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離合悲歡淚花飛



夜裡靜怡和小徐霞放心地睡了一覺。天亮小徐霞起來,幫文姐洗漱完畢,取下洞口的布簾,只見雲霧散去,太陽爬上山頂,陽光灑滿羣山,一切恢復了靜謐安詳,彷彿曾經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陽光射進洞內,靜怡沐浴着溫暖的陽光,仰望着湛藍的天空,心情格外開朗。十多天來,鬼子瘋狂掃蕩,陰雲瀰漫,恐怖籠罩,她在洞裡不見天日,是多麼渴望光明啊!

小徐霞同樣的心情,走到洞外,迎着朝陽,深深地呼吸着新鮮的山風。俯瞰山巒、溝壑、河流、村莊,瞭望可愛的家鄉,浮想聯翩。想起慘死的父親、母親、弟弟、妹妹,想起死活不知的鄉親,想起如狼似虎的鬼子,想起炸彈、火光、濃煙、鮮血,她恨透了鬼子。她不明白,萬惡的鬼子,爲什麼不待在自己的國家,爲什麼要來侵略中國呢……

昨晚,聶大哥說鬼子‘拉網’過去了,他們是否永遠不再來了呢?要是永遠不再來,那該多好啊!那樣,可以將文姐擡出洞口,送進衛生所治療。治好了,大家又都可以聽她唱歌,看她跳舞了。她真美,美得象仙女。她負傷,多可惜呀,要是能代替,我代替她多好啊!

洞口外乾枯的柿樹枝上,飛來幾隻喜鵲,“喳喳”叫個不停。她想起父母說過,喜鵲叫不是有喜事就是有客人到,難道今天會有什麼喜事,還是有什麼客人來?

正想着,她突然發現遠遠的山下有好幾個人影晃動,她心裡咯噔一下,難道是鬼子又回來了嗎?她用手罩着眼睛,仔細觀察,發現他們扛着什麼,好象是槍,而且好象徑直往她的方向奔來,她一下子緊張得透不過起來。但她想起文姐的教導,想起甄姐的勇敢,她又告誡自己不要慌張,要臨危不懼,急中生智。她突然折回洞中,摸起枕邊的一顆手榴彈就往外走。文姐驚異地問她做什麼,她也顧不得回答。

她貓着腰,一直向洞口的左方跑去,同時觀察着山下敵人的動向。她在一塊大石頭後趴下,見敵人越來越近,影子慢慢清晰。突然,懸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原來是聶誠扛着擔架,帶着白素雲和幾位衛生員來了。她立刻燕子似的飛奔着迎了上去。

“白姐,原來是你們呀,我還以爲是鬼子又來了呢!”她一下子孩子似地撲到白素雲懷裡,高興得涌出淚水。白素雲愛憐地撫摸着她的頭:“小妹妹,鬼子暫時過去了,但也可能會再來的。我們今天特地來看文姐,”急切地問道,“文姐怎麼樣?”“文姐好多了,能自己坐起來了!”小徐霞說:“文姐只是十分地牽掛着同志們,想念着同志們!”

說着來到洞口。小徐霞在前先向文姐報喜:“文姐,你看誰來了!”文姐已經聽到洞外熟悉的說話聲,激動地坐了起來。“文姐您好,文姐您好……”山洞太小,只有白素雲彎腰走進洞內,其他幾位衛生員只好站在洞口,大家異口同聲地向文姐問好。

靜怡和白素雲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相別,雖然僅僅十幾天的光景,可這血與火的日子,使這一對姐妹和戰友都感到恍若半個世紀。時時的生死考驗,天天的牽掛思念,日日夜夜繃緊着一對戰友的心絃,而今她們終於活着相見,千言萬語涌上心頭,一下子竟不知說什麼好,激動的淚水止不住涌出了眼眶。同志們也都激動不已,任淚珠滾滾。

半天文姐掛着淚花說:“同志們,我感覺很好,想吃飯了,也有力氣了。同志們不要爲我擔心,集體的安危要緊!”白素雲掏出潔淨的手方,一面輕輕爲文姐擦着面頰,一面仔細端詳着她的面容說:“文姐,看你恢復得這樣好,我們真高興。往山洞裡擡的那天,我們可都捏着一把汗呀!今天我們準備把你擡到山下衛生所,讓醫生好好地給你檢查治療一下。”文姐高興地點點頭。

根據上級情報,鬼子這一輪掃蕩過去,婦救會、姊妹劇團和衛生所的同志,來到貓頭山下的小張莊隱蔽休整。甄雪不幸犧牲,上級決定婦救會的工作暫時由原來一位叫付潔的副主任負責。

衛生所設在小張莊借用的一戶農家院落。文姐被擡到山下衛生所,院子裡擠滿了迎候的同志,大家熱情地向她招手,向她問好。付潔忙裡忙外,親自上前,協助同志們把文姐擡進治療室,白素雲協助醫生爲文姐檢查換藥。

文姐是雙腿小腿肚中彈,左右腿骨都呈粉碎姓骨折。醫生小心地一層層打開繃帶,肌肉傷口露出嫩芽,痊癒較好,但骨折部位尚未癒合。

醫生緊鎖着眉頭。文姐左右腿骨被彈頭擊碎,銜接不好,也許永遠站不起來了。怕文姐傷心悲觀,醫生默默地用手指點着粉碎腿骨,向白素雲和付潔遞去惋惜而又無奈的目光。

白素雲和付潔明白了一切,不禁心如刀割。文姐正是如花似錦的年華,而且又喜歡唱歌跳舞,這對她是多麼地殘酷啊!

醫生根據現有條件,給文姐傷口做了處理。白素雲壓抑着感情,小心翼翼地爲文姐重又包紮好。

靜怡還是看到了醫生、白素雲和付潔的表情,意識到自己傷情的嚴重,但她並沒有詢問,她堅強地露出笑容說:“從參加抗戰,我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請同志們不要爲我擔憂和傷心。能活着,我就很滿足。”

想起從來到就一直沒見到甄雪,她心裡充滿了疑問,突然關切地問白素雲:“甄雪呢?”

“唔,唔……”白素雲吞吞吐吐,哀傷的目光轉向付潔,似乎她不想說,又似乎她不知該怎麼說。付潔的心突然如針扎一般。就在前天,甄雪剛剛犧牲。這個不幸的消息,上級指示暫時不要告訴靜怡。於是她向靜怡撒謊道:“哦,甄雪,她有事……”

原來,在把靜怡送到鵓鴿洞養傷後,甄雪和付潔挑起了領導同志們轉移的重擔。那天,事情來得很突然。黃昏的時候,甄雪和付潔率領同志們來到一條東西走向的山溝隱蔽,並準備在這裡宿營。炊事員剛剛點着火,甄雪突然發現北面的山坡上有鬼子的身影,於是命炊事員立刻熄火。

甄雪注視着鬼子的動向,發現鬼子也升起了炊煙,判斷鬼子沒有發現她們。但考慮鬼子居高臨下,她們已不敢生火,並準備轉移。

隊伍沿着山溝向西行進。沒走多遠,突然發現右前方山坡出現鬼子。原來鬼子十分狡猾,故意生火麻痹她們。付潔建議,讓甄雪率大隊趕快向左側翻山,她和七八個同志在後掩護。

甄雪率大隊很快翻過了山坡,但付潔卻被幾十個鬼子拖住。甄雪見付潔她們遲遲沒有返回,於是帶上兩個同志,又迅速翻過山坡。

這時,鬼子正對付潔她們窮追不捨,距離越來越近。鬼子軍官見是女的,欣喜若狂,揮舞着指揮刀,下令捉活的。

而付潔她們子彈和手榴彈皆已打光。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甄雪和帶領的兩個同志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甄雪一面命她們快撤,一面向追擊的鬼子連連扔出兩三顆手榴彈,鬼子倒下一大片,付潔她們趁機脫險。

鬼子眼見花姑娘夢破滅,向她和兩個戰友猛烈開火。兩個戰友中彈倒下,她左腿受傷。正好身邊有一塊巨石,她臥倒在一塊巨石後,繼續向鬼子射擊並投擲手榴彈。鬼子一心想活捉花姑娘,左右躲避着並不還擊。

甄雪一會手榴彈投光了,子彈打沒了,束手待斃。鬼子見狀一齊圍了上來。爲首的軍官嬉笑着,叫嚷着:“花姑娘,皇軍的優待!”。

她雙腿已不能站立,一手緊握着槍,一手支撐着地,慢慢坐起來,怒視着近在眼前的敵人,一聲不響。

鬼子軍官小心地一步步靠近,距離甄雪五六米的時候,突然張開雙臂,要撲上去……

就在這一瞬間,甄雪倏地舉起了槍,只聽“砰”地一聲,鬼子軍官撲通倒地。原來甄雪佯裝彈盡。其餘的鬼子一下子停止了腳步,不知所措。

當他們回過神來,仍然做着花姑娘夢要涌上來時,又聽“砰”地一聲,鬼子都頓時臥倒在地。

當他們慢慢擡起頭來時,一個個目瞪口呆。甄雪正象一尊女神昂首端坐在地上,怒視着他們,右手緊握的手槍正對着自己的左胸,殷紅的鮮血噴射而出……

隱蔽在山頂的付潔目睹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她的心幾乎一下子停止了跳動。

鬼子走後,付潔和戰友們就地掩埋了甄雪和其他兩個戰友的遺體,並在每個人的墓前栽上了一課青松。

在向烈士致哀的時候,付潔向同志們追述了甄雪不平凡的經歷感人的事蹟。

甄雪,原本是上海一位跑南洋富商家的小姐。她在讀高中的時候,東北淪陷,盧溝橋事變,國難當頭,使她愛國熱血沸騰。

雖然她家有花園洋房,汽車傭人,但不貪圖享受安逸,在學校中共地下黨的影響教育下,她捲入了滾滾的抗日洪流,並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她在上海的一所小屋裡,面對鮮紅的黨旗,莊嚴地進行了入黨宣誓,決心背叛自己的階級,把自己的一切獻給無產階級的革命事業。她說:“我的思想,我的身體,連每一根頭髮,都是屬於無產階級的,屬於黨的。”

她輟學進工廠自食其力,一面工作,一面積極進行黨的活動。在地下黨的領導下,她在工人中宣傳馬列主義,宣傳黨的路線、方針政策,擴大黨的影響,並團結工人,同反動資本家的剝削壓榨,進行堅決的鬥爭。

一次爲提高工資待遇,在地下黨的領導下,她串聯工廠各車間工人聯合向資本家請願,要求增加工資。工人推選她爲談判代表。她義正詞嚴,向廠方提出了合情合理的要求,廠方不得不答應工人條件。她當時只有17歲,廠方暗暗佩服她“小姐不小”。

1937年“八.一三”日寇發動上海戰爭,甄雪所在的工廠遷往武漢,她所在的黨支部和黨組織失去了聯繫

,她苦悶彷徨。母親藉機給她張羅婚事,想把她嫁給她父親一位朋友在國外讀書的公子,她斷然拒絕,並且語出驚人,說:“抗戰的,乞丐我也嫁,不抗戰的,百萬富翁,我也不動心!”

她決定去延安尋找黨。母親擔憂地說:“兵荒馬亂的,你一個姑娘家,千里迢迢,怎麼能行?”母親並以不給她路費相阻止。

可是突然有一天,母親不見了女兒。正當着急的時候,發現女兒臥室的梳妝檯上,放着一張字條。母親一看,是女兒留下的。原來甄雪決意投奔延安,沒有路費,她化妝成乞丐,乞討上路。母親後悔莫及,又心疼萬分。

甄雪風餐露宿,風塵僕僕,徒步向西北進發。歷經風雨、飢餓、戰亂危險等種種艱難困苦,一個月後到達晉東南時,聽說晉城有一處華北軍政幹部學校,招收進步青年,便決定去看看。

華北軍政幹部學校是當時中共華北局主辦的,專門招收豫北、晉東南、冀南一帶的流亡學生和進步青年,培養抗日干部。甄雪覺得學校很好,決定報名參加。學校經過考查,錄取了她。

華北軍政幹部學校是一所真正的革命學校,教育內容包括政治教育、文化知識、軍事常識和軍事訓練。

甄雪在這裡如飢似渴地求職學習,提高了政治覺悟,懂得了許多抗日救國的道理,認清了抗日的形勢和前途,極大地增強了革命勝利的信心。

她是學員中的活躍分子,學校組織的學習心得會、理論討論會,她都積極發言,並且言詞條理而深刻,觀點精闢而獨到,讓許多學員刮目相看。學員們都向她伸出大拇指,稱讚她是“革命才女”,“巾幗模範”。

她長得也漂亮,她不是那種依賴錦羅綢緞裝飾,依靠塗脂抹粉打扮的“花瓶”,她是那種天生麗質美,內在氣質美。中等玲瓏的身材,素淨瓜子型臉膛,白裡透紅的肌膚,睿智水汪汪的雙眼,特別那胸懷理想滿腹經綸的氣質,叫人一見不凡。

她也因此成爲衆多男學員愛慕的對象,有不少或明或暗向她表白愛意。其中就有蕭文,把她視爲生命中最理想的伴侶和知音,曾婉轉地對她“試探”,她不作迴應,裝聾作啞。

她覺得國難當頭,青年特別是女同志,不能過早結婚,應把青春獻給抗戰事業。結婚、生孩子,不但影響了自己,還要拖累丈夫和組織。她已經18歲,雖然按早婚的世俗,16歲就該當媽媽,但她不想把青春消耗在家庭,碌碌無爲,因爲她有一腔熱血,理想和壯志鼓舞着她去拼搏。

所以,面對衆多的求愛者,她在一次學習心得交流會上,做了公開回答。她在談到如何正確處理革命和個人問題時說:“我覺得共產黨人不是不要愛情,而是應該把愛情放在什麼位置。今國家流血抗戰救國之際,我們何有心思談情說愛?世界一位詩人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二者皆可拋。’我們現在不就是正爲自由而戰嗎,所以我也決心‘把愛情拋’,抗戰不勝利,決不結婚。

由於甄雪的出色表現,她畢業以後留校工作,分工負責青年和民先工作。後根據工作需要,調往雲蒙山抗日根據地。她先在姊妹劇團負責文藝宣傳,後調婦女救國會工作,提爲婦女救國會副主任。

她以高度的愛國熱情和極大的革命責任感投身抗戰,宣傳羣衆,教育羣衆,鼓舞羣衆。鬼子掃蕩,她多次冒着槍林彈雨掩護同志們和鄉親們轉移,最危險的是一次在日寇眼皮底下,裝扮成鄉村老太太,奮不顧身,掩護了混在羣衆中的自己同志。

她和文靜怡同志既是親密的戰友,又是情同手足的姐妹。工作,爭先恐後,配合默契,戰鬥,不畏生死,互相關心。

甄雪的經歷和事蹟,教育和感動了每一位同志,都表示,要學習甄雪的愛國主義精神和大無畏的忘我犧牲精神,用鮮血和生命去爭取祖國的自由解放。

所有同志都爲甄雪的犧牲傷心不已,作爲並肩戰鬥的戰友,付潔想文姐會尤爲悲痛,而今她尚未痊癒,怎麼對她講呢?而且,上級指示暫時對文姐保密,所以付潔不得不搪塞文姐。

這時通訊員突然進來報告說:“付姐,客人來了。”付潔明白是文姐的爸爸媽媽來了,立刻出門迎接。

請靜怡爸爸媽媽來,這是事先付潔的安排。她知道,靜怡的傷情很重,鬼子再來掃蕩,好歹難說,無論如何,趁戰鬥的間隙,要靜怡見上爸爸媽媽一面。

靜怡負傷的事一直瞞着她爸爸媽媽,付潔前天讓通訊員通知時矛盾了半天,究竟是告訴還是不告訴兩位老人?最後決定告訴,因爲怕靜怡爸爸媽媽一見到女兒感到突然,他們都身體不好,萬一無法接受,發生意外。

靜怡爸爸媽媽接到看望女兒的通知,一夜未眠。首先是激動,因爲終於要了卻四年來思念女兒的夙願;其次是心痛和影念,因爲聽說女兒負傷,傷怎麼樣呢?是輕還是重?還有,家裡四年來的遭遇,靜怡祖父的慘死,妹妹的不幸,特別是愛人的犧牲,是對女兒講,還是不講?

爸爸說:“既然孩子負傷,還是不講,一切報喜不報憂吧,因爲我們不能給女兒雪上加霜。”媽媽不同意說:“家裡發生的這麼多大事,怎麼能不告訴孩子呢?”

爸爸憂心道:“要是孩子受不了怎麼辦?她畢竟年輕啊!”媽媽說:“可我心裡憋不住啊!”

爸爸無奈道:“那你就說吧,說出來心裡痛快!”媽媽抽泣起來。爸爸控制着感情說:“那你這樣滴眼流淚的,一見了孩子怎麼辦,孩子要是傷重,她會垮倒的?”媽媽半天不語。爸爸說:“講不講,那就到時看孩子傷情再說吧。”

次日一大早,兩位老人草草用了點早餐,就催着通訊員上了路。

付潔和白素雲將兩位老人迎進室內,付潔對靜怡道:“文姐,你看誰來了!”文姐正躺在病牀上,目光投向門口,一下子驚呆了。“啊,爸爸、媽媽!”靜怡驚叫道。事先不知道爸爸媽媽來,這也是付潔故意要給靜怡一個驚喜。靜怡一下子從病牀上坐起來,付潔和白素雲趕緊上前攙扶。

爸爸媽媽看女兒雙腿打着繃帶,臉色一下子凝重。爸爸立刻眼睛紅了,媽媽一下子淚如泉涌,不顧一切地撲到女兒身邊,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裡,連聲道:“我的兒,我的兒……”靜怡頭埋在媽媽懷裡,身子不住地抽動,“媽媽”叫個不停。付潔和白素雲忍不住扭頭抹淚。

靜怡自離別爸爸媽媽四年,日夜地牽掛,特別是自身負重傷,痛苦之餘,更是對爸爸媽媽無限的思念。雖然她曾給爸媽寫過許多信,但她並不知道,這些信都石沉大海。那天讀了媽媽的來信,她真想一下子飛到爸媽身邊,而今爸媽來到了眼前,真是說不出的興奮和激動。可她又擔心爸媽爲自己負傷而心痛。她猜想這一定是組織的安排,心裡又不由抱怨組織,不該告訴爸媽。既已如此,又心裡要求自己要堅強。半天,她從媽媽懷裡擡起頭,止住哭泣,抹了把淚水,又用手爲媽媽擦拭眼淚。

爲了讓一家人啦啦家常,付潔和白素雲抹乾眼淚,給靜怡爸媽寒暄了幾句,退出了病室。

靜怡仰望着爸爸媽媽,恨自己感情太脆弱,不該在爸媽跟前流淚,讓爸媽傷心牽掛。爸爸問:“靜靜,傷勢重嗎?”靜怡露出笑容道:“爸,不重,只是肌肉受傷。”事實上,靜怡也不知道自己腿骨骨折實情,醫生不忍告訴她。

媽媽不相信,雙手撫摸着繃帶說:“單肌肉受傷,怎麼還坐在牀上不能動呢?”靜怡故意動動雙腿:“媽,今天是剛換藥,動動是可以的,只是醫生不讓下牀走動。”安慰爸媽說,“爸、媽,我的傷不要緊,我很快就會好的。我還能站起來,還能打鬼子,還能爲同志們唱歌、跳舞、演節目。”

她試着要下牀站起來給爸媽看看,用兩手撐着病牀,可兩腿千斤般的沉重,臉上立刻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爸媽看出了女兒的心情,事先付潔已大體告訴了他們靜怡的傷情,此刻知道女兒是在安慰自己,心裡更加難受。一面連忙按住女兒叮囑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一面扭頭抹去不覺涌流的淚水。

靜怡堅強地露出笑容。她想起老祖父,弟弟、妹妹,還有陳浩——媽媽在給她的信裡可是隻字未提,她忽然關切地問道:“爸,媽,我爺爺還好嗎?還有弟弟、妹妹,他們怎麼樣,還有陳浩,你們見到他了嗎?”

爸媽看女兒傷勢嚴重,一時語塞,互相對視,竟不知如何回答。

恰巧這時通訊員進門道:“大伯,大媽,午飯做好了,首長請你們到炊事班住處吃飯,付姐在那裡等着。”

爸媽連忙下臺階,媽媽握着女兒的手說:“靜靜,好吃飯了,不能讓你們領導等着,咱們吃過飯再談吧!”

炊事員特意爲靜怡做了雞蛋麪條,小徐霞給靜怡端來。靜怡三口兩口吃過,等着爸媽過來。半個小時的工夫爸媽過來了,付潔陪同,在靜怡的病牀邊坐下。

靜怡第一句就問:“爸,媽,爺爺究竟怎麼樣啊?你們都來了根據地,爺爺誰照顧呢?”媽媽低頭不語。爸爸很矛盾,半天,心裡終於決定還是瞞着女兒,緩緩開口道:“你爺爺,他很好。他支持我們到根據地。我們來了,他搬到了學校住,他說學校有食堂,他還不老,叫我們放心地走。”

靜怡發現爸爸的語調很低沉,臉上陰雲籠罩。又問:“妹妹呢,她爲什麼沒隨你們來根據地呢?”“這,這……”爸爸吞吞吐吐,嘴脣微微顫抖,臉上陰雲翻滾,似乎要變成傾盆大雨。吃飯時,他和妻子商議,靜然被日寇抓做慰安婦的事,是決定要瞞着靜怡的,可此刻不知怎的,他心中悲傷的波濤洶涌起來,似乎無法抑制。但半天權衡再三,還是按預先想好的謊話,“欺騙”女兒說:“哦,你妹妹

,她捨不得放棄學業,到美術學院去了,你爺爺也想叫她學習繪畫。”但媽媽心中悲傷的波濤終於無法壓抑,突然失聲痛哭起來,身子不住地聳動。

靜怡意識到不好,淚水涌流,雙手挽着爸爸的胳膊,搖晃着說:“爸爸,爺爺和妹妹究竟怎麼了,你們不要瞞着我呀!”爸爸也終於控制不住感情,失聲痛哭。

半天,媽媽一邊抹着淚水一邊說:“靜靜,爺爺早就不好了。”靜怡着急問:“爺爺怎麼不好了?”媽媽說:“爺爺在你走後那年,因曾給你舉辦畫展,義賣捐款抗日,漢奸告他私通八路,被鬼子抓去活活打死了。”

靜怡一下子心痛欲裂,雙手捂着胸口,痛哭道:“爺爺,爺爺,你死得好慘呀!”半天抹了把淚水又問:“妹妹呢?妹妹她究竟怎麼樣啊?”媽媽一下子得哭更厲害。靜怡勸媽媽道:“媽媽,你說吧,女兒能挺得住。”

媽媽哽咽道:“你妹妹,她是生不如死呀……”“媽媽,她究竟是怎麼啦?”“萬惡的鬼子,把她抓去當慰安婦啦……”靜怡一下子如五雷轟頂,天旋地轉,暈了過去,口中不住地呼喚着:“妹妹、妹妹”。

付潔忙喊醫生急救,醫生迅速給靜怡掛上吊瓶。白素雲和好多同志們都聞訊趕了過來。

當靜怡慢慢醒來的時候,滿病室的人都鬆了口氣。

突然,通訊員興沖沖地進門向付潔報告說:“付姐,上級來客人了!”付潔出去迎接,客人已經走到門口。客人是蕭文,同行的是一位青年姑娘。付潔認識蕭文,可見姑娘陌生,短髮,一身城市少女學生裝,白淨文雅,但眉宇間帶着憂傷。

付潔先上前給蕭文握過手,蕭文即向付潔介紹那位青年姑娘:“哦,付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文靜然。說起來令你驚喜,就是文姐的親妹妹。”“啊,什麼,文姐的親妹妹?”付潔一下子懵了,剛剛文姐媽媽說女兒被日寇抓作慰安婦了,這是怎麼回事?連忙上前和文靜然握手。

爸爸媽媽都清楚聽到了蕭文的話,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心臟停止了跳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付潔立刻將蕭文和文靜然引進病室,驚喜地說:“大伯,大媽,文姐,你們看誰來了?”

當文靜然快步跨進病室,喊道“爸,媽,姐姐”時,爸爸、媽媽、靜怡定睛端詳,確信這不是夢,一時悲喜交集。情感的潮水瞬間洶涌,文靜然一頭撲向姐姐和坐在病牀邊的爸爸媽媽,一家4口緊緊相擁在一起,慟哭不止。在場所有的同志都哭了。

許久,媽媽端詳着竟然,問道:“然然,你是怎麼逃出虎口的?”靜然說:“是八路軍救出的。”

蕭文插話道:“靜然和被日寇抓去的省城100多位姑娘,先被關進省城郊區農村的一處集中營,等待做慰安婦培訓。八路軍野戰部隊首長獲悉這一情報後,決定營救這批姑娘。當日寇集中主力掃蕩雲蒙山,後方防禦薄弱時,野戰部隊趁黑夜偷襲了集中營,打死了守衛的鬼子,救出了全部姑娘。”

在場所有的人都爲這些姑娘高興。媽媽出了口氣,又問女兒:“然然,你是怎麼來到根據地的?”靜然說:“是八路軍把我們救出後,護送我們來的,說先到根據地,然後再送各自回家。可我到了根據地,接待我的蕭文同志問了我的情況後,就告訴我,說咱們全家都在根據地。我驚喜萬分,立刻要見你們,他就帶着我來了。”

靜然突然問蕭文:“蕭文,難道你沒帶我妹妹去見陳浩?”靜然驚訝道:“陳浩是誰呀?”靜怡解釋說:“哦,你不知道?她是你姐夫,根據地政府的副主任呀!”蕭文立刻接過話茬:“陳主任太忙,正帶機關轉移,再說時間倉促,靜然又心急火燎,所以匆匆來了。”

這時,白素雲忽然想起了什麼,示意蕭文出去一下。

蕭文跟白素雲走出病室,來到在院子外的大慄樹下。白素雲從衣兜中掏出一個紅布包裹,小心地打開,露出一個紅色小筆記本。白素雲心情沉重地說:“蕭文,這是甄雪姐的遺物,我從她身上發現的。”

蕭文知道甄雪犧牲,珍重地接過小筆記本,顫抖着手,打開封面。只見扉頁上密密麻麻全是“蕭文”字樣,中間包圍着“我愛你”三個字。那“我愛你”三個字,正是半個多月前蕭文在大古村和甄雪相遇時,對她愛的大膽表白。而那密密麻麻的“蕭文”字樣,則是甄雪的手書。

蕭文止不住心跳,甄雪想念着自己。更令蕭文感動的是,他仔細數了一下,甄雪手書的“蕭文”共15個,而自己從大古村和甄雪分手到甄雪犧牲,恰恰整整15天,甄雪分明是每天寫了一次自己的名字,表明甄雪每天在想念着自己。

蕭文又掏出自己的小筆記本,從中找出一張夾頁。上面有甄雪的手書“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那是在大古村和甄雪相遇,甄雪對蕭文愛的表白的回答。如今物在人去,觸景生情,蕭文不禁眼睛發紅,流出淚來。

面對着儒雅英俊的蕭文,白素雲不住地心跳。看蕭文流淚,於是有意掏出自己繡着紅玫瑰的潔白絲質手絹遞給蕭文:“快擦擦,甄雪的事還瞞着文姐。”蕭文猶豫,不好意思去接白素雲的手絹。白素雲一把塞到他手裡,紅着臉說:“送你了,做個紀念吧。”轉身走回病室。手絹散發着女性的芳香,蕭文心跳,握着半天發呆。

在白素雲和蕭文走出病室時,靜然掏出一封信,問姐姐:“這一帶有個鷹嘴山鄉徐家莊嗎?”姐姐說:“有啊,護理我的小徐霞就是那個村,什麼事?”靜然說:“解救我的八路軍一位連長,叫張大貓,聽說我們要到雲蒙山根據地,託我爲他給家裡轉交一封信。他說他家就在根據地所在的深山裡,並叮囑這封信一定要交到她本人手裡。”

姐姐問:“收信人叫什麼名字?”妹妹說:“叫徐霞。”姐姐接過信,看看詳細地址和收信人姓名,驚喜道:“不是別人,就是我身邊的這個小徐霞。張大貓是她的對象。”忙喊小徐霞看信。小徐霞從文姐手中接過信,紅了臉,跑出了室外。

靜怡爲小徐霞而高興,對衆人說:“張大貓和小徐霞是青梅竹馬,自由戀愛。可是小徐霞父母很封建,嫌搞對象丟人不同意。張大貓曾給小徐霞寄過好多信,都被她父母給藏下了。前不久,小徐霞一家,除小徐霞全被鬼子給炸死了。這封信,小徐霞真是難得。”靜怡又把小徐霞怎樣細心周到照顧自己,特別是怎樣勇敢引走鬼子等,敘述誇獎了一番,衆人都對小徐霞尊重而喜歡。

蕭文擦乾眼淚回到病室。靜怡看蕭文臉上掛着悲傷,又終未見甄雪,再一次問付潔:“甄雪呢?她究竟到哪兒去了?”付潔不動聲色道:“甄雪她到上級彙報工作去了。接你下山的時候,剛走。”

靜怡又問蕭文:“陳浩他怎麼樣?前天鬼子上那裡掃蕩,可是很緊啊?”蕭文編着謊話說:“陳主任……他很好,前天鬼子上那兒掃蕩,他帶大隊及時轉移了。”

媽媽一下子垂下了頭,淚水兜滿了眼眶。越是欺騙女兒媽媽越是難過。可怎麼給女兒講啊,就在女兒負傷的當天上午,陳浩早已壯烈殉國了。這個巨大的不幸,上級領導早有交待,連同後來甄雪的犧牲,都暫時不叫告訴女兒。但此刻一提起女婿,頓感悲痛難忍,竟一下子不知所措。

爸爸看出了媽媽要失控的感情,強忍着悲痛接過話茬,說着事先想好的“謊話”:“哦,靜靜,陳浩他很好,但很忙。我們來時,他一再表示內疚,說不能照顧你,要你不要牽掛他,一定多保重!”

靜怡又問:“我負傷的事他知道嗎?”爸爸說:“他不知道。領導要暫時瞞着他,怕影響他指揮打仗!”爲了能讓女兒承受未來的噩耗,爸爸教育女兒說,“這個非常的時刻,要有思想準備,每個人都隨時可能遭遇不測。無論是自己的同志,還是自己的親人,如果突然發生不幸,都要堅強,都要挺得住!現在,面對強敵,我們只有堅強、堅強、再堅強!”

靜怡聆聽着爸爸的教導,目光直視着爸爸慈祥的面容,但她發現爸爸的目光有點異樣,一直在躲避着自己,並且眼神流露出掩飾不住的悲傷,而且話中似乎有話。她同時發現,媽媽在偷偷摸淚,蕭文背過了自己,白素雲扭過了臉,付潔垂下了頭,空氣一下子凝固起來。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難道陳浩會有什麼意外,難道爸媽在有意瞞着自己?但她立刻又否定自己,她不敢想象那可怕的意外,她想陳浩會安全的,他是指揮員,他身邊有三四個警衛。

她不能讓爸媽爲自己擔憂,她向爸媽保證說:“爸。媽,您放心,女兒一定堅強!爸您說過,文家祖祖輩輩,無論男女,都是血性,寧彎不折,我也一定堅強!”

爸媽點點頭,望着堅強的女兒,悲喜交集。

突然,通訊員急匆匆進門,將一封電報交給付潔。付潔閱過電報,立刻莊重地說:“上級來電,根據情報,大青山和貓頭山四周,鬼子又在大量集結,要我們立刻警戒!”交代白素雲說:“立刻準備擔架,趕快再把文姐送進鵓鴿洞!”又轉身對文姐的爸爸媽媽說,“請二老放心,一旦情況緊急,我們會盡全力保護文姐突圍!”

二老上前,和女兒依依惜別。媽媽叮囑女兒道:“靜靜,一定要保護好腹中的小寶寶。”並附在女兒耳邊交待了一些應注意的事項。靜然緊握着姐姐的手,滿含着淚水,一再說:“姐姐,多保重。”

付潔送走二老,心回到應對鬼子掃蕩。從上級的通知,她感到鬼子掃蕩步步激烈,從最壞處着眼,和問姐說不定是生離死別,瞞着文姐的事情,適當的時候,應該告訴文姐。付潔決定把這個任務交給小徐霞。她把小徐霞喊到身邊,悄悄把陳浩和甄雪犧牲的事情詳細告訴了小徐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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