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按照往年慣例,大年三十夏淺一家都要回外婆家團年。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一大早,夏淺就載着爸媽往外婆家趕。
路上,老媽事先給夏淺打預防針,說今年表姐帶着孩子們也回來了,讓夏淺有個心理準備。夏淺一邊開車一邊哼哼,表姐帶不帶孩子回國團年關她毛事啊?再說了,她還盤算着早點應付完團年飯早點回家陪盛總大人呢,真心沒空搭理親戚們。
大抵也猜到了女兒的心思,老媽娓娓又道:“你表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這孩子什麼都好就那張嘴……哎,她難得回國一次,如果……我是說如果哈,她說了什麼不好聽的,你忍着,啊!”
夏淺衝後視鏡裡的老媽翻了個白眼,哀怨道:“這還不是你們造的孽!”
說來話長——
表姐陳晨晨只比夏淺大了半歲,因爲小時候兩姐妹都由外婆照料,衆人就總是有意無意地將兩個孩子拿來做比較。夏家比陳家稍殷實些,所以夏淺從小穿着打扮也比陳晨晨洋氣些,再加上夏淺膚白個高,自然而然就把矮個眼小的陳晨晨比了下去。
樣貌打扮比不過,總可以拿成績能力說事吧?可惜天不遂人願,夏淺從小就是三好生,初中保送重點高中,之後又考上名牌大學,進入事業單位。再反觀陳晨晨,從小到大,成績那是一塌糊塗,後來好不容易唸了個三流大學,出來還因爲專業冷門找不到工作,東託西託才找關係進了一傢俬企。
彼時,每每家裡說起陳晨晨的不如意,老媽都勢必跳出來眉飛色舞地贊一遍女兒如何如何好。就這樣,原本關係還不錯的兩姐妹就在這無形的比較中慢慢疏遠了。每年過年見面,陳晨晨也勢必對夏淺陰陽怪氣地說上兩句。
可有句話怎麼說來着?風水輪流轉,工作沒兩年,陳晨晨就結識了來中國分公司上班的加里。兩人火速戀愛結婚,陳晨晨查出懷有龍鳳胎時,加里也接到了調回總部的任命令,於是乎就這麼,陳晨晨跟着老公回了國,定居法國。而這時候,夏淺剛好毅然辭掉了事業單位的工作,跑出來作了親戚們聞所未聞的砍價師。
一個已超25歲的大齡女青年,沒對象、沒房子,工作也飄忽不定——就這麼,夏淺頓時從“別人家的孩子”成了“問題女青年”。
這麼一晃又是好幾年,這次表姐帶着龍鳳胎回來,明擺着就是來報仇的,所以其實老媽打不打預防針效果都一樣。念及此,夏淺嘆息聲,望向後視鏡又道:“放心吧,今天我就是聾子,他們說什麼我都聽不見。”
說話間,車已緩緩駛入外婆家的小巷子裡。
外婆住的地方是個小四合院,夏淺一家到時,其他親戚們已經七七八八地聚在院子裡喝茶聊天了。進屋後,夏淺簡單給外婆拜了年、奉上紅包後,就躲在角落刷手機。可這麼大好的機會,陳晨晨怎麼會放過,稍時就牽着龍鳳胎過來了,笑眯眯道:“寶寶們乖,快給姨媽拜年。”
夏淺早有準備,摸出紅包正說給兩個孩子,陳晨晨的手一擋,便道:“別,怎麼能要你的紅包?你自己工作都那麼辛苦,又缺錢缺物的。再說了,我聽我媽說你還單着,什麼事都要自己操辦,留着錢傍身也是好的。”
夏淺嘴角抽搐,表姐,你的聲音敢再大一點嗎?表情敢再誇張一點嗎?嘖,她就想不明白了,她不過是結了個婚,嫁了個外國人,又不是中了女狀元,怎麼就能擺出副衣錦還鄉的模樣呢?
夏淺深呼口氣,作勢就要反駁,剛張嘴就聽老媽在她身後咳嗽了聲。夏淺一咬牙:我忍!然後又在心裡默唸了十遍“我是聾子”這纔將紅包默默地又收了回去。
陳晨晨見狀小眼一彎,咧嘴道:“這樣就對了嘛!我們也不缺這點零花錢,倒是你,那個砍價師做得怎麼樣啊?天天都要幫大媽們去菜市場討價還價很辛苦吧?”
夏淺頭頂三根黑線,心底默默啐了句:xx你妹夫的!罵完,才恍然發現盛總大人躺着也中槍了。咳咳,不要在意這些細節,重點是,這貨侮辱她的職業啊啊啊!
老頭老太太們不理解她的職業也就算了,她陳晨晨年紀輕輕的一個人,拜託不懂就先上網查查再說話好嗎!還有老孃不用你可憐,老孃賺得比你多!去年年薪直逼七位數,咳咳,雖然大部分是“你妹夫”給的。但是!那也是憑老孃勤勞的雙手自己賺來的!和你這個靠老公的已婚婦女不!一!樣!
夏淺撐起身就要開罵,老媽又咳了一聲。夏淺掐得自己大腿都青了才忍住,自我安慰道:呵呵噠,本宮大人有大量,不和已婚婦女一般見識。
可是,她不和已婚婦女一般見識,已婚婦女卻死活不肯放過她。陳晨晨見夏淺不說話,心裡暗爽,嘆息聲,繼續又道:“小淺,除了工作,你還是要抓緊些。這時間不等人,女人最寶貴的那幾年說沒就沒了,就算你保養得再好那也沒用!你都不知道,這女人一過三十老得有多快,別說生孩子恢復得慢了,好多人連懷都懷不上呢!”
好嘛,這看攻擊她職業她無動於衷,於是開始攻擊她以後生不出孩子了?這還有沒有人管了?!夏淺怒視老媽,老媽卻打哈哈地看向一邊。
“還有,你今年已經二十七了吧?噯,再這麼下去啊,別人都該叫你老處丨女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夏淺聞言終於冷笑出聲,幽幽道:“呵呵,你怎麼知道我還是處丨女?”
話音剛落,聊着天品着茶、實則一直都尖着耳朵聽這邊動靜的親戚們瞬間噤了聲。處丨男處丨女神馬的,對於長輩們來說還是太勁爆啦!
老媽怔了怔,率先反應過來,結舌道:“噯你這孩子——”
“媽。”夏淺起身打斷老媽,鎮定道,“我說過當聾子,可沒說過當啞巴。”說完,這才面對陳晨晨道:“表姐,你能這麼關心我我感激不盡。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覺得嫁人就是一輩子的終生目標。我有我自己的事業、夢想和朋友,結不結婚,生不生孩子都只是我生活的一小部分而不是全部,所以不勞你替我着急。還有,如果你一定要和我比較才能找到優越感和幸福感的話,那麼對不起,恕我直言,你活得特別可悲。”
“你!”陳晨晨被夏淺最後一句話激怒,拍案而起正要發作,衆人就聽門口傳來清脆的拍掌聲。夏淺循聲望過去,看清來者後心裡陡然一顫,門口長身玉立的不是盛哲寧又是誰?
他怎麼會找到她外婆家的?又是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剛剛她和表姐的話他又聽到了多少?剎那間,夏淺心裡亂如麻,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她卻一個都回答不了。
這頭,盛哲寧見衆人齊刷刷向他行注目禮倒也不懼,不慌不忙地走進四合院,將手上的一大堆禮盒擱在石桌上,盛哲寧這纔對坐在藤椅上的外婆道:“婆婆,新年快樂。”
外婆睜着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道:“你是?”
見狀,夏老媽終樂顛顛地小跑到盛哲寧跟前,彎眼道:“我跟大家介紹下,這是咱們小淺的男朋友,盛哲寧。”
話音剛落,陳晨晨臉就一黑,只覺像被誰狠狠抽了下。
這頭,老媽則轉向盛哲寧又道:“哎呀,小盛你來就來吧,還帶什麼禮物。”
“應該的。”盛哲寧不卑不亢,“第一次見各位長輩也不知道各位喜歡什麼,所以就按人頭買了些電子產品,希望各位不要嫌棄。”
小表弟聞言奔到石桌前一看,哇的叫出聲:“是h!不是說要年後才上市嗎?這……表姐夫你怎麼弄來的?也不像山寨貨呀。”
這頭小表妹見狀也按捺不住了,衝到禮盒前一邊翻找一邊嚷嚷道:“我要銀色款的,你們都別和我搶!!”
另一邊,大表哥鄙夷地看了眼弟弟妹妹們,冷哼,真是一羣沒見過世面的熊孩子,一個h就把你們收買了!真是一點節操都沒有!爲了給弟弟妹妹們演示什麼叫【有節操】,大表哥晃悠悠地走到盛哲寧面前,擡下巴道:“別以爲自己是高帥富,買點東西收買人心就能過關了。要想當我妹夫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盛哲寧道:“什麼?”
聽了這話,大表哥說翻臉就翻臉,立馬換上一身諂媚笑臉,抱大腿道:“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這頭,小表弟小表妹們見狀,汗顏地捂住了臉。大表哥,以後走在大街上,千萬別說你認識我們。
……
望着衆親戚圍着盛哲寧團團打轉的樣子,陳晨晨只聽耳邊又是啪啪兩聲,臉已經被人打腫。牽着一兒一女站在角落,陳晨晨正覺尷尬,一擡頭,就見盛哲寧已走到了自己跟前。
“你——”
陳晨晨咂舌之際,就見盛哲寧驀地一笑,道:“謝謝表姐提醒,我和夏淺一定在三十歲之前要孩子,絕對不讓你擔心的事情發生。”
啪啪啪,又是幾耳光,陳晨晨被打臉打得暈頭轉向,一時間只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
盛哲寧見狀微微揚脣,得意地看向女朋友邀功:汪!看,朕替你報了一箭之仇!可誰料他一回頭,就見夏淺正陰測測地站在樹下,長髮披散,一雙杏眼正如鬼魅般死死地瞪着他。
盛哲寧一激靈,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毛(hai)骨(pa)悚(lao)然(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