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正午時分,但是天空陰沉地就像是傍晚,一條寬不過兩丈的小水溝平緩地流淌着,很靜,很美,小水溝的南側是一片不大的枯黃蘆葦蕩,那是衛生隊的臨時營地。天 籟小 』說
小水溝旁,一高一瘦兩名灰軍裝的士兵正揮動着鐵鍬在奮力地揚着泥土,不規則的散兵坑在他們的揮動下慢慢成型。
高個子士兵一邊揮動着鐵鍬將潮溼的泥土揚進平緩流淌的水溝,濺起點點水花,一邊噘着嘴牢騷:“咱們這位連長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隔着這條溝警戒就行了吧,還非讓咱們浪費力氣挖這勞什子散兵坑,這不是瞎折騰咱們嗎。”
較瘦的士兵將鐵鍬杵在地上,直起有些痠疼的腰,順着蘆葦蕩看了看南邊的醫護隊臨時營地,壓低聲音道:“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誰讓咱們倒黴呢。”
說到倒黴,高個子士兵覺得滿腹的委屈,乾脆將手中的鐵鍬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聲地咒罵着:“孃的,怎麼啥倒黴事兒都讓咱們給攤上了呢。”
他們從同鬼子激戰的槍林彈雨之中好不容易地活了下來,原本可以隨着殘部撤離,但是他們被臨時抽調保護衛生隊,又來到這靠近戰場的地方,想想他們都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黴。
較瘦的士兵又鏟了幾鏟泥,歪着腦袋看到高個子士兵窩在那裡懶得動,嘆了一口氣開口提醒。
“快起來挖吧,不然等連長過來看到咱們偷懶,又得挨訓。”
高個子士兵嘴裡翹着二郎腿,舒適地閉眼躺着,滿不在乎:“怕什麼,難道他還能吃了老子不成。”
看到高個子士兵躺在地上不動,較瘦的士兵也就像是失去了動力一般,鐵鍬一扔,乾脆也坐了下來。
反正這裡隔着一條水溝,如果小鬼子的滲透小隊真的要從這裡過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在他們眼裡,挖散兵坑防禦完全就沒必要,純屬浪費力氣。
“你說咱們這個姓楊的啥來頭,咱們排長那麼高傲的人都對他言聽計從的,這不像咱們排長的作風啊。”較瘦的士兵湊近高個子士兵八卦地問。
他們的排長吳江雖然性子冷,不愛說話,平日裡總是板着一張臉,但是要說能力那是沒的說,他們可是親眼看到吳江單挑五個壯漢不落下風,可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厲害角色,現在甘願對姓楊的連長言聽計從,讓他們很費解。
高個子聽到較瘦士兵的話,依然閉着眼睛,慢悠悠地開口:“我打聽了,這姓楊的沒啥來頭,就是三六一團的一個普通連副,連裡死的死傷得傷就剩下他一個光桿司令了,這才被抽調來幹這倒黴催的護衛連長。”
聽到高個子士兵的回答,較瘦的士兵恍然大悟,頓時覺得這姓楊的也是蠻可憐的,連裡死傷的就剩下一個人了,還倒黴的又來當護衛連長,又是送死的任務,想到楊凌的遭遇,他頓時覺得有些幸災樂禍,覺得自己也不是那麼倒黴了。
“咳咳——”排長吳江冷着臉咳嗽兩聲,兩個倒黴催偷懶嘮嗑的的士兵冷不丁地聽到有人咳嗽,頓時嚇得抓起槍一骨碌地爬了起來。
吳江雙手背在身後,黑着臉將兩個有些惶恐的士兵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淡淡地問:“挺閒的啊?散兵坑都挖好了?”
兩個人心裡叫苦,真是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看着他們那淺淺的散兵坑,尷尬地回答:“還……還沒。”
吳江看着侷促不安地兩個人,冷哼一聲:“那你們還愣着幹什麼,趕緊的!誰要是挖不好,今天晚飯就不用吃了!”
一高一瘦兩個兵立即撿起被他們扔在地上的鐵鍬開始奮力揮動了起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的慌,要是真餓一頓,那啥都不用幹了。
吳江看着兩個呼哧呼哧奮力挖掘的士兵,揹着雙手,冷着臉朝着前邊走去了。
兩個士兵的談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雖然在他們的眼裡楊凌只不過是一個同樣倒黴催的連長,但是吳江卻不這樣認爲。
能夠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沒有兩把刷子能活那麼久?
調到楊凌的麾下吳江目前還沒現楊凌有什麼厲害之處,但是他絕對不會傻傻的真的以爲楊凌就是一個普通連長。
他的直覺和經驗告訴他,楊凌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所以對於楊凌的命令他是堅決的執行,挖散兵坑就要挖好,不能讓楊凌找到什麼把柄,所以親自監督。
楊凌當然不知道手下排長吳江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他在意的只不過是要活下去,只要這些人認真的令行禁止,他也不會刻意的去找誰的麻煩。
衛生隊的臨時營地已經在小小的蘆葦蕩搭建了起來,衛生隊長張紅英此刻正帶着一幫人盡力地搶救傷員。
有些重傷員因爲沒有及時地救治,已經沒有了生機,此刻正在楊大樹等人的帶領下擡到一旁挖坑掩埋掉。
面對這麼多死掉的重傷員,楊凌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只有挖坑掩埋他們了,總比暴屍荒野的好。
現在他們已經和前面的陣地取得了聯繫,更多的傷員正在源源不斷的送到這裡來,經過簡單的包紮處理之後,他們將會在天黑之後送往後方。
“醫生!醫生在哪裡!快救救我們團長!”急促的聲音讓吸引了楊凌的目光。
楊凌放眼望去,幾名渾身泥塵和鮮血的士兵正揹着一名血肉模糊的人奔了過來,遠遠地就朝着這邊喊。
衛生隊長張紅英從來到這裡之後就沒有休息過,傷員太多了,忙得腳不沾地,看到又有傷員送下來,急忙招呼現在唯一的閒人楊凌上前幫忙。
楊凌將自己肩上的步槍卸下,大步走了過去,同幾名士兵的幫助下一起將那個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傷員放了下來。
“林團長?”楊凌看清那個滿臉血污的面龐的時候,下意識的開口。
被炸的血肉模糊的重傷員就是七九九團團長林孝厚,他此刻身上的軍服已經被彈片割得支離破碎,已經重度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