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裹血的屍體堆疊的扔在三道樑陣地前的山坡上,那些重傷不能動彈的鬼子躺在血水裡有氣無力的呻吟着,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倘若是在以往的戰場上,那些槍法出衆的老兵們定會百無聊賴的拿他們練槍,可是現在子彈金貴,不能糟蹋了,反正這些重傷的鬼子也沒多少好活了。
所以弟兄們自顧自的幹着自己的事情,任由那些重傷渾身冒血的鬼子躺在地上呻吟,看着他們一寸一寸的匍匐朝着鬼子部隊方向艱難的爬着,然後死在半道上。
那些被擊退的鬼子兵們看着那些躺在荒草溝壑裡痛呼呻吟的同伴有些不忍,派出了幾十個鬼子在幾挺機關槍的掩護下想將他們的傷員搶回去。
但是已經從鬼子身上搶了彈藥的弟兄們又怎麼會讓鬼子如願,老兵們趴在自己的位置上沉穩的瞄準開槍。
他們將那些衝過來的鬼子兵挨個點射,將他們腦袋打得像是熟透的西瓜一樣爆開,紅的白的噴的滿地都是。
老兵們打了無數的惡仗血戰,子彈喂出來的槍法早就和鬼子不相上下,雖說不能百發百中,但是命中率也是極高的。
有些老兵們沉穩的開槍,有的打鬼子的腦袋,有的也缺德的專打鬼子的大腿,讓衝過來的鬼子栽倒不少,非但沒將傷員扛回去,反而又丟下十多個躺在地上叫喚的傷員。
那些槍槍咬肉的精準槍法讓鬼子也是震驚,暗道遇到了硬茬子,所以任由那些傷兵在地上抽搐呻吟,也不敢再跑過來往回搶。
腦袋驕傲的揚到天上的鬼子兵吃了虧,也不再莽撞的發動進攻,他們在軍官的呵斥下快速的展開,搶佔了大路兩側的一些制高點。
更多的鬼子兵接到了命令向前方集結準備新一輪的攻勢,氣氛驟然緊張了起來,小鬼子如臨大敵。
楊凌遠遠的望着小鬼子在匆忙的調動,他也帶着衛兵虎子在三道樑的各處阻擊陣地巡視,給弟兄們打氣。
雖說巡視並不能給弟兄們接下來的戰鬥帶來實質性的幫助,但是看到他這麼一位最高指揮官依然還在陣地上,弟兄們的心裡也踏實許多。
弟兄們從穿上軍裝拿起槍的那一刻就已經準備爲這個國家赴死了,所以對於即將面臨的慘烈戰鬥並沒有多少害怕,反而有一種解脫的輕鬆感覺。
王鬍子,鐵匠以及張黑子他們各自帶着或多或少的弟兄守衛在三道樑一線的陣地上。
整個防線雖然看起來單薄的一戳就破,但是看到左右兩側的友軍連排的陣地傳來的說話聲,他們又覺得莫名的心安。
連長王鬍子帶着七十多個弟兄守衛在一片土粱後邊,除了留下兩個觀察哨外,其餘的人都躲在了後邊清理着剛從鬼子手裡弄來的彈藥。
“甜瓜手雷八個,子彈一百五十發,刺刀二十把......”的將戰利品掏出來放在地上,王鬍子在小聲的清點着。
看着繳獲回來寥寥無幾的彈藥,王鬍子的心情很不好,盯着圍在旁邊的弟兄們問女:“你們怎麼弄的,吃的沒有,彈藥也只弄了這麼點?”
一名弟兄抱怨般的咒罵道:“這幫小鬼子窮得叮噹響,我這二十顆子彈還是拼了三個鬼子才摸回來的。”
周圍的弟兄們都是紛紛點頭附和,以往他們每次幹掉小鬼子都會繳獲無數的東西,武器彈藥無數,那些值錢的小玩意還能夠戰後去黑市換錢。
可是現在他們正缺少彈藥的時候,好不容易打了鬼子一個突襲,準備撈點家當回來,可惜的是鬼子打到現在也彈藥告罄了。
面對少得可憐的彈藥,王鬍子不得不罵罵咧咧的將他們勻給弟兄們,那些槍法好的老兵都勻到了三五發子彈,而其餘的弟兄有的分到手雷,也有人只能繼續挺着蒙塵的刺刀。
“準備的怎麼樣了?”楊凌貓着腰走到了王鬍子他們跟前,對正在瓜分彈藥的他們詢問。
“彈藥太少了,一場仗都不夠。”王鬍子沒有隱瞞自己的難處,但是他也沒有將困難推給楊凌這位長官、
他補充說:“雖然子彈少,但是弟兄們人手一把刺刀,只要鬼子突進來了,大不了拼刺刀,論起拼刺刀,我還真沒怕過誰!”
聽到王鬍子的話,楊凌對他們能夠守住這塊陣地多了幾分信心,至少在他們打光之前,鬼子是休想踏上這裡的。
“小鬼子也快彈盡糧絕了,只要我們撐住兩三個小時,這仗我們就能贏了......”楊凌不能給弟兄們補充兵力和彈藥,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們希望。
他們的部隊在抵抗小鬼子的戰鬥中付出了無數的犧牲,無數的弟兄埋骨異鄉,而如今輪到他們了,他們不能退縮。
這無關升官發財,只是不想讓小鬼子就這麼輕易的離開,身爲一名中國軍人,在拿起槍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有了赴死的覺悟。
鐵匠他們的陣地佈置在三道樑側翼的林子裡,他們主要是護住隊伍的側翼,防止鬼子的迂迴包抄。
他們的連隊裡唯一會識文寫字的“書生”正在幫這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弟兄們寫着家書,因爲他們不知道這場戰鬥之後,他們還會不會活着,總得給家裡一個念想不是。
“耗子,信的地址寫哪裡?”書生將一頁紙從小本子上撕扯下來,轉頭詢問寫信的那名身材瘦小的弟兄。
耗子回答說:“劉家村。”
“那個劉家村,是那個省的?”書生又說:“不寫詳細了,你們家裡也收不到。”
在哪個交通落後的年代,耗子參軍之前就從未出過他們的小山村,世世代代的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漢,只知道跟着自己的爹伺弄地裡的莊稼。
路過的軍隊在村子裡招兵,他就和村裡的幾十個年輕人稀裡糊塗的換了身髒軍裝,當了兵。
甚至來不及和家裡人道別,就隨着部隊浩浩蕩蕩的開赴了前線,走了幾天幾夜,打了一場屍橫遍野的爛仗,打完仗後從村裡出來的幾十個後生就剩下了他一個了。
現在面對書生的詢問,耗子哪裡知道自己是哪裡人,就知道自己是劉家村的,他們這些人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去,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他是我們在山東菏澤招的兵,就寫山東菏澤劉家村......”連長鐵匠依稀還記得一些東西,耗子這位老兵對鐵匠充滿了感激,總算是幫自己想起了家是哪裡的。
書生聽到鐵匠的話後一愣,低聲對耗子說:“耗子兄弟,現在山東那塊已經是敵佔區了,恐怕得打跑鬼子這信才能送回去。”
鐵匠拍了拍耗子的肩膀說:“我們總會打回去的,就算你光榮了,咱們活着的弟兄也會把信送到。”
鐵匠轉頭對着周圍的弟兄們說:“弟兄們,這場仗無論咱們誰活着,都要把信保管好,等打完仗,送回弟兄們的家裡。”
弟兄們沉默的點頭,像是一個莊嚴的承諾一樣,所有人都將信撞進了書生的帆布包裡,等待着自己或者弟兄們將家書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