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我回來了!”
女子清亮的嗓音遠遠地傳來, 只憑聲音便能夠讓人感受到她興奮的心情,烏鉄努嘩地一下站起來,面露喜色。
“阿爸~!”她飛撲進烏鉄努的懷中。
烏鉄努趕緊伸手扶住她, 嘴裡罵道:“瘋丫頭!”
笛西只一個勁的咯咯笑。
一旁的鄧禹祈取笑道:“瘋丫頭你還是快鬆手吧, 你阿爸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你折騰!你當你還是六七歲的小女娃啊?”
笛西哼了一聲, 站直身子不滿道, “亂說, 我阿爸身子好着呢!老當益壯!一馬當先!”
“是是是!你阿爸最好!”鄧禹祈翻了個白眼,話鋒一轉,“這麼快就回來了, 東西拿到手了嗎?”其實他這句話完全是多餘的,沒有拿到炎蟒膽的話, 她又怎麼會回來呢。
果然。笛西得意的嘿嘿一笑, “當然拿到了!”
呼——心中大石終於落地, 這纔有心思關心別的事。鄧禹祈道:“好徒兒,這一路辛苦你了!對了, 康原澤那小子沒跟你一起回來?”
師父,咱們都說了那麼半天話了,你才發現康原澤不在這兒啊……笛西無力腹誹,老實道:“他忙着追媳婦去了。”
“哦。”鄧禹祈見怪不怪的應了聲,然後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那你是一個人回來的?”
“呃……嗯。”
鄧禹祈和烏鉄努交換了一個眼神, 前者立馬做出忿然的模樣嚷嚷起來, “康原澤這個臭小子!居然敢讓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單獨上路, 等他回來看老子怎麼收拾他!”
烏鉄努打斷他的罵罵咧咧, 對笛西道:“西兒真是能幹。一路上累了吧, 待會兒看過你阿孃後就去好好休息一下。”
笛西道:“對了,阿孃還好嗎?”
烏鉄努寵溺的摸摸她的腦袋, 對她的問話避而不答,只道:“你阿孃在房裡休息呢,她還不知道你回來了。”
“真的?那我去看她!她一定高興極了!”笛西說着就要往外跑。
鄧禹祈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哎哎!你倒是先把炎蟒膽拿來呀,我可是趕着去配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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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不遠處雅緻的涼亭裡面還有心情沏茶的洛伊,白四娘又茫然了。她轉身對另外兩人道:“哎,你們說少主這是個什麼意思?千里迢迢的追人家追到這兒來,現在笛西回家了,他還在這兒乾坐着。還有心情沏茶!?”
洛丹道:“那不然呢?”
白四娘道:“要我說,就應該乘熱打鐵!直接拖着笛西去見她的爹孃,然後將親事定下來!再選個好日子把婚事給辦了!再……”
洛丹道:“萬一我哥想通了,不想娶了呢?”
白四娘道:“開什麼玩笑!少主根本就是想得要死好嗎!”而且還是死去活來的想。
洛丹本欲反駁,可一時找不到有力說法,只好強辯道:“那……那昨日她說要一個人回去,時機還不妥當的時候,我哥怎麼一點都不生氣?八成是厭倦了。”
白四娘道:“我怎麼知道你那變態大哥心裡在想些什麼?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總是亂吃飛醋,這種正兒八經的時候他反而豁達了,呵!”她摸着下巴作很有思想狀,“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是很奇怪,少主昨日怎麼就這麼好說話呢?”
文逸一直默默的聽着沒有做聲,這時候突然瑟縮了一下。
老大心情大好萬事好商量這種百年難遇的時候,當然是有契機的。而這個契機,除了笛西,是沒人能做到的。
白四娘道:“哎!文逸!你今天是怎麼了?平日就屬你話最多,怎麼今天屁都蹦不出一個?”
文逸木然轉頭,“你蹦一個我看看。”
“跟你說正經的呢!你說,少主到底是想幹什麼?這種坐以待斃的作風實在不像少主啊……”
“呵、呵。”文逸僵硬的笑了笑,“你馬上就會明白了。”
彷彿爲了襯托文逸的神乎其神,這時候一名小廝模樣的男子快步走到文逸身側,恭敬垂首,“二爺。”
“說吧。”
“烏非族的王汗派人來請少主進宮赴宴。”
“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會轉告少主的。”
“是。”
白四娘十分驚訝,“這……這是?”笛西的爹?要見少主?爲什麼?
文逸起身朝着亭中的人走去,走之前撂下一句話。
“四娘,不然你以爲老大爲何一路上要如此大張旗鼓?想必我們還未進烏鄆城的時候,老大的未來岳父便已經知道了。”
四娘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最終還是無力的合上。
她以爲?她以爲少主只是騷包而已,原來,不止騷包。而且,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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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求藥的懂事女兒回來見到了抱病在身的孃親,那場面,嘖嘖。
——兒啊,你瘦了!
——娘啊,兒沒瘦!你纔是瘦了!
——胡說,明明就瘦了!
——真沒瘦!
咳咳,就讓我們將這姑且稱爲溫情吧。
瀾依心疼的摸着笛西比走之前更圓潤(?)了兩分的臉蛋,道:“爲了給我找這味藥,西兒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不苦不苦!我很容易就拿到了!”笛西連連搖頭,及時把瀾依接下來要說的‘都瘦了’三個字扼死在搖籃裡。
“禹祈跟我說過,這炎蟒膽是上古神物,萬金難求。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西兒懂事了,不想阿孃爲你擔心。”瀾依寬慰的笑着道。
“沒有那麼誇張。他真沒怎麼刁難我,阿孃。”
“西兒口中的他是誰?莫非是那個剡煞國的三皇子?”瀾依意味深長的笑起來。
“不是!他是……”笛西連忙住了口。不行,還不能就這樣告訴阿孃。洛伊名聲那麼壞,萬一阿孃對他印象不好,先入爲主了怎麼辦?還是再等等……
“是什麼?”瀾依誘哄着問道。
“纔不告訴你!”
瀾依美目中染上笑意,軟聲道:“西兒,你就告訴阿孃嘛。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我保證不會告訴你阿爸。”
“不要。”她是很堅定的。
“西兒,連對阿孃都不能說嗎?阿孃好難過……”羽睫輕垂,泫然欲泣。
笛西神色有些動搖了,過了一會兒,她退步了,“……其實,他這次都有跟我一起來的。”
“真的?”瀾依驚訝的看着笛西。兩人的感情居然發展得這麼快?瀾依故意露出不悅的神情,“那他爲什麼沒有來看望長輩?怕我把病過給他?”
“不是的!阿孃你別誤會!”笛西果然立馬出聲維護,“是我不讓他來的。”
“哦?爲什麼?”半信半疑的樣子。
“因爲……因爲……”好幾個‘因爲’之後,她才囁嚅着說完下半句,“……因爲我怕你們不喜歡他。”
瀾依愣了好一下,然後才呵呵笑起來。
“你個傻丫頭,我們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因爲別人都覺得他很壞。”然後,她又急着補道:“可是,其實他挺好的!”有些時候……笛西在心裡小聲補充道。“你們不是從小就教我不要聽信謠言嗎?”
“炎蟒膽就是他給你的?”
笛西點頭。
瀾依眯起鳳眸,“他有沒有用此來要挾你做什麼?”
笛西的目光馬上變得閃躲起來。
“說實話。”以爲她受了欺負,瀾依的眼神變冷,語氣也變得不容抗拒。
“……開始的時候,他要跟我打賭。如果他輸了,他就給我炎蟒膽。如果我輸了我就聽他的。”
“所以,你是贏了?”瀾依柳眉輕挑。
笛西搖頭。
“輸了?”聲音驀地拔高。
笛西還是搖頭。
“那他爲什麼肯給你炎蟒膽?”
回想起那天的事情,笛西臉有些紅,“……我不知道。”
瀾依定定的看着笛西,沒有做聲,顯然不信她的說辭。
笛西只好硬着頭皮一五一十的將那天的情形說給阿孃聽,只是刻意隱去了能讓人聯想到洛伊身份的細節。瀾依聽完後,深深的看了一眼笛西,眼中慢慢浮現暖意。
“改天帶他來看看我這個病患吧。”
知道阿孃這就算是認同了洛伊,笛西又驚又喜。“真的?阿孃你真是太好了!那我阿爸那邊你要幫忙說說好話哦,你知道他最聽你的了。”
“好。”瀾依寵溺的說道。然後似自言自語般說着,“聽起來那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喜歡上那麼遲鈍的西兒。
笛西歪歪腦袋。
洛伊很不容易?唔?該不會是她幻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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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笛西這邊的溫情款款,洛伊那邊的氣氛就顯得緊張多了。
烏鉄努一雙凌厲的墨瞳牢牢地鎖住站在面前的年輕男子,剛毅的脣角微抿,顯示出主人此時算不上好的心情。
就是他嗎?
他冷冷的打量着洛伊,挑剔的將他從頭看到腳。
洛伊也是好風度,主人家沒讓坐,他也就站着。讓人佩服的是,站在別人的地盤上他的神情還甚是閒適。其實吧,洛伊本身就不是那種客隨主便的人。但畢竟面前的男人,不出意外的話,將來他還得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岳父’,所以,還是禮貌些的好。
“洛當家。”過了許久,烏鉄努才說了兩人見面的第一句話。客氣,疏遠。
“王汗。”洛伊也禮貌的回了一句,甚至還行了一個烏非族的族禮!
烏鉄努墨瞳微縮,哼,當真是有備而來啊!
“洛當家請坐。”待洛伊入座之後,烏鉄努繼續道:“我烏非族盤踞草原,一向與海上交道甚少。不知你這次遠道而來,所爲何事?”
洛伊很是含蓄的笑着,說着很是不含蓄的話,“在下此次不遠千里來到貴地是爲了求親。”
烏鉄努臉色微微一變,仍自說道:“不知何家女子有此殊榮?”
洛伊微微一笑,“您家的。”
這些烏鉄努的臉上徹底變了,語氣陰冷,“洛當家這是什麼話!小女已爲人婦,你這麼說豈不是毀人清譽!”
“曾。”洛伊淡淡糾正。
“什麼?”烏鉄努皺起眉。
“曾爲人婦。不過請您放心,我絲毫不在意。畢竟那時候笛西還小,識人不清,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有遇見我。”不然,也就輪不到那姓蘇的了。
烏鉄努終於發現這個洛伊年紀輕輕卻不是個好善與的主兒,他也懶得客氣,直接道:“洛當家,這麼說吧,我不管你跟我女兒是情投意合,還是一廂情願。總之,這門親事我不會允。您請回吧。”
他以爲這話一出,神仙也氣了。哪知洛伊卻還是好脾氣的笑,“您就這麼趕我走,不怕笛西知道了跟您鬧?”
烏鉄努怒了,“我的女兒是什麼脾氣我清楚得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初就是她要跟姓蘇的小子走的時候,要是老子說一個不字,她還不是照樣乖乖的留下來!何況你?”他的眼神,明明白白寫着,何況你還是個見不得光的。
換做別人對洛伊說這種話,估計早死了八百多回了。可是洛伊脣邊的笑連頓都沒有頓過。哦,可別誤會,他可不是高興。要是文逸他們既然任意一個在場的話,就知道此刻已經是洛伊怒到極點的時候了。
洛伊深邃的藍眸危險的眯起來,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他悠悠然道:“要是她懷了我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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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西才樂滋滋的回到房間,剛一推開門,就被一股大力扯進去,天旋地轉之後已經被人按在了門板上。
“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看着近在咫尺的深邃藍眸,笛西嚇了一大跳,說話都不利索了。
還不等她看清楚他的表情,洛伊突地低頭在她脣上啄了一下。擡起頭來時,英俊的面龐微微帶笑,看上去心情好似不錯。
笛西眨眨眼,剛想開口問他是怎麼進來的。
他在她頰邊蹭了蹭,像是撒嬌一樣。語氣哀怨的說道:“你爹很不喜歡我,怎麼辦?要不我們還是按原計劃私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