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剎那,高飛的眼圈紅了,鼻子酸了,但是這樣的生離死別實在太多了,電話中斷了,城東方向隆隆的炮聲和密集的槍聲,以及悶啞的手榴彈、炸藥包的爆炸聲響成一片。
馮仁家所在的營是唯一全部使用保安團官兵組建的一個營,高飛將這個千人的加強營交給了黃俊杰,因爲馮仁家這些官兵都是保安團中的熱血愛國官兵,他們全部都是南昌本地人,戰鬥熱情極高。
增援部隊上不去,炮火支援無法進行,自己竟然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壯烈殉國,馮仁家的壯烈對於中國軍人來說似乎已經習以爲常了,面對訓練、武器裝備皆爲己放數倍的日寇,中國軍人唯有以死相拼,血肉搏殺,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們是無法想象這種無奈的悲壯。
短暫而激烈的白刃拼殺之後,幾乎兩倍於守軍官兵的日軍官兵屍體橫七豎八的以各種姿態倒斃在陣地之上,之前守軍構築的地堡全部崩坍或者坍塌被全部摧毀,戰壕已經被密集的炮火夷爲平地,時而可見其中伸手的手或腳來,支離破碎的人體與四分五裂的武器散佈一地。
攻克陣地的日軍並沒有任何歡呼聲,隸屬與圾井德太郎指揮的步兵第十一旅團的步兵第四十七聯隊在攻克城垣防禦最後一道防線中也是失血過多,步兵第四十七聯隊是在南京下關大屠殺中最爲賣力的一個日軍步兵聯隊,其自喻爲熊本最強,但是在南昌城下熊本最強的日本人終於知道了什麼是銅牆鐵壁!
中國軍的官兵就如同一道他們終苫能仰望卻無法逾越的高峰,慘烈的爭奪戰中,步兵第四十七聯隊聯隊長山口前川大佐與副聯隊長南部河中佐以及代理聯隊長的步兵第一大隊大隊長的高橋太郎少佐全部陣亡,參戰的步兵第四十七聯隊經過戰前補充的四千二百九十人中二千六百五十餘人陣亡,七百多名輕重傷員,可以說城東城垣的攻堅戰,將步兵第四十七聯隊徹底打廢了,接替步兵第四十七聯隊繼續攻擊的是同樣隸屬步兵第十一旅團的步兵第十三聯隊。
城垣大血戰的慘烈讓冒着炮火試圖突破突破口的步兵第十三聯隊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成批的官兵倒在被炮火封閉的突破口上,而僥倖突入的部隊又要面臨守軍猛烈的交叉火力的射擊,即便如此,日軍依然向發了瘋一般的實施猛攻。
第六師團參謀作戰主任佐慶大森大佐陪同着阿南惟幾冒險走上了這片危機四伏的陣地,因爲只要中國士兵還有一口氣,他們就會向日軍射擊,甚至拉響炸藥包與侵略者同歸於盡。
對於第六師團來說這已經成爲第六師團自從甲午戰爭第一次踏足□□以來最大的一次傷亡,似乎城內的中國守軍的重炮羣也對第六師團特別的關照,第六師團總能捱到比第一零一師團、第一零六師團和第二十二師團更多的炮彈,實際上很多第六師團的官兵也明白,這可能跟南京中國首都下關的大屠殺有關。
身穿士兵軍服的阿南惟幾與佐慶大森走在一旁狼藉的陣地上,戰壕內層層疊疊的屍體已經堆滿了整個防線,被炮彈炸得鬆軟的泥土一直沒過腳腕,有些地方甚至還有爆炸產生的餘溫。
阿南惟幾發現很多臉色黑青嘴角留着綠色帶有血沫液體,屍體腫脹的中國士兵與很多帶有防毒面具的日軍士兵倒斃在一起,中國士兵的整個胸部被炸飛了一半,四周皇軍官兵呈放射性倒地,顯然是這名吸入了大量毒氣的中國士兵憑藉着最後的意志拉着帝國官兵同歸於盡,很多白刃戰搏鬥的地方都有中毒倒斃的中國士兵的身影,也就意味着這些大量吸入芥子氣體的中國士兵依然在頑強的憑藉意志在抵抗?
這怎麼可能?難道他們的意志已經超過了鋼鐵嗎?望着遍佈密集甚至層層疊疊屍體的城垣範圍,阿南惟幾有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壓抑感,隨意坐在地上雙目呆滯的帝國官兵就是這場戰鬥的勝利者,突破口方向的戰鬥還在激烈的進行,帝國皇軍的炮兵部隊將大量的炮彈傾瀉到城中,而中國軍隊則將炮彈傾瀉在突破口不足百公尺的地段上,第十三步兵聯隊的進攻似乎非常的不順利。
這時,一隊擡着擔架走過來的傷兵被幾名督戰的憲兵攔住,阿南惟幾與佐慶大森也走了過去,擔架上擡着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屍體的胸口還插着一大塊彈片,擡屍體的傷兵哭泣着道:“這就是我們步兵第四十七聯隊聯隊長山口前川大佐閣下,在進攻突破口的時候中炮身亡了。”
阿南惟幾看了看大塊的彈片,突然驚訝得失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站在一旁的第六師團作戰參謀主任佐慶大森大佐走過來接過阿南惟幾手中的彈片一看,頓時也目瞪口呆,因爲這片彈片上的日文顯示炸死步兵第四十七聯隊聯隊長山口前川大佐的炮彈並不是□□軍的,而是帝國小倉隸屬於三菱企業株式會社的第十七彈藥廠生產的七十五毫米殺傷榴彈的彈片。
步兵第四十七聯隊聯隊長山口前川大佐被自己人的炮火炸死了?這個所謂的結果似乎太過震撼了一點,於是佐慶大森咳嗽了一下,揮手示意憲兵放行,小心翼翼的將彈片揣進了口袋中。
佐慶大森邊走邊道:“通過近來的交火,我們發現南昌城內的中國軍隊也裝備有帝國製造的三八式七十五毫米野炮,之前帝國在滿洲事變前的幾年大量出售過這種火炮給□□人,甚至還出售過數艘輕型巡洋艦,□□軍隊使用我們生產的火炮和炮彈不足爲怪。”
阿南惟幾自然明白佐慶大森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道:“山口前川聯隊長的玉碎真是令人無比的惋惜啊!這些帝國忠勇的武士,是他們用鮮血爲我們活着的人做出了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