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煙搖頭。“我想聽聽他說什麼,你們都在外面,不怕的。”
陳晉曦還想說什麼,可是他的電話響了,他一看電話,神情立刻柔和很多,握着電話的手甚至有些一顫,他深深地看了眼林煙,只好點點頭。
“你去接電話吧,我跟他談談!”林煙覺得他電話一定很重要,看他眼神都柔和了,或許是他喜歡的人的電話吧。
“有事叫我!”陳晉曦去接電話了。
房門關上,林煙回到自己的病牀邊,示意許晏來坐在沙發上。“許先生請坐!”
許晏來真的很意外,那天不是沒看到她對姑姑許以清說的話,在那樣的時候,她一個女孩子爆發出的悲慟的卻又同時理智的思維,讓他欽佩。而她在大雨裡維護賀向東尊嚴的時候,讓他感同身受。許家的尊嚴,他也是在維護着。不講條件的維護着,尤其是對許以清,全家人都在不講條件的維護着。而一些事情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明知道錯了,卻還是要錯下去。
許晏來坐在沙發上,並不着急說話。
見他不說話,只是打量自己,那種眼神,完全是審視的,甚至帶着一點懷疑。
單就外貌來說,林煙不比程子琪漂亮,卻因爲眉宇間透着柔弱和一份矛盾的剛強讓她看起來格外不同。許晏來閱人無數,只見過一次林煙處事的方式,卻是印象深刻。聽說她之前給賀卿獻過血,因爲姑姑的原因流產後又給賀倩鮮血,在緊要關頭爭取了救命的血液,讓賀倩得救!這些,他很感激。
“林煙,拋開恩怨,我個人很欣賞你!”許晏來沉聲道。
林煙並不接受他的示好,只是淡淡地說道:“承蒙許先生看得起,很抱歉我並不需要你的欣賞,”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尤其是是非曲直不分的人,我覺得被這樣的人欣賞是種恥辱。所以,許先生,道不同不相爲謀,你還是把你的欣賞留給別人吧。”
許晏來不怒反笑,輕笑道:“你倒是個直率的女人,很有趣!”
林煙那雙眼睛裡全是冰冷的顏色,瞳子裡染着一絲不尋常的褐色,沒有一絲的慌亂,只是看着他,而後平靜地說道:“我想有趣這種詞用在我身上真的不合適,應該用在許先生身上比較合理!”
“哦?何解?”許晏來挑眉。
“許先生這樣維護自己親人的人,可以不顧及法律和道德的約束,不是更有趣嗎?我只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哪裡敢稱之爲有趣?”
“呃!口才不錯,聽說你學中文的!”許晏來也不惱怒,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
“許先生既然說有事找我,那就直言吧。別拐彎抹角了,我不喜歡浪費時間!”不理會他,林煙冷漠的開口,他們許家爲了維護許以清,竟然誣陷喬莫曦。
“痛快!”許晏來笑,而後直言:“你母親的骨灰在我手上!那天被我我姑姑摔的不是真的!”
聞言,林煙的神情一怔,一雙眸子瞬間無法言說的滋味在心頭涌動,她的視線看着許晏來,在揣測他的話的真實性,她看到他眼神堅定,沒有一絲躲閃,她便知道,那是真的了。也只是一瞬,林煙眸光微閃,淡淡的看向許晏來,淡漠的勾勒起嘴角,“是嗎?”
“你不信?”許晏來知道她肯定不信。
“信!爲什麼不信?”林煙反問,卻沒有過多的表情。
經歷的東西太多,人的心境也會不同。往前數一陣子,她想她絕對沒有這個氣場。如今在一系列的打擊下,她成長了,茁壯成長,在感嘆命運多舛的同時也感謝磨難是金,讓她此刻能平心靜氣地面對所有事,即使此刻在喬莫曦被隔離審查,她也能保持理智跟許家人這樣心平氣和地談判。
許晏來的眸光倏地眯起,打量着一臉平靜地林煙,在接觸到她冰冷而淡漠的目光時,皺眉,有點疑惑。
帶着一絲疑惑和欣賞,許晏來漠然地靠着黑軟的皮沙發,深不可測的眼眸如黑夜裡暗涌奔騰的大海般內斂而深沉。隔着幾米遠的距離,他看着林煙,抿着脣並不說話,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林煙的身上。思趁着她的態度,她語氣裡的意思。
而林煙十分平靜,連日來的折磨讓她看起來十分虛弱,卻又十分堅強,一個矛盾的體現,孱弱和堅強同時在一個女孩子身上表現到了極致。
“你不吃驚?”
“不!我的確很吃驚,我也很意外!”林煙心底是無比意外的,她以爲媽媽的骨灰毀掉了,可是如今許晏來說沒有,換掉了,不知道爲何,她信許晏來的話。只是,她反而平靜了,她想要拿回了骨灰,卻知道一些東西太過強求反而會失去更多。
“想要回去嗎?”許晏來問。
想!林煙心裡悄悄地呢喃着,不過她卻搖搖頭說:“給不給是許先生的事,不是我想要就要的!我只說一句,我不受威脅!即使你拿我母親的骨灰威脅我,我也不接受。”
隨着動作,她盤起的頭髮有一絲輕盈地滑落臉頰,面容溫婉而恬靜。
得不到預期的答覆,許晏來的眼裡染上刻薄的冷色,凌厲的語氣清冽逼人:“那很可惜。”
那樣冷漠倨傲的姿態實在讓人無法忽視。
“我無所謂。”林煙聳聳肩,彷彿不懼怕他這種冷然的王者氣場,從容平靜地道:“知道我爲什麼見你聽你說這麼多嗎?”
許晏來沉默地挑起眉,靜待她的下文。
林煙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掩去心中對母親骨灰的擔憂,輕描淡寫地說:“因爲你擔心的是你的親人,易地而處,換位思考,我也會擔心我的親人。所以我聽你說,只是我沒想到我母親的骨灰會還在,不過如果有條件的話,許先生就不必說了!既然你跟你姑姑許以清女士都有盜人骨灰的嗜好,就由你收着好了!人死如燈滅,最後一切都化爲塵埃,在何處都是一樣。”
“我可以還給你!”許晏來沉聲道。
林煙靜靜地擡起頭,鎮定自如地回答:“我知道許先生想要我說服賀書記,不告許以清。許先生爲了家人做的一切我可以理解,無論許以清做過什麼,但她畢竟是你的姑姑。”
許晏來啞然。
她很平靜,望着許晏來,脣邊的不屑的笑容也散開了,“反正我若不接受你的條件,我母親的骨灰還是要被做文章。既然如此,許先生,你幫我撒了吧,我不想再多此一舉,拿回來,再被你們以後做文章!”
許晏來張大眼睛,有些訝異地看着她,似乎沒料到會遇到這樣的情況。他在生意場上談判無數,什麼沒見過,可他從未見過如此冷靜又如此識相認命的女人,這他忍不住猜測,那她的意思是,放棄了?連她媽媽的骨灰都放棄了?
“你真的不想要?”
她淺淺一笑,“想要!可是我不接受威脅,許先生如果不擔心日後的生活會做噩夢的話,可以隨便處置我母親的骨灰。”
她沒有咄咄逼人,反而有禮疏離的稱呼他爲“許先生”,彷彿她媽媽的骨灰在她的眼裡同樣已經無關緊要。
許晏來見她如此,有點不甘心,難道姑姑真的要從此坐牢了嗎?
許晏來面色一沉,那股子寒意霎時將空氣凍結,“林煙,我勸你三思而行,你再想想,你真的不擔心,這又何必呢?”
林煙一臉無所畏懼的灑脫,慢慢的說:“還用多想麼?我一來無權,二來無錢,無權無勢,所以註定被人謀殺,害我失去了孩子。如今連我母親的骨灰都被拿出來用來威脅我。可惜,我沒想到我還有個身爲大書記的爸爸,你說,放着這麼好的資源不用來匡扶正義,以後小老百姓誰還信政府?我不用,那我是不是更傻?許先生有權有勢,既然不畏法律和道德,那結果咱們也只能魚死網破了。反正你們財雄勢大,可以威脅任何一個人,是不是打算把我爸爸和哥哥都送進監獄?許先生?”
“這個……”一貫口舌如簧的許晏來也被她一連串犀利的言辭堵得有片刻的遲疑,眉峰緊鎖,身體微微傾向前,兩手交握放在膝蓋上,對上林煙那雙炯亮而倔強的眼睛,語氣鋒銳地沉聲問她:“你想怎樣呢?”
林煙很想笑的,她想怎樣?
“呵呵!”林煙輕輕一笑:“許先生不是我想怎樣,現在是你們許家想怎樣!你是不是想要學你姑姑,把我們都叫去,然後用我媽媽的骨灰再次威脅我,我哥哥,我爸爸乃至喬莫曦和所有關心我的人一次?據我所知,喬家不簡單,賀家也不簡單!你說,喬賀聯手,跟你們鬥一鬥,勝算會怎樣?”
許晏來微微驚詫,真沒想到她會這麼冷靜,真的是個談判高手。
林煙露出譏諷的笑容,目光微微凌厲:“許先生,真沒想到我母親的骨灰這麼有用!而你,覺得有權有勢有手段就一定贏了嗎?”
“你覺得喬家會出面?”
“呵呵,也許之前不會,但現在,許先生,既然關係到喬家的兒子喬莫曦了,你說會不會呢?喬部長對我母親心存愧疚,若是他知道你動了我母親的骨灰,只怕比我爸爸更生氣!而你不該動喬莫曦,這個時候再樹強敵,你不覺得是把許以清往更極端的方向推嗎?對付喬莫曦,是在逼喬家出手!你們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