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似乎還未散,春天就忙着急着拎着她的裙角跑過來。
三月初春的日子,空氣中到處飄着可愛可惡的花香,遠遠聞見,只叫人感覺清香襲人,也叫人來不及準備就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學校裡的桃花也開了三兩枝,愈長愈旺的枝條似乎要掙脫腳下捆着她的土地,遠走高飛,而劉小海在這個春天裡,依然迷迷糊糊的生活着,好像每一年都在不斷重複着。
儘管禿狗劉一再強調快要高考的事情,劉小海卻對此毫無過多的顧忌——對於他來說,高考是無指望的,他這樣呆呆傻傻的人能考上大學,那是對大學生的侮辱,當然,大學生的名聲現在也不是很好聽,所以他還是不要在給人家雪上加霜了,他這樣想着,禿狗劉也不過多的勸了,因爲這樣毫無意義——至少對他來說。
學校裡的姑娘和花一樣開始明媚起來,原先冬天灰濛濛的姑娘,春天一來立刻五彩繽紛,走到哪裡芬芳四溢,孕育了一個冬天的美麗全部在春天“噗”的綻放出來。
此刻的韓笑笑站在劉小海面前,像極了一朵桃花。
“嗨!劉小海!”韓笑笑從花園臺階上蹦下來。
“你慢點!”劉小海說。
“嘿!你看我剛剛折了一枝桃花!”
韓笑笑得意的把桃花拿在他面前,讓他聞聞香不香,劉小海說不香,她突然把花瓣揪下來,往天上一灑得意的喊:“花瓣雨!快看!”
劉小海看到的是她身後沾了一頭花瓣的教導主任。
“好不好看啊,說話啊!要不我再撒一次!”韓笑笑全然不知,嬉皮笑臉的一轉身,看到一張花瓣點綴着的鐵青的臉。
場面有些尷尬。
於是他們又被送進辦公室裡教育了一番之後送到走廊罰站,時間是整整一天。
韓笑笑依然嬉皮笑臉的對劉小海說:“看來我們註定考不上大學了,等我們落榜了就來砸了學校,我們考不上完全都是學校責任!一天到晚罰罰罰!”
“反正,我覺得我是沒指望。”劉小海說。
“萬一考不上你打算怎麼辦!”韓笑笑看着他說。
“唉,我也不知道,大概流程就是——工作——娶妻——生子——等死。”
“哎!不要這麼悲觀好嗎!人生要充滿希望,我感覺你就是太悲觀了。”
“充滿希望?怎麼充滿,又不是充話費!哈哈。”劉小海笑着說。
“什麼充話費!我和你說正事呢!你說要不我們合夥開個公司,實在不行開個店鋪,哪怕是淘寶的!”韓笑笑蹲下來說。
“…………”
“哎!好累啊!我們找個地方坐一坐吧,昨天溜冰腿疼!”劉小海錘了捶腿說。
“你還說,昨天要不是你拉我去溜冰,我現在也不用蹲着說話了。”韓笑笑說。
劉小海問:“去哪兒?”
“去操場!”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說。
“太有默契了!哈哈,來擊個掌!”韓笑笑說。
“啪!”
擊掌聲迴盪在空空的走廊裡,經久不散。
春天午後的陽光格外的燦爛,尤其對於逃課出來的學生們,這樣持久燦爛的陽光把人心全都照的通透,明亮,內心的霧霾都被驅散了。
操場上。
韓笑笑說:“你說我以後是嫁個有錢的呢?還是長的帥的呢……好難抉擇!要不找個有錢又長的帥的?”韓笑笑嬉皮笑臉的說。
“你啊,嫁給象棋算了,又有車,又有帥,還是兩批好馬。”劉小海說。
“去你的!我纔沒那麼庸俗!”
“那你給我一個不庸俗的理由……”
“去你的——你說,以後你想幹什麼,先不說有沒有可能,先說想!”
劉小海思索了一下:“曾經有個老師,誇我擦玻璃亮堂!”
“哈哈?真的啊,那老師近視吧?!”
“你打算幹什麼?”
韓笑笑眼睛眨了眨說:“一個不庸俗的人就行!”
“什麼叫不庸俗?”
“就是能做一些不一樣的事情,最好能改變一下世界,那誰——對!喬布斯說嘛,不改變世界我們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這叫什麼夢想……”
“跟你說了,你不懂不能怪我。”
“感覺挺難的。”
“其實簡單來說,我要做一個能改變世界的人!”
雖然劉小海不太理解韓笑笑的意思,但她的表情真的富有鼓動性質,劉小海就順着她的思維說:
“那行,那我也要爲世界做點什麼!”劉小海充滿希望的和肯定的看着韓笑笑。
“好的!讓我們向着新中國前進!”韓笑笑大喊道。
高考的前兩個月,學校裡掛出“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的標語,深深地鼓動了所有學生,所以一個月裡有兩個成績優良的學生跳樓自殺,一個植物人,一個半身不遂——實在對得住學校了。
而於對此事劉小海寫了一篇文章諷刺學校,不想,這文章被瘋傳,最後被有心人士印成鉛字——印了很多章到處貼着,貼瘋了。雖然文章未署名,
但是大家都知道是劉小海寫的,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的對他豎起大拇指,連聲誇讚文章寫的好,竟使得劉小海心裡有點得意忘形,果然,驕傲是沒有好下場的,很快劉傳宗就發現是劉小海寫的了。
那天下着雷陣雨,閃電和禿狗劉的目光化爲一體,讓劉小海不寒而慄,響雷伴着他的怒吼,讓劉小海驚恐萬分,棍棒雨點般打在劉小海身上,這場狂風暴雨瞬間把劉小海打入地獄深淵。
“你看看,你對學校聲譽帶來多大影響!啊!”
“你看看,寫的什麼狗屁玩意!”禿狗劉敲着那頁印着文章的紙。
轟雷劈下,劉小海終於忍不住的笑了笑說:“我寫什麼關你什麼事!學校本來就這樣……”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說的如此平靜。
“你,還敢頂嘴!”禿狗劉用木棍朝劉小海身上打去,劉小海往後一退,轉身出了辦公室。
走到教室裡,大家好像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注意到他,他看着這些相處了3年的同學,如此陌生和可笑,他想他該走了。
可劉小海沒法和家裡人說,每次飯桌中扯到他,七大姑八大姨都會說,好好上學啊,將來考大學,有個好工作,娶個漂亮能幹老婆!見一次說一次。不能怪他們,他們也是這麼過來的,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生生不息,生生不息的傳下來這套說詞。
韓笑笑也對他說,反正還有兩個月,幹嘛這麼傻,拿到畢業證再說吧!
過了幾天,劉小海氣也消了,想反正快畢業了,忍忍吧。劉傳宗似乎也不想糾纏,沒有找過他。
高考還有一個月,學校裡簡直是瘋了,每天11下晚自習,5點半到教室集合上早自習。整個高三搬到了以前從未開放的過一棟樓裡,每天都見不到太陽,也忘記了時間。老師都瘋狂的講課,嗓子啞了繼續,發高燒繼續,只爲了闡述高考多麼偉大,多麼能改變命運,高考上大學等於能昇天!等於人生贏家!飛黃騰達!等於世界被踩在自己腳下!
其實最苦的是一種叫“實驗班”的羣體,就是所謂的重點班,他們機智又聰明,好學又上進,不聊天不八卦,不談世界末日,不論伊拉克戰爭,一頭悶在學習裡,無法自拔,越陷越深。
劉小海下課吃飯的時候路過他們窗口,他們麻將似的整整齊齊排在那裡寫作業,他打着飽嗝回來時,他們仍然整整齊齊排在那裡寫作業,當他夜半醒來,看到他們教室裡燈火通明,仍然整整齊齊的寫作業,他想,大概他們要成仙了吧?
“來,我們複習一下重點。”數學老師用甜美的聲音說。
劉小海裝模作樣的翻出數學書,他看到一張紙掉了出來,滑掉了地上。撿起來一看發現是個信封,上面畫了一個一箭穿心,這?
情書?
他大腦迅速竄出無數片段,心跳加速,迅速拆開了,上面畫了個桃心。
然而並沒有署名,劉小海仔仔細細的研究,看看有什麼隱形字體沒有,應該有署名的吧?劉小海想起了暗字信——就是用特殊材料做筆寫在紙上,用火烤一下就會出現字跡的信。拿出高大壯給他的火機烤了烤,字倒是沒有找到,紙燒着了,陣陣糊味在教室裡瀰漫開來。
什麼糊了,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大家都四處尋找糊味來源——此時劉小海正把燒着的情書放在腳下踩着,他突然感覺有些異常。
“劉小海!你出去!”數學老師用甜美的聲音平靜的說道。
劉小海站在教室外琢磨着到底是誰寫的,是不是惡作劇,不是惡作劇會是誰呢?他仔仔細細把教室裡每個人都過了一下,肯定是教室裡的,他推測半天,鎖定了一個人——王小文。
“長的很清秀啊?平時都趴在位子上寫作業,但最近一直用奇怪眼神瞄我,是不是?”劉小海陷入了遐想,瞎想。
只看見王小文突然站起來:她穿着潔白的拖地婚紗,眼睛裡秋波流轉,含情脈脈的看着他,周圍都是雲霧繚繞,突然張嘴對他說:“親愛的!俺就知道你會開着雅馬哈大摩托,帶着粗金鍊子,放着最炫民族風來看俺的!”
劉小海騎着大摩托,光着膀子戴着大粗金鍊子,車上綁着倆個音箱,一個放最炫民族風,一個放小蘋果,對她喊道:“幹哈子!麻溜上來,快點!”
王小文捲起婚紗一下子跳到車上抱住他說:“哎呀媽呀酷斃了你!”
他有些入戲。
中午的時候他悄悄的寫了一封,趁着大家都去吃飯的空擋塞在她抽屜裡。
但是直到第二天第三天都沒有任何迴應,他心想,難道搞錯了,不是她!
他有點黯然看着窗外,心想究竟是誰呢?要不去問問?他心裡倒是希望真是是她寫的,畢竟,她長得挺好看。 當劉小海興沖沖的在走廊裡和韓笑笑說時,被連續潑了幾盆冷水。韓笑笑打量他一番,哈哈大笑說:“得了吧!我知道那個王小文,他我以前和她一個小學的,明確的告訴你,她是不會做和學習無關的事情的,更不會寫那玩意!”
“人都會變的!女大十八變,越變越隨便,不是嗎?”劉小海堅持說。
“那好啊,你去吧,不被罵神經病纔怪!”
“韓笑笑,你太小瞧我了。”劉小海有點氣憤。
“那,祝你好運嘍,我永遠在在嘴上支持你!”
“哎!哎!她來了!小夥子,好好幹!”韓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趕緊跑到了走廊另一邊,假裝看風景,對他豎了豎中指。
劉小海朝她挑了下眉毛,轉身攔住王小文,王小文一驚,往後退了兩步:“你幹嘛啊!嚇我一跳!”
“王小文,跟你說個事情,我最近收到了一封情……一封信!”劉小海笑了笑說。
“啊?什麼?是你收了,不對!”王小文急忙捂住嘴巴。
“是你寫的嗎?”劉小海擡頭往天上看,非常小心的說。
“呃,好吧,是我寫的!”王小文乾脆的說,劉小海驚的往後退了一步。
“那你……”
“哦,你別多想,我當時由於緊張放錯抽屜了。”
“哦。”劉小海說。
“嗯”王小文說。
王小文繞過他走進了廁所。
“被罵了吧,好受了吧!”韓笑笑得意的笑了笑。
“沒有。”劉小海有些失落的說。
“呃?難道還有別人!”韓笑笑詫異的說。
劉小海嘆了口氣說:“沒有,只是,男朋友結婚了,新娘卻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