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她說。
電話掛斷了，總是這麼簡短，但至少還在打電話，他最近好像不是特別忙的樣子。
車子到了，她打車，跟司機說去縣政府宿舍。
吉縣是個貧困縣城，丘陵地帶，縣城的建築最高的不超過六層，唯一的至高建築是電視塔，就連縣政府的辦公樓，只有五層高，好在面積夠大，坐北朝南，還算氣派。
縣政府東面是縣府宿舍，到了時候，司機指着門口道：“姑娘，到了！”
“謝謝！”林煙掏錢給司機。
這時，她正好站在縣府宿舍對面的馬路上，而宿舍大門口，停着一輛紅色的小跑車，而不多時，又駛來一輛黑色的轎車，林煙看到那輛車子，搖下玻璃，紅色轎車的車門打開，一個白色身影下車，是個女孩子，笑得很燦爛，跑到黑色的轎車旁。
車窗滑下的瞬間，林煙若隱若現地看到了喬莫曦的臉。
這時候，她的電話響了，她以爲是喬莫曦，卻沒想到是家裡那邊的號，是個座機，她立刻接了電話，“喂？”
“煙煙是不是？我是你李嬸啊，你快回來吧，你媽媽被你爸爸打壞了！”那邊傳來鄰居李嬸的大嗓門。“你可千萬別說我告訴你的，不然你爸要來我們家鬧了，你媽真可憐！”
“啊！李嬸，我媽媽她怎麼了？我媽媽她沒事吧？？”
“打得不輕啊，你回來吧，不行讓你妹妹也回來，煙煙，你媽媽太苦了！”李嬸又說了句。“千萬別說我給你打的電話啊！”
“是！李嬸，我馬上回去！”林煙接到這個電話，臉都變了，慘白慘白的，她的身子也跟着莫名顫抖，心裡更是咯噔着，媽媽被打了，媽媽又被他打了。
她視線轉向門口，看到白衣女孩上了黑色的轎車，然後她自嘲一笑，伸手招呼了計程車，直奔吉縣車站。
直到坐上了回老家宿縣的公車，林煙心裡還沒有平靜。
她突然想起什麼，趕緊打電話，打了家裡的號碼，電話鈴聲嘟嘟地響了半天，過了好久，纔有人接起來，傳來王美琪的聲音：“喂！”
“媽媽--”林煙一出聲，聲音就哽咽了，幾乎要哭出來。
“煙煙啊？”王美琪有點意外，聲音也聽起來很無力。
“媽媽，家裡都好嗎？”林煙立刻整理情緒，裝着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問媽媽。
“傻孩子，能有什麼事啊？”王美琪故作平靜地反問。“媽媽好的很，學校的工作最近有點忙，快到期末考試了，孩子們都在複習，媽媽出試題呢。你呢？你最近好嗎？”
聽着媽媽那故作平靜地聲音，林煙一下子聲音哽咽了，半天沒辦法開口，使勁掐着自己的胳膊，咬住脣，不讓自己哭出來。“媽媽，我很好，我工資待遇都很好，你放心吧，媽媽，我這個星期剛好有空，回去看看你！”
“不！”王美琪一聽她說回來，立刻拒絕，似乎又覺得不妥，飛快的解釋道：“煙煙啊，媽媽的意思是，你不如元旦回來，你們元旦不是放假嘛？到時候你回來，我們一家團聚，過小年，媽媽給你包餃子吃！你這次要是回來，到元旦還是跑一趟，不是還得花錢？車費現在也太貴了呢！”
“媽媽！我想你了！”林煙豈能不知道媽媽的意思，她一定是怕自己知道她被爸爸打了的事情，她猜，此刻她一定是受了傷，所以不敢讓自己知道。
“媽媽也想你，好孩子，元旦吧，別來回跑了！”王美琪又說，聲音是格外的慈祥。“煙煙，你是媽媽得驕傲，媽媽也想你，很想很想！”
“媽媽--”林煙哽咽了聲音。“對不起媽媽！”
“傻孩子，說什麼呢？”王美琪又道。
“沒有！沒什麼，那我不回去了，媽媽！我元旦再回去！”
“嗯！好孩子，元旦吧，反正也不到十天了！”王美琪顯然鬆了口氣的樣子。
林煙心裡卻如刀割一般，如此難受，她知道媽媽一定是害怕她看到她身上的傷，可是她必須要回去，她要去看看，到底傷的多嚴重，如果不嚴重，李嬸怎麼能打她電話。
掛了電話，林煙望着車窗外不斷掠過的風景，閉上眼睛，眼淚急速劃過，她側過身去，不讓旁邊的乘客看到自己的眼淚。
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喬莫曦。
林煙低頭看了眼電話，笑得有點自嘲，卻還是接了。
“你在哪裡了？”
林煙聽着他低沉的男聲，停頓了一下，深呼吸，道：“我看到你好像有客人，就先回濱城了！”
“你--”喬莫曦語氣低沉下去。“你剛纔到了門口？”
“是！”
“吃醋了？”他語氣似乎輕鬆起來。
“我哪裡有資格吃醋？抱歉，我今天是真的有事，跟你請假！”她語氣實在提不起情緒，“可以嗎？”
“林煙？”喬莫曦聲音更加低沉，似乎聽出她語氣的不對勁兒。“你怎麼了？”
“我很好！”林煙淡淡說道。
“你在哪裡？”
“公車上！”
“下車，我去接你！”
“不需要！我還有事，請假！”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改隨叫隨到，可是情婦也有權利請假是不是？不管行不行，她必須請假！
說完，她掛了電話。
電話再度響起來，她砰地掛了，然後一直響。
她一下子有點煩躁，乾脆關機。
喬莫曦再打過去時，那邊傳來的是機械的服務女聲：“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該死的！”喬莫曦砸了下方向盤。
縣政府門口，那輛紅色的車子調轉車頭，駛到他對面，擦肩而過的時候，車窗滑下，停下來，露出一張嬌俏的小臉。
喬莫曦看了一眼，有點無力，也滑下車窗。“倩倩，回去吧，你爸會擔心的！”
“莫曦哥，你連飯都不請我吃，虧我大老遠來看你！”賀倩說着嘟起小嘴。
“賀倩，我工作很忙，恕不奉陪！”喬莫曦語氣暗沉了下去，車窗滑上，他車子掉轉頭，直接開進了縣政府。
“太過分了！”賀倩把車窗關上，開車駛向了去濱城的路。
宿縣。
林煙到達宿縣車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了。
她的家，離車站不算遠，宿縣也是個小縣城，人口四五十萬，欠發達縣城，跟吉縣有一拼，只是地勢平坦，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下了車子，她坐了一輛小三輪，三塊錢就可以跑全縣城的那種，回到了家。她們家還是縣城裡的老院子，一個小四合院，在院門口下了三輪，還沒進大門，就聽到裡面傳來摔打聲。
林煙一下驚慌，提着包就進門，屋子裡傳來繼父林治國的聲音：“錢呢？錢呢？”
“老林，我哪裡有錢啊！錢都給錦兒交學費了！”
“屁！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工資也不低了，錦兒才花幾個錢？給我拿出來！老子要買酒，要打牌，快他媽拿出來！”
王美琪有點無奈，又是說道：“你整日吃吃喝喝，哪裡還有錢啊？錦兒她現在花費這麼高，我們家的生活費都是我出，你說我那點錢能有什麼錢啊？這裡只有一百，你要要就這些！”
“打發叫花子呢？都拿出來，不拿出來是不是？”林治國冷哼一聲。“王美琪，你這個臭娘們，你跟老子玩心機，你欠揍啊你！”
“林治國，如果你覺得不行，咱們就去把手續辦了，別拖着了！我真的太累了！”
“怎麼？你想跟我離婚？我告訴你，沒門兒，你想去找那個男人是不是？那個小雜種的爸爸沒死是不是？你都是騙我的是不是？這麼些年，你都不說她爸爸到底是誰，王美琪，你心機太重了！想跟我離婚，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我下崗了，你跟我離婚？誰當初求我，讓我給小雜種上戶口的？王美琪，我告訴你，我拖也要拖死你！”
“林治國，我欠你的，這些年都還了，我們夫妻情分我自認我對得起你，結婚時候，你也說過好好對煙煙，煙煙不是雜種，她是我的女兒，你怎麼能這麼說我的女兒？還有，我跟你離婚，不是因爲你下崗，我從來沒放棄你，是你自己放棄了你自己，你若不想離，就踏踏實實過日子，別再自暴自棄了！”
“你的女兒？沒我，她能讀書嗎？她能有戶口嗎？我怎麼對不起你了。她就是小雜種！把錢給我，不然老子打死你！過日子？老子怎麼不過日子了？”說着，屋子裡就傳來耳光聲。
林煙心裡一刺，包掉在地上，直接推開門，大叫着，“住手！不要打我媽媽！”
門一開，林煙就看到林治國將母親摁在椅子上，大手正揮手打着她的媽媽，王美琪雙手抓住他的一隻大手，這個姿勢就這樣定住了一般。
“煙煙--”王美琪嚇了一跳，也有點錯愕。
林治國看到林煙，冷哼一聲。
林煙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酒味，眼神冷冷的看着林治國，走過去，伸出手，一把拉開他的手。
“臭丫頭，神氣什麼？”林治國嘴裡罵罵吱吱的。
林煙看向媽媽，她的臉上一道紅手印，那樣清晰，她又握住媽媽得手，擡起她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擄，果然如她所想，胳膊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