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滿怡閨房。
相比一月前在武昌碼頭見鍾毅時,張滿怡確實消瘦多了,探出錦被外的小手甚至已經能看到細細的青筋。
整個人看上去也是蔫蔫的沒精神。
昏昏沉沉間,忽然聽到樓梯聲響。
張滿怡還道又是下人給她送吃的,便側了個身朝裡而臥。
腳步聲再響,張滿怡能感覺到有一個已經走她他的閨房,並且在她牀邊坐下來,張滿怡便微微有些着惱,這些下人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她沒發話,竟然就敢坐到她牀上,當下氣呼呼的轉過身來。
但是下一刻,張滿怡立刻就懵了。
因爲坐在她牀邊的根本不是下人,而是一位高貴的夫人。
而且這位高貴的夫人並不是別人,而是中國的第一夫人,常夫人!在上海讀書時,張滿怡經常跑去三姐家裡玩,所以見過常夫人好多次。
常夫人微微一笑說:“滿怡,你這得的是心病吧?”
張滿怡回過神來,一張俏臉立刻羞得通紅,低低的嗔道:“夫人。”
“不用害羞,我也是過來人,知道心裡邊念着某一個人時的那種魂不守舍的滋味。”常夫人笑着擺擺手,又道,“你就跟我說一句實話,你心裡的人到底是誰?是令侃那孩子,你三姐夫還是稅警總團的那個參謀?”
張滿怡美目垂下來,低聲說:“他現在已經當上團長了呢。”
一句他現在已經當上團長了,已經把張滿怡的心聲表露無疑。
“我知道了。”常夫人笑道,“那這事就好辦了,不過只是一個團長,我這就讓他們的常校長給他下命令,讓他明天就乖乖跑來張家下聘禮!”
“這不行的。”張滿怡忙道,“夫人,這不行的。”
“我逗你的。”常夫人笑道,“堂堂張家女公子,我們宋家的小妹,又不是嫁不出去,又豈能這樣倒趕着送別人?這肯定是不成。”
“啊?”張滿怡聞言一愣,宋家小妹?
常夫人便笑着問道:“怎麼,你難道不願意有我這個乾姐姐?”
“這怎麼會?我當然願意,我只是,只是……”張滿怡忙道,“只是覺得好突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這麼說你答應了。”常夫人笑道,“妹妹。”
張滿怡便立刻甜甜的叫道:“姐姐。”
“噯。”常夫人頓時喜笑顏開。
……
與此同時,在張家客廳。
張謀之和幾個兒子正陪着常校長說話。
常校長的目光從張遠東、張遠西、張遠北、張遠模、張遠範五人身上逐一掃過,心下很是感慨,張家夫人真能生養。
常校長道:“聽說遠東、遠西都是劍橋大學畢業?張老闆可真是教子有方啊。”
“哪裡。”張謀之連忙道,“不過是在國外學了點建築的皮毛,也就幫着我蓋蓋房子,沒什麼大出息。”
常校長便不再多說廢話,開門見山的道:“張老闆,今天來就只爲了一件事,專程爲我的一位學生,來向貴府的五小姐滿怡提親的。”
張謀之心下了然,嘴上卻道:“不知校長說的是哪位?”
常校長道:“珞珈山高級軍官訓練團第三期學員,鍾毅!”
張謀之心下大喜,不過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說道:“校長,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張家信奉的基督教,一貫講究民主,所以這事恐怕還得問過滿怡才行。”
“那是當然。”常校長道,“夫人已經在問了。”
……
回頭再說鍾毅和張遠南。
帶着一吉普車的禮物匆匆往回趕,結果一到巷口就被攔下了。
看着巷子裡荷槍實彈的侍從警衛,張遠南有些懵,什麼情況?
就在這時候,王世和緩步迎上來,笑着打招呼道:“子韌老弟,遠南老弟。”
“王組長?”鍾毅輕輕點頭致意,張遠南卻問道,“你們這是……王組長,該不會是校長到了我家吧?”
“猜對了。”王世和笑道,“校長現在就在你們家。”
說此一頓,王世和又看着鍾毅說:“校長這次是來做媒的,專程替子韌老弟你,向張家的五小姐提親。”
“啊?”張遠南聞言立刻回頭看向鍾毅,一臉的羨慕嫉妒。
能得校長親自做媒,親自上門給人提親的,天下能有幾個?
鍾毅卻是哭笑不得,他當然知道常校長此舉是爲了籠絡他,但話又說回來,常校長以堂堂國府領袖之尊,卻親自跑來張家替他做媒,這份情真的不輕。
“別愣着了。”這個時候,王世和笑着說,“你們趕緊進去吧。”
當下鍾毅和張遠南告聲罪,又上到吉普車,直接開到大門口,再然後下車,徑直奔上房客廳而來。
……
鍾毅和張遠南一走進客廳,就看到常校長、常夫人,還有一對中年夫婦分別端坐在主位以及客位,在常夫人的座位後面還站着位少女。
鍾毅和張遠南一進來,少女目光便掃過來。
這少女自然是張滿怡,雖然已經是化過妝,但是相比上次在碼頭相見時,整個人消瘦了不只一圈,看向鍾毅的目光也是怯怯的,還帶着點幽怨。
兩人四目相對,鍾毅不由心下莫名的一揪,不過很快,他就又恢復清明,再然後轉身面對常校長啪的立正:“校長,夫人!”
常校長擺擺手,笑道:“子韌,我替你說了一門親事。”
都已然這樣了,鍾毅還能說啥?只能說道:“謝校長厚愛!”
聽鍾毅這麼說,張滿怡美目中便立刻泛起濃濃的驚喜之色。
常夫人卻拉着張滿怡小手說道:“鍾毅,我可警告你,我已經跟滿怡結爲義姐妹,你今後要是敢欺負滿怡,要敢娶姨太太,我可饒不了你!”
鍾毅心下頓時苦笑了,常夫人收了滿怡做義妹?那他不就變成了常校長的干連襟?常校長這本錢下得可有些大哪!
不過既便是這樣,有些事情也改變了不了,常校長不會因爲一門乾親就改變用人的原則,他鐘毅也絕不會因爲這個就改變自己的信仰。
“不敢,學生絕不會欺負滿怡。”說到這一頓,鍾毅又道,“但是學生也有話要說。”
“你講。”常校長說道。
“匈奴未滅,何以家爲?”鍾毅肅然道,“所以訂婚可以,但是完婚,卻必須得等到抗戰勝利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