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鎮縣位於山西省東北部,與河北、綏遠接壤,是大同的東部門戶,自古以來爲兵家必爭之地。漢代,漢軍與匈奴多次在在境內發生戰爭。唐昭宗年間,晉王李克用率部與吐谷渾在此發生激戰。北宋初期,爲遼金對壘之地。明朝,與蒙古部族隔山爲界,設兩衛駐軍戍守,懇屯田,築長城,起煙墩,坼堠相望,爲三晉北門之鎖鑰,宣、大二鎮聯繫之要衝。清朝初年,新平堡、瓦窯口堡直屬大同鎮,駐參將鎮守。民國元年,平綏鐵路橫通全境,西接大同,東連平津,又爲交通要道。抗戰之前,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連年軍閥混戰,歷經晉軍、西北軍、奉軍的侵擾,這些軍閥爲了御控扼要,致使天鎮成了這些軍閥競相爭奪的戰場。如今,這個在清雍正三年改名爲天鎮的地方又要經歷一次戰火的蹂躪,只是,這一次是中國近代史上中國軍民抵禦外侮的一次生死之戰。
張培梅在太原參加完就職儀式後,心急如焚,匆匆與他的憲兵執法隊見面後,便馬不停蹄地趕來天鎮。從種種跡象上看,天鎮將是山西打響抗戰第一槍的地方,那裡有戰爭,哪裡便會有執法隊,否則,沒有戰場紀律會使與日軍沒交過手的晉綏軍在戰場上留有一絲的顧念。
執法隊取道大同,張培梅與第七集團軍總司令傅作義見了一面。張培梅知道傅作義不受閻錫山待見,原因是傅作義是晉南人,不是所謂閻錫山的五臺定襄派,加之傅作義能力太強,閻錫山有點尾大不掉的感覺。傅作義與閻錫山的齟齬始於中原大戰,當時,閻錫山任命傅作義爲第四路軍總指揮,指揮李生達等6個軍沿津浦線北段進軍。傅部旗開得勝,很快佔領了濟南,隨之揮軍南下,形勢一片大好。這時,閻錫山突然成立了一個第二路軍,由張蔭梧率領,指揮王靖國、李服膺兩個軍,張蔭梧任總指揮,傅作義任副總指揮,這讓很多人感到意外,也讓傅作義很惱火。張蔭梧是傅作義保定軍校同期同科同學,畢業後同時分到晉軍,但兩人關係一向不睦。張蔭梧任北平警備司令時曾辱罵傅作義是降將,沒有氣節,不配與他同列。這次,張蔭梧看到傅作義大軍進展順利,又是妒火中燒,就給閻錫山發密電,誣告傅作義與張學良、張羣等人舉行秘密會議,有叛變投敵之嫌。閻錫山於是對傅作義產生懷疑,特派張蔭梧前來分奪傅作義兵權並監視傅作義。張蔭梧來後,對傅處處掣肘,不給傅部分配彈藥給養,造成部隊軍心渙散、離心離德,最後兩軍不得不分開作戰,被蔣軍各個擊破,造成了閻馮聯軍的失敗。從這件事兒上,傅作義開始感覺到閻錫山不信任他了,與此同時,外面又傳言這次戰敗責任都在他身上,一時間使傅作義心灰意冷,遂開槍自殺,幸被夫人及時發現,才撿回條命。
此時,張培梅與傅作義面對面,毫無芥蒂。一則因爲兩人脾氣相投,兩人性格剛烈,不善於投機取巧。二則因爲張培梅是傅作義的老長官,與傅作義有知遇之恩。1924年8月,第二次直奉大戰爆發,閻錫山配合直系,率晉軍攻佔石家莊,傅作義營擔任警戒任務,表現出色,得到晉軍前敵總指揮張培梅的嘉許,力保其升任第4旅第8團團長。三則兩人帶兵有方,常打勝仗。1927年1月,直奉聯合晉軍進攻國民軍。國民軍在腹背受敵下,往西北撤退。平綏鐵路上的天鎮,是國民軍的必經之路。晉軍派傅作義第8團駐守天鎮阻截。國民軍宋哲元部歷時三個月的攻城,未能將天鎮攻下,由此顯露了傅作義守城的才能。1927年10月,傅作義利用奉軍換防之機,從太原深入奉軍腹地,一舉佔取涿州,造成對奉軍的致命威脅。可是晉軍各主力部隊迭告失利,紛紛撤離京漢、京綏兩鐵路線,涿州成爲孤懸於奉軍包圍中的唯一據點。傅作義只得採取固守待援之策。奉軍憑藉優勢,對涿州發動九次總攻。傅作義以不足萬人的無援之師。死守涿州達百日之久。涿州之戰是我國近代軍事史上城市攻防戰中著名一役。它雖然是一場軍閥混戰,但傅作義能攻善守的軍事才幹卻得到軍事界的公認,由此使他一舉成名。
兩人面對即將到來的中日開戰都有點擔心,並對閻錫山制定的大同會戰並不看好。走時,閻錫山對總指揮傅作義有點不放心,吩咐張培梅,要探探傅作義的底細。
“宜生(傅作義的字),你對閻長官佈置的大同會戰有何看法?”
“老長官,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閻長官佈置的大同會戰自有他的道理。”
“看不出,咱們的總指揮變得滑頭了。”
“嘿嘿”,傅作義自嘲地笑了,接着說:“大同會戰恐怕是個擺設。”
“何以見得?”
“你想,日軍總指揮板垣徵四郎是個老奸巨猾的軍人,如果天鎮發生戰爭,那不過是個聲東擊西的戰略。老長官,你還記得去年夏天板垣以關東軍使者的身份前往太原拜訪閻長官嗎?閻長官與板垣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同窗,當時,板垣穿越平型關,經忻口徒步到太原,山西雁北、大同的防務早被他偵察得清清楚楚。還有,日本特務機關長土肥原賢二,也是閻長官的同窗,他也曾以探友旅遊的名義,把山西的山川關隘偵察得一清二楚,並繪成精確地圖。可以說,日軍早對我山西存有覬覦之心。”
“照你這麼說,大同會戰根本就是形同虛設?”
“唉,這些話本不該說,也就是換作了老長官你了,知道老長官無害人之心,換作別人,我敢說嗎?”
張培梅心裡感到非常沉重,就眼前的情形看,山西危矣。轉而又想,山西有象傅作義這樣的軍人,是山西之福,全國之福,閻長官還對這樣的軍人心存芥蒂,真是不該啊。
“宜生啊,閻長官走時吩咐我,大同會戰全靠你了。”張培梅說這樣的話心裡有點空落落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試探性的話。
果然,傅作義哈哈一笑,說:“老長官,咱們之間還用來虛的?是閻長官要你試探我吧。你放心,不用你說,好歹我還是分辨出的,在對待抗日的問題上,我堅決服從閻長官的領導,爲山西的抗戰竭盡全力。”
張培梅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有些話說開就好,也不要怪怨我多嘴,在這關乎國家生死存亡的時刻,每個軍人都不屬於他自己,是屬於整個國家,你說呢,宜生?”
傅作義笑了笑說:“老長官還和當年一樣,心中有正氣,心中有國家,真是吾輩楷模啊。”
晚上,張培梅在傅作義的陪同下視察了大同的防務。花燈初上,街上人來人往,秩序井然,在一些關鍵地方,軍警崗哨林立,盤查也有禮有貌,一看就知道傅作義在大同深得人心。有這樣的文明之師、威武之師,何愁倭寇不除,下午的擔心一掃而光,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