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連夜接進租界的兒媳跟孫子孫女,待在租界替胡彪看房子的杜有福,多少還是覺得有些意外。可他同樣知道,孫子跟孫女住到租界,明顯要比住在外面安全。
對杜有福這樣的普通百姓而言,安全才是他們最重視的。那怕胡彪給他們開的工錢不高,可包吃包住的工作,已經讓他們覺得很滿意。何況,他們名義上是胡彪的下人呢!
讓杜有福安排兩個小孩住下後,胡彪也跟杜有福講了一下雜貨鋪那邊的事。雖然覺得兒子兒媳在外面比較危險,可總比逃到其它地方逃荒來的強吧!
兵荒馬亂的年代,類似杜家這家普通百姓之家,真踏上逃荒之旅,難保會出什麼意外。現在胡彪已經把他孫子孫女接過來,杜有福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呢?
因此他很快般道:“少爺,小的一家蒙你照顧,有了吃有了住的地方,小的已經很滿足了。能替少爺做事,也是我們一家的福份。若真出事,那也是阿大的命不好!”
“福叔,事情或許沒我說的那麼嚴重。等我下次離開,我會交待布魯克照顧你們一家。在租界,有他照撫你們一家,即便小鬼子想動你們,也要考慮一下後果。
不論是誰來詢問,你們都咬死什麼都不知情。你們只是替我看家的,其它的事情你們都不知道。若是真有人不講理找你們的麻煩,那些人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謝謝少爺!讓你費心了!”
“既然你們進了我的家門,那咱們就是一家人。往後我不在,這家你們也要替我看好了。等明天見了布魯克,我會讓他想辦法,給你孫子孫女找個學堂讀書。
若是我不在滬上的時候,你們就安安分分待在租界。若是外面風聲太緊的時候,你就讓阿大帶他媳婦搬進來住段時間。別覺得不好意思,性命要緊,知道嗎?”
“小的記下了!”
早年也替人做過管家的杜有福,很清楚像胡彪這樣的主家非常難得。那怕杜有福能猜出,胡彪從事的職業跟打小鬼子有關。可胡彪的稟性,還是讓他覺得很慶幸。
換成其它大戶人家,誰會在乎他這種下人的生死呢?
當杜有福一家開始休息時,胡彪一行五人卻在深夜時分,再次從別墅中出來。每人手裡拎着一個胡彪準備的袋子,有意避開租界執勤的巡邏哨兵,又一次走出租界。
或許白天槍擊案造成的影響有點大,以往熱鬧的十里洋場,今晚卻顯然安靜了許多。青幫大佬張嘯林被槍殺於長街,這個消息也會令很多人心有忐忑跟不安的。
這段時間,日軍特高課配合策反收買的前軍統諜報人員,以及張嘯林這位地頭蛇,把潛伏在滬上的軍統諜報人員,確實逼的很狼狽。而軍統,又豈是好惹的?
可誰也沒想到,軍統首先解決的人,竟然會是張嘯林這位青幫大佬。不管怎麼說,張嘯林滬上跟租界的人脈跟地位,還是不容小視的。即便如此,軍統還是強殺了!
甚至當着租界巡捕們的面,直接將其打死在巡捕房門前。連張嘯林都難逃暗殺,那麼其它投靠日軍的漢奸賣國賊,此刻又怎麼可能不擔心害怕呢?
位於城外日軍管控區的一幢樓房內,那怕時值深夜,樓房內依舊燈火通明。那些被日軍特高課抓捕跟策反的軍統諜報人員,此刻大多都在這幢樓房內辦公。
坐在首位的一名中年男子,看着一衆悶頭抽菸的臨時手下,表情嚴肅的道:“先前赤木處長的話,相信你們都聽到了。這件事,之前你們沒收到任何消息嗎?”
“隊長,沒有!這夥人,應該不是軍統的人。就算是,只怕也是新來的!”
“那麼你們覺得,他們這夥應該會躲在什麼地方?還有,這批人進城,肯定跟軍統或中統的人有聯繫。你們的暗線,沒收到任何消息嗎?”
“隊長,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傍晚時分,我的一個暗線給我送了一個消息。那個躲在租界的王敏誠,私下好像跟人見過面,對方來頭似乎比較大。”
“這麼重要的消息,爲何沒提前彙報?”
“隊長,我也是剛收到的消息,尚未覈實呢!況且,先前一回來,就拉來開會,我也來不及彙報啊!最重要的,這消息是真是假,現在也很難判斷。
這段時間,咱們已經端了不少軍統的聯絡站,剩餘那些硬骨頭,肯定知道我們在他們內部埋了暗樁。類似這樣的情報,我們早前不也收到過,可最後都是假消息!”
看着一臉委屈的手下,做爲臨時負責人的前軍統頭目李士羣,若有所思的道:“啓動暗樁,盯緊王敏誠的一舉一動,別怕花錢,一定要打聽出,這個消息是真是假!”
“是,隊長!”
“這段時間,城裡風聲很緊。咱們竟然已經踏出第一步,就很難回頭了。局裡的規矩,相信你們都清楚。想活下去升官發財,那就打起精神來。
幹出成績,上面自會有獎勵跟獎賞。反正咱們乾的就是掉腦袋的活,今天睡下明天能不能醒來都是個問題。不把對手解決,對手就會把我們解決,明白嗎?”
“明白,隊長!”
做爲軍統例爲必殺對象的李士羣,早前也是軍統少校級諜報人員,掌握不少有關軍統在滬上的秘密聯絡點跟人員。被日軍策反後,他替日軍也做了不少事。
鑑於李士羣的叛變,軍統確實非常生氣,也派遣多支行動隊對其展開刺殺。可眼下李士羣出門有一幫槍手護衛,家眷都安排在日租界,想殺他確實不容易啊!
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這些叛變的諜報人員,齊聚一團商議對策時。距離這幢樓房不遠的街道上,一支全副武裝的日軍巡邏隊,正跟往常一樣行走在街道上。
就在這支十二人組成的巡邏隊,經過一個有綠化帶的街道時,暗處突然飛來十幾枚鐵箭。伴隨鐵箭橫飛,幾名黑衣人瞬間衝進遇襲的日軍巡邏隊伍中。
“控制,安全!”
“把屍體拖走,三小隊接替巡邏隊,控制周邊街道!”
伴隨一名身穿日軍中尉軍服的人下達命令,一支從暗處出來的‘日軍’巡邏隊,很快接替被襲殺的巡邏隊。在此期間,穿中尉軍服的人,隨即下令向不遠的樓房走去。
抵達樓房附近,中尉輕輕拍手之下,暗中很快出來兩名身穿黑衣的作戰人員。跟其耳語幾句後,中尉隨即道:“控制周邊,等我跟突擊隊出來!”
“是!”
當中尉帶着十幾名日軍,出現在這幢樓房外時,正在門口執勤的便衣隊員,也很謹慎的道:“太君,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你們的李隊長,是否還在的幹活?”
“在的,太君!要我幫你喊一聲嗎?”
“你的,想通風報信的幹活?”
“不是啊!太君,我對皇軍很忠誠的!”
“你們兩個,將他們控制住,其它人跟我進去!”
“嗨!”
伴隨中尉一聲令下,帶進來的隊伍中,很快有兩名士兵將這兩名便衣給控制。面對這些深夜造訪的日軍,負責執勤的便衣隊員根本不敢反抗。
說到底,從他們選擇投靠日軍那刻開始,面對這些日軍的時候,他們就不敢生出反抗的勇氣。若是惹惱這些小鬼子,被他們殺了估計也是白殺。
門口傳來的動靜,很快引起在樓內開會的李士羣注意。看着走進樓房的十幾名日軍,匆忙出來的李士羣也很小心的道:“中尉,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你的,李士羣的幹活?”
“是的,我就是李士羣!閣下是?”
“特高課山木中尉!奉赤木處長的命令,抓捕一名潛伏的叛徒。你們當中,誰叫劉仕興?”
沒出示證件,雙眼凌厲盯着李士羣身邊衆人的中尉,很快看到一名眼神有些躲閃的中年人。就在李士羣眼神望去時,中尉已經下令道:“你的,叛徒的幹活!抓起來!”
“嗨!”
身邊兩名日軍隨即上前,將這名準備逃跑的中年人抓住。看到這一幕,李士羣也很震驚的道:“仕興,你出賣了我們?”
“沒有!李隊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怎麼會出賣你們呢?太君,你肯定抓錯人了!”
“我們有充足的證據,證明你就是潛伏的叛徒。你的不是好人,是雙面人的幹活。”
此話一出,李士羣也很直接的道:“前番我們抓捕失敗,是你通風報信的?難怪我說最近幾次秘密抓捕,老是抓了個空,原來是你這個叛徒!”
“嘿嘿!別用叛徒這種字眼污辱老子!真正的叛徒,應該是你們。等着瞧吧!要不了多久,你們一個個都別想活,局座絕對不會輕饒了你們!你們死定了!”
或許意識到行蹤已經曝露,這位被抓住的潛伏特工,也很痛快的交待了一切。聽着劉仕興說出的話,包括李士羣在內的其它人,都覺得非常意外。
而此時的日軍中尉卻道:“李隊長,你需要跟我走一趟,其它人待在這裡,沒接到命令前,任何人都不許離開。你們的,聽清楚了沒有?”
“清楚了,我們一定不走!”
得知劉仕興竟然是雙面潛伏的暗樁,其它叛出軍統的諜報人員,確實被嚇一跳。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再去觸特高課的黴頭。不小心,那會沒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