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五爺廟的傷兵事件後,衆人感覺心裡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可以說,執法隊的每個人都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對戰爭的殘酷十分了解,對負傷致殘也十分了解。每個人只要上了戰場,都心無旁騖,只想着如何殺鬼子保性命,可現實卻是另一番情景,負傷了,小傷,可以療養,致命的傷呢?就算是一時命大沒死,可像這些被冷落在五爺廟裡的傷員,誰會專心致志地照看他們?今天是運氣好,碰上了執法隊,有高寶存和張智等長官過問此事,要是遇到個麻木不仁的人豈不是自認倒黴嗎?也多虧遇到了像張總監這樣遇事認真的人,據說當時連****都掏出來頂在醫生的頭上了,乖乖,也就是張總監會這樣,耿介正直,要是遇到一個遇事不攬事的長官呢?
巴力基一夥蒙古人走到一起,相互用蒙語交流着今天的事,明顯對此事有看法。
“張隊長,晉綏軍傷員都是這樣沒人管嗎?”巴力基用蒙語問道。
張智尷尬地回答道:“巴力基,蒙古有句諺語說,別因爲落了一根牛毛就把一鍋油都扔了。你想,晉綏軍有十萬人,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仗,受傷的不計其數,有幾個傷員沒人照顧是正常的,難道你們蒙古人的許多傷員都能無微不至地照顧過來嗎?我聽說,你們蒙古德王見軍人快死了,直接丟棄不管,有這回事嗎?再說,能因爲這件事就否認晉綏軍是支不顧人死活的軍隊嗎?”
巴力基點點頭說:“是的,我的朋友。說實話,晉綏軍打仗的攤子鋪得太大了,難免有幾個照顧不過來的,我能理解,朋友,你不用擔心我們蒙古人,再大的打擊我們也會化解。”
“謝謝你,巴力基,我相信,等你以後會知道,閻會長是個開通的人,不是你們的德王那麼沒人性。”張智反而被巴力基說得心情好點了。
高寶存見張智和巴力基嘀嘀咕咕的,就問:“小張,那個蒙古人說啥話呢?”
張智就把剛纔的話說了一遍,高寶存聽後,感慨地說:“咱們漢人受此事打擊太大,倒是人家蒙古人比咱們心胸開闊,慚愧慚愧。”
“是啊,這或許就是人種差異,蒙古人從小在草原上生活,環境惡劣,早有了一副處變不驚的性格。”
高寶存想想,也是,要不是自己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把一切看得淡了些,說不定帶頭鬧事比那個郭崇義也兇狠。當下,高寶存對着豪豬小組的人大聲說:“弟兄們,你們振作點,別他媽的一個個像死了爹媽似的,剛纔小張給我講了蒙古人的看法,人家活得多瀟灑,未必咱們連個蒙古人都不如。接下來,大家唱唱歌提提神。咱就唱《大刀進行曲》,記得我教你們的歌嗎?”
“記得,會唱。”
“好,還是這歌唱着來勁,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預備,唱。”
豪豬小組的漢人大聲唱了起來,直把巴力基等人聽得心馳神往,等豪豬小組的人唱完後,巴力基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張智說:“尊敬的朋友,請容許我們蒙古人唱唱歌好嗎?”
張智就對高寶存說:“隊長,蒙古人要求也唱歌,行嗎?”
高寶存看看巴力基熱切的眼光,說:“行啊,正好路上寂寞,不知他們唱啥啊?”
張智轉頭問巴力基:“你們準備唱啥歌?”
巴力基回答道:“是《成吉思汗頌歌》。”
張智又轉頭告訴高寶存,高寶存一聽,大聲對張智說:“好呀,成吉思汗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我最佩服他了,大家鼓掌。”
豪豬小組的人聽說蒙古人也要唱歌,一個個樂得直拍手。
於是,巴力基就用蒙古長調唱起來:“福壽無量的菩薩聖主,永享太平幸福,我們平凡的子,向你偉大英明的君主,主宰一切的大汗膜拜,請施恩於你的廣大臣民,以應有的歡樂與喜,願你贏得鼎鼎大名,傳遍世界天下,願你永遠幸福安享天年,主宰一切的菩薩聖主,請恩賜你明哲的子,以無限的歡樂與喜悅,讓舉國上下太平幸福,至高的君主無上的可汗,敬請您賜予子孫後代,以無限的歡樂與喜悅,艱苦創業的有福分的菩薩聖主,願你的一生一世,享盡人間的天福天樂,我們全體庶民同聲歡呼,願我主大汗萬古長存。”
衆人從沒聽過這種跌宕起伏的曲調,聽到此歌后彷彿想起那茫茫無際的大草原,聯想到藍天、白雲、氈包和畜羣,體味到蒙古草原獨有的春天的喜悅、夏天的激情、秋天的深沉和冬天的蒼涼,也彷彿想到了晉北老家那充滿禾葉味道的小河、山峰、土樑和溝谷……
好半天,豪豬小組等人才從美妙的歌聲中回味過來。
執法隊向西南方向進發,一路過臺懷鎮,沿途不斷見撤退至此的晉綏軍在休整。晉綏軍見部隊軍容整潔,每人揹着一把大刀,左袖套上套着“憲兵”二字,都知道是張培梅的執法隊來了。
遠遠地,衆人看見一座左右兩側環繞的山峰,猶如兩條飛龍落下河谷,拱背彎腰,騰挪圍抱,山峰上的寺院建築在兩山合抱的一個石山嘴上,宛若一顆二龍嬉戲的寶珠,山豁口有幾顆蒼老挺拔的大松樹,不知這個寺廟叫啥。就在衆人胡亂猜測時,從右側過來一隊身穿蒙古人衣服的騎兵衛隊,馬上的軍人顯得威嚴肅穆,衛隊中間是一個紅衣大喇嘛,略顯富態,旁邊還有幾個喇嘛跟隨。
兩支隊伍交匯,雙方站定,就聽迎面的一人用漢語喊:“對面兄弟是那支隊伍?”
“我們是第二戰區執法總監張培梅將軍的執法隊,請問,貴軍是哪支友軍?”高寶存大聲喊道。
“我們是‘宏濟光明大國師’,‘蒙旗宣化使’章嘉活佛的馬隊。”
張智一聽,對高寶存說:“我想起來了,此寺叫鎮海寺,是章嘉活佛的駐錫地。”
高寶存一聽,不知這章嘉活佛是何許人也,也不知五臺山的鎮海寺爲何成了蒙古活佛的駐錫地。這不怪高寶存對蒙古黃教知識貧乏,因爲章嘉活佛是蒙古黃教中歷代沿襲的佛位,自清朝康熙皇帝后,被歷代皇帝尊爲國師,在蒙古人中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其地位僅次於**、班禪活佛。
章嘉活佛名羅桑班第達丹畢蓉梅,光緒十六年(1890)出生於青海省一藏族家庭,8歲時奉詔晉京,駐系錫嵩祝寺,光緒帝在內廷召見了他,受封繼位爲第七世章嘉呼圖克圖。賞乘黃輿,頒賜金印,次年授爲札薩克大喇嘛(札薩克,蒙語執政之意),命其長駐北京,繼承前世所有封號。1911年,七世章嘉赴五臺山住鎮海寺,坐禪誦經。1912年清帝退位,民國成立。同年8月,七世章嘉從五臺山回京,發表聲明,擁護民國政府,開始贊助共和活動。同年10月,民國大總統加封七世章嘉爲“宏濟光明大國師”尊號,加給年俸銀一萬元。1916年1月加封“昭因闡化”四字名號,冊封爲“大總統高等顧問”、“灌頂普善廣慈宏濟光明昭因闡化綜持黃教大國師”,發給金冊,7月,加年薪1000元,並由陸軍撥一支警衛馬隊,隨身護衛。1935年被選爲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1937年又被任命爲國民政府委員。
馬隊裡的喊話剛完,就見阿斯根激動地用蒙語大喊:“章嘉活佛。”
三十幾個蒙古人立刻解下身上的武器,匍匐在地,低頭誦經。
這種架勢豪豬小組的人見了沒感覺什麼,畢竟昨天在菩薩頂見識了蒙古人對於佛教的瘋狂,倒是高寶存嚇了一跳,睜着一雙大眼,嘴巴張成0型,滿臉不可思議。
馬隊中的章嘉活佛似乎也見到了這些蒙古人的舉動,指揮衛隊散開一個空擋,叫一個喇嘛前去詢問。
巴力基見喇嘛向他們走來,便起身,舉着手用蒙語說:“活佛長青,活佛萬歲。”後面的蒙古人大喊:“活佛長青,活佛萬歲。”
“你們這是當了漢人的兵,打日軍嗎?”喇嘛問道。
“回上師的話,現今惡魔當道,成吉思汗的子孫用手中的槍捍衛光明,我們參加了第二戰區的執法隊。”巴力基回答道。
“好,好,活佛曾今在1932年4月7日,國民政府在河南洛陽主持召開‘國難會議’時,在洛陽車站舉行隆重的歡迎儀式上說‘中華民國系漢、滿、蒙、藏、回五族共同組織而成,現在國難當頭,希望全國上下,不分界域,不分黨派,一致精誠團結,共同禦侮’,你們有如此抗戰決心,方不辜負活佛的一片心意。”
一旁的張智不斷地給高寶存當翻譯。
“另外,活佛昨天晚上應閻司令的邀請在顯通寺討論了抗戰事宜,受到閻司令的嘉獎。”
巴力基一聽,忙舉手歌頌:“偉大無上的活佛啊,您給我們指引了前進的道路,我們草原上的雄鷹一定會遵從活佛的旨意拿起****,趕走惡狼。上師,請爲我們這些來自遙遠的錫林郭勒盟的蒙古人摸頂賜福。”
喇嘛回頭對章嘉活佛喊道:“活佛,這些來自大草原的漢子想要您摸頂賜福。”
章嘉活佛用渾厚的聲音說道:“請來自大草原的漢子們過來。”
巴力基等人放下軍帽,雙手合十,躬身從活佛面前經過。活佛用手輕輕撫摸信徒的頭部,賜予祝福。被摸頂的人面向活佛跪拜三次,虔誠祈禱,最後喊道:“祈望能夠再次面見活佛,得到活佛的摸頂和祝福。”
事後,每個人都被一旁的一個喇嘛送給活佛賜予一枚的畫像和一個金剛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