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營長和小劉康復歸隊,小劉終於回到山子身邊。
當天上午,山子通知玉梅和趙大年來到團部,重新給小茹分配職務。
玉梅問:“子凱,你的意見呢?”
山子說:“放下去捨不得,留在團部沒位子,兩難。”
玉梅和趙大年也有同感,着實頭疼一陣。
思來想去,趙大年出個主意——
小茹暫以“參謀”身份掛在團部,流動使用,哪裡需要哪兒去。
一聽這番主意,山子二話沒說,便令小劉將小茹喊到團部。
當趙大年宣佈完任命,山子故意逗弄小茹,獨立團一千多名指戰員,唯獨茹參謀得天獨厚,擁有主力部隊纔有的職務。
從這時開始沒幾天,“茹參謀”的稱呼很快叫遍獨立團。
落實好小茹的職務,趙大年又起話題——
黃狼山主體山洞基本完成,包括暗堡等防禦工事,本月底即可竣工,但由於鋼筋水泥庫存不足,至少減半使用,影響工程質量。
玉梅說,可與程曉穎取得聯繫,從臨水城購買。
無需山子表態,趙大年一口否定玉梅的建議——
鋼筋水泥都是日軍嚴控物資,就算程曉穎找到貨源,也未必運出臨水城。
尋思好長時間,山子別出心裁,決定即刻動身,約鮑玉蓮趕往光德寺,讓林風給新城駐防團發報,請求鮑團長援助。
山子話音剛落,小茹撲哧一下笑出聲:“團長,這光天化日的,你不是在做夢吧,國軍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對外一毛不拔。”
山子說:“獨立團爲援救別動隊,失去近百個弟兄,我就不信,這近百個弟兄們的性命就這麼白搭了。”
小茹不服,接着說:“白搭了又怎樣?你找誰說理去?”
山子一聽這話,頭頂上竄出火苗:“茹參謀,你敢跟犟眼子打賭嗎?”
小茹問:“賭什麼?”
山子打開槍套,掏槍拍在桌子上:“如果他們說出半個不字,犟眼子就敢發兵光德寺,把所有的人全都抓起來。”
此言一出,小茹嚇得直吐舌頭。
2
隔天傍晚,山子和小劉騎馬返回圈子嶺,剛從辦公室坐下去,即把電話打到玉梅和趙大年的辦公室。
玉梅和趙大年趕來時,山子首先告訴玉梅——
薛雲的身份已被交通站證實,如同倉本安奈交代的一樣,父親是中共地下黨員,民間抗日組織者,父母和弟弟慘死在倉本安奈的槍刀下。
根據李站長的建議,獨立團明天即將薛雲送往交通站。
山子接着說——
光德寺已經發報,要求新城駐防團援助三百噸水泥,五十噸鋼筋,鮑玉蓮的父親回電說,將立即申報濱海師部,五日內告知結果。
聽完山子的通報,趙大年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王團長,我看這是天黑照鏡子,沒影的事。”
山子說:“管他有影沒影,如果五日內得不到答覆,犟眼子出動一個連,把光德寺變成一座空廟。”
玉梅感到吃驚:“子凱,你真的要拘人?”
山子淡定一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玉梅說:“如果意氣用事,必將在國共之間釀成政治事件,責任和後果絕非獨立團承擔得起。”
山子這時由淡定變激動,鐵着臉迴應玉梅——
人對我不仁,我對人不義,上合天理,下順民意。
3
自從山子打定報復光德寺的主意,玉梅整天兒揣揣不安。
今天是山子求援後的第五天,也就是等待答覆的最後一天。
可是一個上午過去了,光德寺那邊一直沒有音訊。
吃過午飯,玉梅將金葉、燕妮和小茹召到辦公室,就如何阻止山子發兵光德寺作出安排。
按照玉梅的指示,小茹負責監視山子的動向,一旦發現出兵,由金葉和燕妮帶領獨立團全體女同志,對山子進行圍攻堵截。
迷迷糊糊打個瞌睡,醒來已近兩點鐘。
山子剛從辦公室坐下去不一會,鮑玉蓮懷抱年僅三歲的兒子,在小劉的引領下走進門來。
鮑玉蓮告知山子——
國軍駐濱海117張師長昨日趕往新城,今下午五點前到達獨立團,面商有關援助事宜,隨行的還有鮑玉蓮的父親鮑團長。
山子禁不住納悶,直通通地說:“怪了,就這點鋼筋和水泥,何以值得張師長和鮑團長屈尊大駕,啥意思?”
鮑玉蓮尷尬一笑:“聽家父說,張師長之所以親來獨立團,並非以商談援助爲主題,有造訪謝恩之意。”
聽了鮑玉蓮的解釋,山子繃緊的神經方纔鬆弛下來。
然而張師長造訪獨立團的真正意圖,此時只有鮑玉蓮知道。
鮑玉蓮接着說,包括司機在內,張師長一行總共八人,乘坐兩輛吉普車從新城趕往圈子嶺。
山子知道,新城以北至圈子嶺以南沒有敵佔區,出入十分安全。
鮑玉蓮還告訴山子,林風偕同樑永輝和葉秘書,將於四點前先期趕來,於石拱橋迎候張師長一行。
畢竟是要臉面的人,山子指示小劉,去團部司務班喊來王班長。
說明客人身份,山子吩咐王班長按照最高規格,抓緊籌備兩桌筵席。
王班長知道,酒對山子來說最重要,於是問酒水安排哪一種。
山子說,酒的事無需麻煩司務班,只要做出好菜就行。
交代完王班長,山子又把電話打到一營。
從營部接到電話,金葉一路小跑,興沖沖闖進山子的辦公室。
一看侄兒偎靠在媽媽的胸前,金葉旁若無人,喊一聲小寶,即把侄兒抱在懷裡,吧唧吧唧親幾口。
親完小寶,金葉一轉眼瞪着小劉:“小木瓜,你站那兒賣什麼呆,沒事看螞蟻上樹去。”
小劉看看山子,山子衝小劉點點頭,小劉剛走出門外,金葉又把嘴巴貼近小寶子的耳朵幹。
聽金葉嘰嘰咕咕說一陣,小寶冷不丁衝山子喊:“姑夫好。”
雖說小寶童聲稚氣,但姑父這稱呼如同雷霆貫耳,震驚了山子的心扉,也像一塊沉重的石頭,突然砸向鮑玉蓮的頭,鮑玉蓮只覺得一陣眩暈。
一看山子窘促臉紅,金葉徑直走到左肩旁:“犟眼子,你別沒死數,寶子都叫姑父了,快給錢。”
山子哭笑不得,木訥訥罵一句:“亂彈琴。”
鮑玉蓮說:“葉子,你別瘋瘋癲癲的,快把寶子給我。”
金葉愛搭不理,冷悽悽嗆一句:“不關你的事,一邊去。”
說完,金葉又對小寶耳語一番,小寶子立刻伸出白生生的手,聲色俱厲地喝令山子:“二姑夫,快給錢,要不不跟你叫姑父。”
經不住小寶的要挾,山子只好掏一塊零錢遞過去。
金葉笑了,美滋滋地望着山子:“快說吧犟眼子,讓我來幹什麼?”
山子說:“你安排通信員去你家,看看有沒有玉漿老沉香,如果超過兩壇,讓他全都拿來。”
金葉故意彆扭:“我家又不開酒廠,憑什麼?”
山子不耐煩:“別羅嗦,讓你去你就去。”
鮑玉蓮接着說:“葉子,你快回去安排吧,寶子的姥爺很快就到圈子嶺,我帶寶子過來,就是讓老人家與外甥見一面。”
金葉這才明白真相,撲通放下侄兒,颳風似的走出門外。
4
時間已近三時,山子將玉梅和趙大年約到團部。
聽說張師長即將到達圈子嶺,小茹突然激動:“團長,張師長曾經救過小茹的命,也讓我前去迎接可以嗎?”
山子臉色驚異,答應了小茹的請求。
當玉梅問及張師長救命的原因時,小茹說,那段經歷只能壓在心裡,或許這輩子不會告訴第二個人。
石拱橋北面通往圈子嶺的路口處,山子一行七人在此等候。
四點一刻,一輛馬車轎子緩緩駛來,趕車的小夥身穿便服,山子一眼辨認得出,他就是林風的勤務員胡三。
馬車從路口停靠,林風先自下車,依次是樑永輝和葉秘書。
從服裝上看,無論林風本人,還是樑永輝和葉秘書,他們與胡三不同,身穿戎裝制服,既威武,又氣派。
距離五時還差幾分,兩輛吉普車由北而來。
行至山子近前處,吉普車吱扭剎車,右前門打開後,警衛員率先下車,各自打開後廂門。
這時候,兩位國軍高官同時下車,前面四十多歲的將官就是張師長,後面五十左右的校官是鮑團長。
對於張師長和鮑團長,山子略知一二——
張師長名叫張志鵬,因生性剛直,作戰兇猛,外號張大炮。
三七年日軍攻佔臨水城,前任師長暗中親日,陰謀投靠侵略者,被當時的張副師長髮現後,聯合警衛營鮑營長將其拘捕。
在鮑玉蓮的介紹下,雙方相互敬禮,互致問候。
初次見面,張師長和鮑玉蓮的父親各送山子一句話。
張師長說,王團長年輕有爲,前途無量。
鮑玉蓮的父親說,河涯村人傑地靈,王團長堪稱一方精英。
一番寒暄過後,小茹和張師長單獨交談,但一來一往總共四句話。
小茹說:“能在獨立團見到師座很榮幸。”
張師長說:“能來獨立團更榮幸。”
小茹接着說:“師座的體格還那麼健壯。”
張師長回答:“你比原來更漂亮。”
聽罷張師長的誇獎,小茹的臉上染抹一層淡淡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