昨日太后娘娘心情較之前鬆快不少,就留着娘娘們說了好久的話。直到巳時三刻戰場上傳來捷報,您有要事要忙。敏昭儀才帶着奴婢與紫珠徑直回了神仙殿。等入了神仙殿的大門,已經是巳時末。敏昭儀吃了早膳就一直在正殿處理瑣事,等午時二刻的時候,皇上的賞賜就流水般送入了神仙殿。之後敏昭儀就一件件的看皇上賞賜的東西,一步都沒有離開過神仙殿的範圍。也不知道。這個宮女是什麼時候去了神仙殿,反正一直跟在敏昭儀身邊的奴婢,是根本未曾見到過。”
太后細細消化着紫靈說的話,沉吟半晌道:“你說皇上的賞賜是午時二刻到的,那顆南海珍珠也是那個時候被送入神仙殿的嗎?你可記着昨日午時的時候,常美人前去拜訪過?”
“沒有錯。奴婢記得清清楚楚,那顆漂亮珍貴的南海珍珠,是敏昭儀最喜愛的。本來還說要做成佩飾戴的。結果還不到一刻的功夫,放在盒子中的珍珠就不見了蹤影。”紫靈肯定的說着,神情中不見哪怕一絲的慌張。頓了頓,又道:“昨日常美人在出了養性殿之後。奴婢就再沒有見過,更甭提在太陽灼人的午時再次前去神仙殿拜訪。”
“不、不可能......”再次被人否定沒有去過養性殿的阿棠,不似之前阿舒否認時,還能夠自我心裡安慰。她也清楚阿舒與紫靈都不可能說謊,不然太后回頭一查就會識破了她們的謊言。但是現在她滿心念唸的都是當時被敏昭儀私下召見時的情景,心神失守之下,不自覺的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昨日午時敏昭儀明明留下了奴婢。還硬是把這顆南海珍珠塞到了奴婢的懷中。當時奴婢心裡都是還不確定安危的家人.......等到、等到回了奴婢的屋子後,緩了好半天,才理清了思緒。然後,昨日一下午奴婢做工都是心不在焉的。就怕、怕事情敗露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現在......別說家人,就連奴婢自身都難保了......”
說是喃喃自語,但在空曠寂靜的養性殿內,這輕微的聲音還是放大了幾倍,傳到了一旁同樣跪着的常美人耳中。
常美人也覺出阿棠的奇怪之處,想了想她的自言自語,忽然開口道:“太后娘娘容稟,昨日午時的時候,嬪妾看阿棠的心神恍惚,便讓她回屋歇一會兒。直到未時,嬪妾才見她又來伺候。而且,當時阿棠仍舊有些心不在焉的,只不過看她還算有精神,這纔沒有多問。誰曾想,她今日竟是胡話連篇,竟把昨日嬪妾讓她歇息的那段時間,套在了神仙殿之上.......”
常美人這話顯然是要把責任完全推到阿棠的頭上,但按照阿棠所言所語以及目前的情況來看,卻是頗爲合乎情理的。
畢竟,阿棠現在就跟將夢與現實混淆,將不曾發生過的事情說了出來一般。
太后不語,但看向阿棠的質疑眼神,已經足以表明她的態度。
而現在唯一的問題,便是那顆被太后收起來的南海珍珠。明明是真貨的南海珍珠,爲何會出現在心神飄渺的阿棠手中呢?
想到這最機關緊要的一點,太后復又繃緊了臉,看向敏昭儀,問道:“紫靈說那珍珠是被裝在盒子裡,結果幾息時間就不見了。當時,你莫不是把盒子蓋了上?你確定沒有經過其他人的手嗎?”
敏昭儀擡起頭,沉吟回想了一下,才肯定道:“嬪妾當時將南海珍珠收於一精巧的木盒當中。讓紫珠將其收入庫房之中後,嬪妾忽然覺得將那等寶貝放在身邊纔好細細把玩觀賞,所以就派了紫珠重新取回來。結果一打開木盒,卻發現南海珍珠不見了蹤影。如此來回,不過一刻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