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澄緊緊攥住翡翠的手,忍着心口處的憋悶,阻止道:“別去,扶我回轎子裡,我們回宮,我不想再見到他!”
翡翠思及清澄的身子,也明白不能叫御醫來,至少,不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之下。眼看着候誠滿臉懊悔之意的站在一旁,卻不上前幫忙安慰,翡翠也只能倔強的一咬牙,獨自將已經癱軟了身子的清澄扶上了小轎。翡翠確定清澄還能堅持住,便退出小轎走到候誠身前,抽出帕子將地上清澄噴出的鮮血擦掉。接着,她直起身,難掩恨意道:“今日之事還請候大人忘記。”
怎想候誠只想着抹去這門婚事,竟是不顧着清澄的身體,向轎子走近追問道:“還請公主謹慎對待這門親事,小臣心不在公主身上,即便是你我二人真的成親,那也......”
翡翠看着候誠如此薄情,又催促着本已惱的吐血的公主下決定。她見候誠要靠近轎子,心中的憤慨再也忍不住,頭腦一熱不知怎麼就狠狠地扇了候誠一巴掌。
只聽‘啪’的一聲,不禁將候誠打愣在原地,就連轎子內的清澄也是心中一驚。清澄撩開簾子打量了一眼,當覷見候誠臉上的巴掌印時,心都爲翡翠顫了一顫。清澄發現候誠被打還沒有回神,便顧不上嘴角還沾染着鮮血,開口喊道:“翡翠,快叫人來將本公主擡回宮去逃跑遊戲。”
緩不回神的翡翠聽了,愣愣的點了下頭,就走到了殿門口,對着外面喊道:“擡轎的太監進來,公主想要回宮了。”說完之後,才走回轎邊,將清澄掀開的轎簾整理好。心中陣陣發虛。
擡轎太監進來的快,對於站在一旁捂着臉的候誠視若不見一般,擡起轎子就往外走,翡翠則是緊緊的跟在轎邊,時不時還要跟清澄搭上幾句話,確定她沒有昏厥過去。
直至清澄與翡翠離開半刻鐘之後,當溫尚武走進養心殿側殿時,候誠這才反應過來——他被一個宮女給打了?溫尚武一眼便覷見候誠臉上的巴掌痕,見到他那樣失神還以爲是清澄打得。他深知自己妹妹的性子,明白她雖然有時嬌縱些。卻從不會伸手打人。當即,想到些什麼,不悅的問道:“你是不是惹到清澄了?”
候誠一愣。明白溫尚武誤解。可他又不敢說出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更不敢透露出他與太子一黨扯上牽連,便只能忍下心中的不滿,輕輕點頭道:“無礙的,我與清澄公主說了些話。可能是她覺得不愛聽,便賞了我一巴掌。”
溫尚武聽了他所言所語,不但未鬆開眉頭,反而愈加懷疑。不過他看候誠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也知道從他口中套不出什麼,便想着等會兒候誠出宮後。去問問清澄......
翡翠勉強收斂住憤怒之意,跟隨着清澄所坐的轎子一路回了鳳儀宮。正巧皇后在整理宮務,她便進去彙報說公主累了想休息。得到皇后的允諾之後。翡翠才讓太監將小轎擡進了公主的殿內。她賞賜了那些太監後,便將他們揮退出去。直等到殿門大關,她面上的沉穩深色瞬間被擔憂替代。她慌亂的將轎簾掀開,見到清澄面色還好,心中便頓鬆一口氣。
可是這口氣剛出。翡翠便頓覺得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勁兒。她小心的打量清澄,發覺清澄雙目呆滯後。便心中一驚,放低了聲音輕喚道:“公主,翡翠扶您下轎可好?”
沒成想,清澄的眼珠骨碌一轉,雙眼對上翡翠滿目的擔憂,竟然勾起了笑容道:“那口血堵在我心口真是難受,可真該謝謝候大人的幫忙。翡翠,你覺得本公主該如何回報纔好呢?”
“公、公主!”翡翠慌亂的跪下,將手搭在清澄的腿上,哆哆嗦嗦的道:“您是想悔婚?”
清澄的視線一轉,順着掀開的轎簾,看着自己殿內衆多稀奇珍玩,嘴角輕扯道:“是啊,這婚定是要悔的。可是這婚即便悔了,也要候大人最後對我與皇兄心生愧疚才行。依我看啊,候大人似乎是起了投靠太子的心思。如若不然,他又爲何瞞着皇兄,在昨日與明心密會呢?”
翡翠雖明白這不是自己該插嘴的,但還是忍不住道:“公主,此事牽連重大,您還是與四皇子商量過後纔好做決斷啊。現在明擺着是候誠那個混蛋辜負了您,您可不能再受委屈。”
“呵。”清澄虛浮一笑,摸了摸光滑的髮髻,卻沒有摸到那支粗糙的木釵,心中微涼,表情也漸漸凝重起來,沉聲道:“若是論起時間前後,倒是本公主先背叛了候大人呢。”
翡翠看得心疼,難平道:“這件事情之中,您纔是最最委屈、最最無辜的那一個啊。”
“無辜?委屈?”清澄將視線轉回翡翠身上,看到她面上俱是淚水,就伸手去擦拭,還不忘自嘲道:“這兩個詞,以後就再也不會用在我身上。唉,扶我下轎吧。我想着,皇兄等下會主動來找我的。你看。”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襟,輕笑道:“這帶血的衣服可得趕緊換下去,免得等下被人看到,還以爲我什麼時候受了傷呢。”
聞言,翡翠心中鈍痛,卻不得不忍住淚水,將身子不穩的清澄扶下轎子,只待溫尚武的到來......
果然不出清澄所料,溫尚武將候誠送走後便到了鳳儀殿主殿,對皇后請安的同時,還不忘彙報這段時間太子一黨對自己的打壓與暗害。皇后自然免不得與他好好聊聊,因此便吩咐小太監稟告了清澄,四皇子要等下才能來看她異世靈武天下最新章節。小太監來報時,清澄早已換好衣衫還漱了口。當聽到皇兄等下就能來看自己時,正坐在梳妝鏡前的清澄身形就是微微一滯。她斂住心中複雜的情緒,賞了那個小太監便將伺候着的宮女太監都揮退下去。
等到殿內再次只剩清澄與翡翠兩人時,她才阻止了身後的翡翠還要爲她頭上插簪的舉動,輕聲道:“簪子都撤了吧,累得慌。這個髮髻我看着也覺得心煩。”
翡翠的手一抖,沉默的將清澄頭上繁複的髮簪都撤下。又將珠髻也重新打散,重新拿起白牙玉梳爲她梳頭髮,輕聲問道:“公主想要什麼樣的髮式?”
清澄對着妝鏡側了側頭,撫了撫鬢角後,說道:“我覺得這樣就好,乾淨。”
翡翠將手中的白牙玉梳握得緊緊的,還聽見清澄續道:“反正都是親兄妹,用不着梳妝打扮的不像是真正的我與他相見。我想,皇兄也會喜歡我這副清淡模樣的。”
翡翠沉默的站在清澄身後,睨着她蒼白無血的臉色。痛心疾首的暗想:無人會想見到自己最親近的人,被糟蹋成這番模樣吧......
等了一刻半鐘,溫尚武才離開正殿。親手端着皇后吩咐給清澄的一碟點心走進了清澄的寢殿。等到守門宮女在他身後關上殿門之後,他頓覺殿內沒有任何值守的奴才,氣氛十分詭異。
溫尚武眉頭不自覺地上挑,加快腳步往裡面走着,一把掀開內殿與外殿之間的幕簾之後。一眼便瞧見正坐在桌前喝茶的清澄。當他看清清澄披頭散髮、面無血色時,眉頭緊皺的開口問道:“清兒,是不是候誠那個臭小子欺負你了?”他大跨步走到桌旁一屁股坐下,發現清澄只是含笑不語的看着他,心中莫名的慌亂不已,再次追問道:“清兒。怎麼不和皇兄說話呢?你跟皇兄說,如果候誠那個臭小子真的惹到了你,皇兄就去幫你出氣。揍他一頓可好?”
清澄眼皮一眨,嘴角愈發勾起,不答反問道:“皇兄,你看我這樣的打扮還會惹人嫌棄嗎?”
“嫌棄?”溫尚武看着清澄執着追問的眼神,雖然不解卻還是寵溺道:“清兒長得最美。怎麼會惹人嫌棄呢?”他忽而想到什麼,略帶不悅道:“是不是候誠那個臭小子說你什麼了?這傢伙。一張臭嘴就是愛亂說。清兒你放心,皇兄等會兒出宮就找上他家去、然後......誒喲!”
溫尚武見清澄深埋在自己的懷裡啜泣,遂不解的看向翡翠想了解一下候誠到底幹了些什麼。但卻沒想到,翡翠早已滿面淚水,用既是愧疚又是憐惜的眼神望着他懷裡的清澄,令他不解。
一時間,溫尚武被這種情況弄得摸不着頭腦。正想着如何開口去問的時候,卻聽懷中的清澄用滿含恨意的道:“皇兄,我對不起你,但我絕不會牽連到你。”
“有什麼對不起的?”溫尚武聽得擔憂不已,正想引導清澄將所有事情說出來,卻見她揚起滿是淚痕的小臉,緊張的問道:“皇兄,你在太子那邊有安插人手吧?”
溫尚武一愣,雖然不知道清澄爲什麼問,但還是點頭道:“有倒是有,但是.......”
“哥,我要太子斷子絕孫,你可不可以幫我?”清澄彷彿有了主心骨,不顧男女大防,緊緊的倚靠在溫尚武的懷裡,滿含親近之意的撒嬌道:“皇兄,我還有一事需要你幫我。只要這事辦成了,你的皇位便指日可待,再不用被太子一黨打壓了。”
聽聞清澄的一番話語,溫尚武嘴角的笑容立時僵住,聲音也沉了下來,教導道:“這是皇兄的事情,以後萬不可再如此說。若是被人聽見,皇兄也護不住你。”
溫尚武本是好心勸慰,卻沒想到清澄立即沉下臉,猛地站起身,身體似是站不穩的顫了顫,恨聲道:“你懂什麼!我的清白已被太子奪去,我即便是死了也比現在活着煎熬要好!”話音落,殿內雖然靜下來,但溫尚武卻已是怒目圓睜、雙眼充血,而那一碟點心也早已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