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夫人!”永巷令一看到王娡,忙施禮。
“雪兒在哪裡?我要見她!”
“夫人……”永巷令俯身沒敢擡頭。
王娡曾協助慎夫人管理永巷,永巷令原本與王娡就相熟,是一個八面玲瓏的宦官。
“雪兒挾持皇子,本宮要問個清楚明白!”王娡又重複一遍。
“夫人……您,晚了一步……”
“什麼意思?!”王娡心中一痛,大聲喝問。
“太后已命,將其處死……”永巷令小心翼翼地說。
“處死?!……”王娡的頭嗡嗡作響,“爲什麼!太后這是爲什麼!”
“太后懿旨:此婢背義棄主,挾持皇子,其心險惡,不可留之!”
王娡強忍淚水,咬緊牙關:“薄皇后在哪?帶我見她!”
“這……宗正命嚴加看管,明日他親自審問……”永巷令唯唯諾諾。
“帶我見她!”王娡又重複一遍。雪兒已死,她的弟弟在薄皇后手上,王娡要馬上救人!
永巷令帶着王娡到一間屋子,讓看守打開門。
這是一間沒有窗戶的陰暗屋子,牆上一豆燈光只勉強照出牆角有人。
薄皇后已被剝去冠帶,一身素衣坐在牆角的麥草上。
“薄氏!”王娡喝問一聲,“把薛正交出來!”
薄氏坐着不理不睬,象沒聽到一樣。王娡一揮手,看守進去把她拖到王娡面前。
“薄氏,薛正在哪裡?!”王娡問道。
薄氏嘴角掛着冷笑,垂着眼皮,看都不看王娡一眼。
“本宮問你,薛正在哪裡?!”王娡氣得咬牙切齒,伸手捏住薄氏的臉。
這張清瘦的臉,面頰無肉,細眉長眼,高鼻薄脣,鼻翼和左腮是色素沉着的暗斑——王娡的傑作。
此刻薄氏看王娡氣急,嘴角顫抖幾下扯開,哈哈笑起來:“急了吧?王娡!你養的好奴才!居然騙本宮!她該死!她全家該死!還有那個寧成,等本宮出去,他也得死!”
王娡一個耳光扇在她臉上!她想起《甄嬛傳》裡,清宮后妃的指套,戴着那個東西,狠狠地刮在這女人的臉上,才叫解恨!
“賤人!你以爲你還做得了皇后?!我一向敬你、讓你,你卻如此歹毒!謀害我兒子!”王娡怒目圓睜,恨不得吃了她。
“哈哈哈!”薄氏大笑,“本宮乃帝王在高祖廟登基,一同昭告天下的皇后!你一妃子,竟敢打本宮?!慄姬已出永巷,本宮也很快出去!”
“哼!”王娡擺手,讓看守和永巷令出去。
“你出得了永巷?”王娡抓住薄氏的衣領,盯着她的眼睛輕聲說道,“陛下讓本宮給她找個廢后的理由。本宮念你對我的平兒一直疼愛,沒有狠下心……好!你自己作死,給陛下找到了藉口!等廢后的詔令吧!”
說着,王娡一把將她推倒地上!
“不!不可能!”薄氏瘋狂叫喊,“本宮是太皇太后指婚的皇后!太皇太后剛剛大行,守孝三年,劉啓他敢!”
“有什麼不敢?”王娡冷笑,“太皇太后活着,他都敢不碰你,讓你獨守空帷,不就是等太皇太后大行後,廢了你?!”
“不!……”薄氏坐在地上哭起來。
王娡蹲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臉:“白白讓你擔了這麼多年不能生養的名聲,有苦難言!看你這一臉苦相!苦水裡泡太久了!”
“我!我殺了你!”薄氏從地上爬起撲過來!
王娡腰肢一擺,略略斜肩,那薄氏撲空,摔了個嘴啃地。
一腳踏在她身上,王娡逼問:“快說!薛正在哪?!”
“死了!全死了!”
王娡一把揪住薄氏的頭髮拉起她的頭,一字一頓:“給本宮好好說話!薛正在哪?!”
薄氏面孔扭曲:“死了!抓他的時候就跳崖摔死了!”
“賤人!”王娡手一推,薄氏的臉磕在地上,滿臉是血。
王娡起身走到門口,心如刀絞,淚流滿面:雪兒!你被人脅迫,爲什麼不告訴本宮?是本宮心太軟,害死了你和家人!
“賤人王娡!本宮早該殺了你!”薄氏呻吟着咒罵,“妖女祭天,太后就不該救你!指望着你生了世子再殺,你卻生了個丫頭!”
“是你!讓新垣平誣我妖女!”王娡一驚,轉臉看到薄氏一臉鮮血,猙獰無比!
“是!憑什麼你就當生天子?!本宮貴爲太子妃,憑什麼讓你生天子?!賤人命硬!多少殺手都殺不死!”
“喪心病狂!”王娡一腳踢倒她,“原來從吳國一路追殺本宮的殺手,是你派的!”
“是!我要你死!太后也要你死!”薄氏抹把臉上的血,如鬼似魅,“嫁禍給慄姬,你卻沒有上鉤,讓那個賤人好好活着!”
“慄姬一死,她的皇長子就歸你了?真打得一手好算盤!”王娡譏諷道,“挖空心思奪別人的孩子,就爲守着皇后的空位?皇帝若想給你後位,還用你奪別人的孩子?這後位,他從來沒想過給你!”
“你胡說!”薄氏瘋狂叫喊。
心冷的王娡轉身出門,默默流淚。
原來這後宮之人,除了珍兒、雪兒,手上都沾着血,沒有一個死得無辜!
她不知道如何面對寧成、如何解釋雪兒姐弟的枉死。是她的心慈手軟,讓雪兒爲她鋌而走險!是她的猶豫不決,給敵手留了攻擊傷害的機會!
從此後,她兒子的登基之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她再不會有半點心軟遲疑!
回到漪蘭殿,王娡就倒下了!
迷迷糊糊中,景帝劉啓,竇太后,館陶公主,太醫,慄姬等,不斷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女兒,兒子,王皃姁,不停地哭泣,呼喊她……
劉駒,婉兒,珍兒、雪兒,在她周圍說着,笑着,讓她欣喜流淚,不捨地拉着這個,看着那個……
“孃親……孃親……你不要死啊……”
從昏迷中醒來,王娡嗓子痛啞難忍:“水……”
“孃親要喝水!”平兒驚喜地喊道。
宮女端來水,扶着王娡,她艱難坐起,一口氣喝下,才感覺好點。
擡眼看到淚眼汪汪的孩子們,她咧嘴笑了笑:“娘沒事……”
“孃親……”劉小豬癟着嘴抱着她的脖子。
三個女兒也偎着抱着,又驚又喜地喊着孃親。
“平兒,莫要哭!帶皇弟皇妹去玩,讓你孃親好好養身體!她昏睡幾天了。”竇太后沉聲說道。
王娡忙致禮:“母后……”
“娡兒受驚了!”被宮女攙着的竇太后,摸索着走近,“母子連心!小豬被賤婢挾持,害你大病一場!”
王娡心裡恨極,嘴上仍是婉轉:“孩兒不孝,令母后擔憂……只是雪兒一向忠心護主,她是被人逼迫的……”
“賤婢!受人所迫就敢圖謀殺害皇子?!罪該當誅!”
“那薄氏,身爲六宮之主,德行有失!皇帝已詔令廢立!哼!這賤人倒有骨氣,投環自盡了!”竇太后冷厲說道。
自盡了好!省得髒了本宮的手。薄氏活着,本宮也不會讓她好過!王娡心想。
“娡兒好好歇息,哀家回宮了!”竇太后聽出王娡的虛弱乏力,囑咐過就讓宮人扶她回去。
王娡看着竇太后緩緩離去,咬牙暗恨:瞎老太婆!你又欠我一條人命!說什麼背義棄主,就是怕我的雪兒指認罪魁禍首!爲了你的皇長孫,濫殺無辜、斷我膀臂!
閉上眼睛,王娡沉沉心。
昏迷幾天,宮中大變。薄氏已死,後宮無主,皇后之位,劉啓會給她嗎?她的劉小豬,能被冊立太子嗎?
正思索間,聽宮女參拜帝王的聲音。
“朕聽說愛妃醒了!”景帝劉啓進來,“愛妃昏睡幾日,朕甚是憂心!”
“陛下!”王娡強撐着起身。
景帝忙上前安撫,“愛妃莫動!病體消瘦,好生養着!”
他坐在牀邊,拉住王娡的手:“太醫診脈,急火攻心,愛妃受驚了!幸而彘兒無事。”
“多謝陛下,”王娡淚水瑩瑩,“雪兒無辜被誅,臣妾痛心!她是被人所迫……”
景帝眯起眼,嘴角冷笑:“難道這不是她所情願?”
“陛下!”王娡怒了,“難道陛下以爲,她是臣妾指使?陛下何不審問薄氏與慄姬?雪兒枉死!其弟被害!這皆是薄氏與慄姬所爲!”
“哦……”景帝點頭,“朕曾讓愛妃給朕找個理由……不是愛妃安排?”
“陛下!”王娡悲憤難已,珠淚紛飛,“若是臣妾安排,怎會拿彘兒性命作賭注?!又怎會用跟隨多年的雪兒來下手?”
“有人要殺陛下的彘兒!雪兒爲護幼主,把毒藥換成了挾持,以證清白,提醒陛下……卻無辜被誅!她的弟弟,被薄氏所派殺手逼迫跳崖!……”王娡哭得哽咽難言。
“愛妃莫哭、莫哭!”景帝安撫道,“朕知道了!這漪蘭殿,朕加派護衛!”
“陛下!”王娡扯着劉啓的衣袖,“暗箭難防!娡兒要陛下給臣妾一個公道!雪兒姐弟身死,兇手卻逍遙法外!讓臣妾如何安心?彘兒怎得安然?”
“這……”景帝嘆口氣,“薄氏已自盡!也算伏法了吧……”
“陛下,”王娡心中悽然,“若彘兒再有危難,誰來庇護?再不會有雪兒這麼忠心的宮人了……”
“朕多加賞賜……”
“身死家滅!雪兒姐弟已無親人,陛下賞賜何人?!只有讓冤者得雪,才能撫慰亡者……”王娡嗚嗚哭泣。
劉啓尷尬不已:“愛妃莫哭,母后之命,朕也無法拂逆……”
“對於母后和陛下,不過是殺一個宮女!可對於彘兒和臣妾,雪兒是親人!”王娡痛哭。
“愛妃放心,朕會多加護衛彘兒……愛妃想要什麼?”劉啓抱着王娡勸慰。
“陛下答應臣妾,皇后之位……”
“愛妃身體虛弱,待養息好後,朕與母后和諸大臣商議……”
在劉啓懷裡哭着,王娡明白,慄姬作爲劉啓的初戀,皇長子的母親,也不是她能輕易扳倒的。還需要再作計議。從慄姬很快離開永巷來看,竇太后和景帝並沒有把慄姬母子看得可有可無。
“陛下,”王娡拭去淚水,平靜心境,“臣妾聽說,姚翁修仙歸來,法術更爲高深精妙。如能延請爲陛下效力,爲彘兒護佑,是朝廷之幸,彘兒之福呀!”
“愛妃能請動姚仙翁?聞聽他不食人間煙火,不爲凡事所累,一心修煉登仙之術。”景帝大喜過望。
“臣妾與姚翁有宿緣,請陛下容臣妾出宮尋訪。”
“鳴雌亭侯許負已歸隱。姚翁乃其師,若能出山,朕當封爲國師!”
“陛下,天子有德,萬民歸心。機緣一到,想那姚翁出山不難。”
“如此甚好!待娡兒養好身體再出宮不遲。”景帝聽王娡誇讚天子有德,沾沾自喜道。
漪蘭殿外,護衛重重。郅都奉帝命,又派了八名侍衛守護。
“寧成,本宮有負所託。雪兒她……”王娡強忍悲聲。
“夫人不必自責,小人知曉!”寧成哽咽,“原以爲,雪兒會被驅逐出宮,正好隨小人去濟寧府……”
“後宮之事,生死難料……寧成,本宮欠你一命。雪兒之仇,本宮定報!”王娡的聲音冷厲中夾着悲憤。
“小人告辭,去濟寧赴任。請夫人寬心養身,來日方長!”
“郅將軍,本宮聽陛下說,派你任濟南郡太守,爲何推辭?”王娡問郅都。
“夫人,幼主被人惦記加害,小臣怎敢離京?”郅都搖頭,“不到大局已定之時,小臣不會離開寸步!”
“去吧!只有多歷練,方能成爲肱骨之臣。本宮已向陛下舉薦姚翁,有他在,你儘可放心離京。定國安邦,不在於皇宮之內!告知姚翁,本宮要他入朝致仕。”
“夫人可記得,袁盎之侄袁種?”郅都問。
“是,本宮不是讓你與他結交爲友嗎?”
“袁種有要事稟告夫人,傳他來面見?”郅都見王娡點頭,就招呼一人進來。
“拜見夫人!”袁種施禮,“家叔深感夫人重恩,囑小臣多留意夫人之事……”
袁種停頓了一下,看殿內無其他人,低聲說道:“那日陛下與太后商議,後宮無主,欲立夫人爲後,竇太后不許……”
王娡蹭地站起:“爲什麼?!”
袁種猶豫一下,“小臣在門外聽得不甚清楚,只聽見太后說夫人心機太重!怕爲大漢禍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