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事情,也在金陵中學、鼓樓醫院、金陵神學院、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等幾十上百個庇難所同時上演。
唯一的區別,就是站出來的人有多有少。
像石懷瑜的通信營這樣,準備成建制加入到367團的,僅此一例!
不要說是營一級的建制,哪怕是班一級的建制也沒有,大多都是零零星星的個人!
歸根結底還是那一句話,守南京的這十幾萬國軍老兵,已被那些高級將領傷透了,他們血管裡的熱血,早已經涼了!
躲在金陵中學的趙寒星,就是這樣的一位老兵!
身爲88師262旅的一名連長,趙寒星真是身經百戰,殺敵無數!
淞滬會戰,光是拼刺刀就跟鬼子拼了不下十回!死在他刀下的鬼子足有二十個!
但是現在,既便廣播裡邊正在播放367團官兵的遺書,而且這些遺書都情真意切,頗能讓人感動流淚,不少入伍不久的新兵就被感動得眼淚直流,但從趙寒星的眸子裡,卻看不到一絲異樣之色,整個人冷得就像一塊冰!
金陵中學的廣播是許傳音讓人裝的。
許傳音給拉貝的說辭,是讓這麼多年輕力壯的國軍潰兵躲在安全區,如果不給他們弄一點兒娛樂,很容易出問題!
這兵荒馬亂的,別的娛樂不太好搞,廣播還是可以的。
畢竟,直到現在發電廠都還在供電,也不知是日軍有意還是疏忽了?
拉貝一聽覺得有道理,也就同意了,就這樣,許傳音給安全區的每一個大型庇難所都安裝了廣播,並且統一鎖定在中央廣播臺。
這會,廣播正在播的就是南京之聲!
“聽衆朋友們,接下來要播報的是367團2營4連1排1班戰士徐二狗的遺書。”
“順便說一句,徐二狗是來自金山衛保安隊的一名團丁,並不識字,他的遺書,是由他本人口述,由團部參謀朗潤秋代爲執筆。”
“娘!我想你!你老人家身體可好?”
“娘!真的好希望你能聽到兒子叫的這一聲娘!”
“因爲,這很有可能是兒子這輩子,最後一次叫你了!”
“明天,小鬼子的大口徑重炮就要開進南京進,新街口就要失守了!我們367團,如不出意外的話,多半也要全員戰死殉國嘍!”
聽到這,整個宿舍立刻變得一片死寂。
便是剛纔有幾個故意製造噪音的老兵,也停止了喧譁。
不少入伍不久的新兵更是下意識起身,走到了窗戶前,翹首向着新街口方向張望。
只有趙寒星依舊不爲所動,依舊雙手枕在腦後,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宿舍的天花板,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而廣播,仍在繼續。
“娘,我真不想死!”
“我都還沒來得及娶媳婦呢!”
“我還想跟媳婦生十個八個大胖小子,天天的圍着你老人家叫奶奶。”
“可惜,這一切都不可能了,永遠都沒機會了,就是做夢都不行了!”
“不過,娘你放心,兒子絕不會給你、給徐家祖宗丟臉,當年咱們徐家祖宗怎麼殺的倭寇,兒子明天就怎麼殺東洋鬼子!”
“娘,兒子在這給你叩頭啦!”
“娘,你老人家,要保重啊!”
聽到這,終於有個入伍不久的新兵受不了啦,轉身就往外走。
一邊走,新兵還一邊大聲說:“我反正受夠了,跟鬼子拼死了算!”
看着頭也不回走出宿舍的新兵,趙寒星嘴角綻露出一抹譏諷之色,心下卻默默的說了一句,真幼稚!
這遺書,真的就是士兵口述的?
只怕是專門找人代爲撰寫的吧?
其目的無非就是爲了聚攏他們這些潰兵的軍心。
只可惜,軍心散掉很容易,想要重新聚攏卻是千難萬難,甚至於絕無可能,畢竟古往今來,什麼時候見過散掉的軍心,轉眼又重新聚集的?
……
武漢珞珈山,聽鬆廬。
書房裡,正在播南京之聲。
“攻心!”陳布雷小聲說道,“這些所謂的士兵遺書,一定是鍾毅專門找人泡製的,其目的無非是爲了鼓舞滯留南京的十萬國軍精銳老兵之軍心!”
蔣委員長聽了後神情微動,問道:“那麼,有沒有可能成功?”
“絕無可能!”陳布雷搖搖頭,很肯定的道,“委座,古往今來,你什麼時候見過,散掉的軍心可以在轉眼間重新聚集的?”
蔣委員長的臉色便立刻垮下來。
回顧中華五千年戰爭史,好像還真沒有這樣的先例!
“所以!”陳布雷說道,“鍾毅此舉註定只能是徒勞!”
聽到這,錢大鈞的臉肌便下意識的抽動了下,有心想要提醒陳布雷,結論不要下得這麼快,這麼死!以免到時被事實打臉!
要知道,被打臉是真的很疼的!
但話到嘴邊,錢大鈞卻忍住了!
死道友,不死貧道,陳布雷倒黴,好像對他錢大鈞也不是什麼壞事!
陳布雷卻來了興致,又接着說道:“所以委座,對於367團來說,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儘快與統帥部取得聯絡,獲得統帥部尤其是委座的授權,如果能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的要求躲進安全區的十萬精銳開出新街口!”
聽到這,蔣委員長就徹底坐不住了,一下就站起身。
在場的幾個心腹幕僚便也紛紛起身,錢大鈞更問道:“委座有何吩咐?”
蔣委員長一伸手道:“慕尹,你立刻給戴笠打個電話,問問他事情辦得……”
話音還沒落,門外走廊上便響起了咚咚咚的腳步聲響,緊接着,戴笠的身影便出現在了蔣委員長等人的視野中。
“雨農你來得正好。”蔣委員長當即招手道,“快進來!”
戴笠便一溜小跑進來,先向着蔣委員長鞠躬,然後說:“委座。”
“不搞這套!說正事!”蔣委員長擺擺手,說,“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不太順利!”戴笠搖搖頭,說道,“卑職已經將委座的指示傳達給軍統南京站的留守人員,南京站也已經派了人前往新街口,但根本見不到鍾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