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彈將荒草,灌木叢,藤蔓和樹林都燒掉了,許多的山頭都光禿禿的一片焦黑,燃燒的黑灰漂浮在空氣中,一片熾熱。
巨大的彈坑將地面炸的面目全非,許多坍塌的工事廢墟凌亂地分佈在山頭,緩坡上,餐周圍躺着殘缺的屍體,破碎的槍支。
炙熱的子彈不時地從一些山頭和散兵坑裡打過來,那些鬼子堅守的據點還沒被攻下。
中國官兵們沿着每一條山溝,每一條山路向山裡衝殺,每一條山路上都遺屍累累,這是一條條鮮血鋪成的路。
在這佈滿屍體和鮮血的山路上,一行十多人的記者隊伍正在這觸目驚心的戰場上,由一隊持槍的中國官兵護送着,進行戰地拍攝。
“嗚……哇……”
有年輕的女記者看到那些肚子都炸爛的鬼子屍體,聞着那惡臭,心中五味翻騰,奔到路旁,扶着一隻剩下半截的樹幹嘔吐了起來。
那些男記者們當初一心想要上前線,想親自見證鬼子松浦師團被殲滅的場景,此刻踏入這血獄般的戰場,雖沒有嘔吐,但是也個個面色發白。
他們生活在城市,不曾歷經戰火,所有前線的戰況,消息都是通過高級將領門口述的,在他們的想象中,戰爭只不過是一串串傷亡的數字而已。
這一次圍殲松浦師團,長官部特意的邀請這些記者們前來報道,爲宣傳造勢,當他們抵達戰場時,才第一次見到戰場的殘酷。
在這裡他們沒有感受到任何勝利的氣氛,除了那些屍體和一些匆匆向前趕的醫務病兵外,甚至連活着的戰鬥部隊的官兵都沒有見到一個。
倘若不是長官們說他們要打勝仗了,僅僅從他們看到的這些數不清的屍體,他們以爲他們打了一場敗仗。
“我們不是打勝仗了嗎?馬上就要全殲松浦師團,爲什麼我們犧牲了這麼多人……”
看着那填滿戰壕的屍體,有的記者忍住心中的翻騰,詢問保護他們的老兵連長。
老兵和周圍那些渾身薰得漆黑的弟兄們對視一眼,認真地回答說:“如果我們打敗仗了,我們會犧牲的更多,你們知道什麼是屍山血海嗎?在上海的時候,許多弟兄的屍體就那麼泡在水裡,水都染紅了,我們喝着血水和鬼子作戰……”
老兵聲音低沉,但是臉上看不到悲痛,他們已經麻木了,一場場血戰打下來,只有親身經歷的他們知道,想要一場勝仗,是多麼的不容易。
記者們震撼了,他們通過老兵的描述,能夠想象得到一場場天昏地暗的血站是怎麼樣的殘酷。
看着這名有故事的老兵連長,有記者突然就想採訪一下他。
“劉連長,這些都是和你一起血戰過來的弟兄嗎?”
老兵連長看着周圍這二十多個持槍的官兵,搖了搖頭:“他們都是一個月前補充到連裡的。”
“全都是一個月前補充到連裡的?”記者有些驚訝,看着他們一個個滿臉殺氣的模樣,怎麼也不像是一名剛入伍一個月的新兵。
但是記者不清楚的是,這一個月以來,他們的戰鬥就從沒有停止過,一個月的殘酷戰鬥,他們早就是老兵了。
記者又問:“劉連長,那您當初一起的那些弟兄們呢?”
老兵連長看着認真的記者,愣了一會兒,望着一片狼藉的戰場,最終還是開口了。
“我們村出來十一個人,一場仗死了八個,另外的兩個在第二場和鬼子的遭遇戰中殉國,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了……”老兵連長說着說着聲音就哽咽起來。
“劉連長,抱歉……”
“沒事,咱們繼續走吧。”
老兵連長早已經麻木了,身邊的弟兄換了一茬又一茬,早就不知道什麼是傷心難過了,還活着,就得繼續戰鬥。
一隊傷兵沿着山路撤了下來,輕傷的官兵們擡着血肉模糊生死不明的重傷員,他們每個人都滿臉疲憊,眼神空洞而麻木。
“這位弟兄,你們是那個部隊的?已經把松浦師團殲滅了嗎?”
好不容易看到了有前線戰鬥的官兵,雖然是傷兵,滿是好奇心的記者慢還是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開始詢問,有人舉起了照相機,想將這些傷兵們的狀況拍下來。
這些圍上去的記者讓傷兵們無比的警惕,當照相機閃光的時候他們紛紛下意識的抓起了自己的槍,呼啦的拉動槍拴。
“兄弟,別衝動,他們是記者,那不是武器,那是照相用的……”
老兵連長看到傷兵們動槍,急忙擠上前解釋。
許多官兵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漢,當兵打仗才走出了自己的村子,看到記者們擺弄的照相機,恍然大悟,他們聽長官說過。
這些官兵們舉槍着實將記者們嚇了一大跳,由老兵連長上前交涉,這才放下了槍,不過對於記者們的問題,他們的粵語着實讓記者們聽不懂。
“他們是第4軍的,廣東的部隊,他們說前邊還在打,我們繼續走吧。”
老兵連長對着傷兵們揮揮手,帶着記者們繼續向戰場走。
所有的部隊都撲上去了,沒有留預備隊,戰鬥還在前方的山裡繼續打着,可是一路上的慘狀讓記者們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之情。
每一場勝利的背後都是一長串觸目驚心的陣亡名單,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鬼子雖然只剩殘部,但是面對裝備很差的中國部隊來說,仗依然打得很艱難。
但是中國官兵們不怕,他們的心中有一個強大的信念支撐着他們,那就是爲了勝利,爲了勝利,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小鬼子已經不多了!咱們一人拼死一個,也能把他們滅了!”
一個渾身多處往外滲血的軍官聲音已經變得嘶啞,帶着還能戰鬥的十多名官兵撲向了一處疑似鬼子陣地。
“啪!”
“啪!”
三八大蓋清脆的槍聲響了,衝在前邊的兩名弟兄身軀飈出了一股暗紅的血泉,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了。
但是他們身後的弟兄卻沒有停下腳步,一邊拉了手榴彈,一邊猛撲了上去。
鬼子又着急的開了兩槍,又有兩名弟兄倒了,但是剩下的弟兄已經撲近了。
看着弟兄們那高舉冒着青煙的手榴彈,鬼子已經來不及開槍了。
“瘋子!瘋子!”
鬼子兵被恐懼籠罩,心裡咒罵着,不敢再待在原地了,慌不擇路的向後跑,面對這些不要命的瘋子,這仗已經沒法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