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是一年當中白日最短的一天。我國北方人有冬至日吃餃子的傳統,老人們常說:冬至不吃餃子要凍掉耳朵的。
一九三七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都冷。軍隊逢年過節一般都是停止訓練讓士兵放假休息,但今年的冬至卻是個例外。冬至一大早任來風就把飛虎營的幾百官兵拉到操場上訓練了,理由是戰爭臨近,休息日取消!
該休息的時候不讓休息,當兵的不少心裡都有怨言。可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長官既然下命令取消休息日,士兵們再怎麼不高興也只有遵照命令執行的份。
照例是早晨六點半起牀,七點開始晨練一小時,早飯過後接茬練。炊事班忙完早飯之後通常都是休息兩三個鐘頭再開始準備中午飯,但今天卻和往日不同。部隊開完飯之後他們也不休息,一羣人繫着圍裙接茬就忙乎開了,噹噹噹的剁肉聲大半個操場都能聽見。
當兵的交頭接耳開始議論了,炊事班這幫人是在幹啥?有那頭腦靈活的就猜原因:今天冬至,炊事員是給咱們包餃子吧?
要吃餃子嗎?當兵的頓時都興奮了起來。這年月,所謂的吃糧當兵也不過就是圖個吃飽飯,至於伙食的質量那是不用指望了。大鍋燉菜大饅頭每天都是老一套。飛虎營是韓復渠的警衛部隊,大鍋菜裡還有肉,至於普通部隊那就只有純素的燉菜了。難道今天真能吃上冬至的餃子嗎?
疑問在午飯時分完全解開了,今天中午果真是吃餃子!豬肉蘿蔔餡、羊肉蘿蔔餡,回漢兩種肉餡的餃子當兵的隨便挑。
好傢伙,幾百個大漢就像半個月沒吃過飯的餓死鬼一樣,撲上來一人搶過一碗吃的那叫個香呀。“慢點,慢點。今天的餃子管飽,不限量。弟兄們都悠着點兒,別噎着了。”司務長在邊上緊勸。當兵的點頭嗯嗯兩聲,繼續一口一個不停地往嘴裡塞。
看見當兵的這種吃相,任來風從心往外的樂。不就是吃頓肉餡餃子嗎?只要戰士們高興,今後每個月他都可以搞一回。任來風是高興了,他可是沒看見炊事班那幫人一個個苦瓜一樣的臉。幾百名大肚漢一起吃餃子,那得包多少纔夠吃?
一頓飯一直忙活到中午一點多才整完。就在炊事兵們抱着碗品嚐自己勞動成果的時候,任來風吃完餃子過來宣佈了一項讓整個炊事班幾乎崩潰的命令:冬至的晚飯還吃餃子!好嘛,今兒個一整天是別打算閒着了!
中午吃了餃子,下午戰士們訓練的時候格外的有精神,就好像他們中午吃的不是餃子,而是十全大補丹一樣。
“煙槍,你說鬼子什麼時候會再進攻?”晚飯的時候,任來風和煙槍端着餃子湊到一起,聊起了當前的形勢。
“我看快了。都一個多月了,鬼子那麼多人也不可能一直在黃河以北呆着吧?我看快了。說不準就是這幾天。”煙槍和任來風在一起的時候從來就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根本不擔心說錯話有什麼後果。
“就在這幾天嗎?那我得趕快準備好槍支彈藥,省的到時候忙不過來。”任來風覺得煙槍的話和自己想的有點接近,就順着這個話題往下發揮了,“嗯,我看從明天開始就讓部隊搞實彈演練得了。”
“哎,小風,你說趙永勝現在能去哪兒?”
“那傢伙,不是當逃兵跑回了老家,就是投降鬼子當了漢奸,他還能有第三條路嗎?呵呵,這兩樣不管是哪一樣,只要讓抓住鐵定是有死沒活。”任來風眯着眼睛笑了。想不到當初老找他彆扭的趙班長現在竟然成了喪家之犬,這大概就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吧?
“最好還是落到你手裡!”煙槍接了一句話就笑了。趙永勝要是落到任來風手裡,那才真是不如早死了痛快了。
兩人一碗餃子吃完剛準備再去盛一碗的時候,遠處的天空突然間一亮,緊跟着一明一暗的閃開了,就好像那邊是一盞接觸不良的日光燈一樣。天空中隱隱傳來滾滾的雷聲,任來風和煙槍倆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了興奮和一絲焦灼。任來風眼裡的興奮之意似乎還更重一點兒。
“報告,剛剛接到軍情通報。日軍分乘上百艘船隻正在強渡黃河!”通信兵拿着電報稿過來報告任營長最新的軍情通報。
上百艘船?任來風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上百艘船,就算一艘船隻坐十個人,那就是一千鬼子!以前他不知道,現在真正上過戰場他才明白,上千鬼子的戰鬥力到底有多恐怖。不過,防守河防的同樣是韓復渠手下精兵強將,想必上千鬼子不會那麼容易就渡過黃河吧?
知道那邊打起來了,任來風也來了精神,吃完飯他命令飛虎營三個主力連的官兵今夜輪流睡覺,衣不解帶、馬不卸鞍。軍情緊急,說要上的時候拉上去就得打,到時候再穿衣服換鞋那不是就耽誤工夫嘛。
晚上十點鐘的時候最新消息傳過來了:谷良民第二十二師已經全線潰退了!韓主席命令孫桐萱第十二師留守濟南,韓復渠準備撤退了!
這還沒打就撤了?任來風又問了一遍,確認不是開玩笑,這才表情嚴肅了起來。又有通信兵跑過來報告:韓主席命令飛虎營立即集合,營長任來風十分鐘之內到司令部報到!
“吹緊急集合哨,所有人立刻集合!”任來風一聲命令,值班的警衛拿起哨子就吹:“嘟嘟嘟——!嘟嘟嘟——!”
軍營裡立刻喧鬧起來,半夜驚醒的戰士們迅速穿好衣服列隊集合。遠處的炮聲似乎更近了。
任來風往隊伍前頭一站從左至右掃視一遍擡手敬了個軍禮,“弟兄們,日本鬼子已經打過黃河了!殺敵報國、立功受獎的機會來了!希望各位兄弟不怕犧牲、勇敢作戰。掙了軍功將來好買房子置地娶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