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李察疑惑着,聽到旁邊的格羅也站了起來。
“怎麼了,什麼事?”李察看向格羅問道。
格羅領着李察就向着外面走,一邊走一邊道:“李察閣下,你跟着出來看看就清楚了。”
“呃,好吧。”李察跟着走出去。
……
圖書館外面。
已經臨近傍晚,天空中依舊密佈着大塊大塊的鉛雲。但此時看上去,整個世界並不是黑沉沉的一片,由於空氣中顆粒物和低層烏雲的折射,而是呈現一種詭異的昏黃色。
一切,像是處於一幅帶着歲月的發黃油畫中。
衆多的學生簇擁在圖書館前面的街道兩邊,李察擡頭試着向着街道一頭看去,就看到一大羣的巫師分成左右兩隊走了過來。行走過程中,一言不發。
兩隊巫師的中間,一具具棺木漂浮在半空中,在法術力量的牽引下,緊跟着巫師隊伍向前。
一具棺木、兩具棺木、三具棺木……
密密麻麻的棺木……
巫師的隊伍拉得很長,每個巫師都是身穿深色長袍,沉默着。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氣氛蔓延開來,空氣像是凝固了,在路兩邊圍觀的學生,血管中的血液像是停止流動了,瞪着眼睛看着巫師隊伍不斷行進,看着巫師隊伍走過圖書館,走向遠處。
“轟隆!”
一聲悶響,有電光在雲層中閃過。
“啪嗒!啪嗒!”
雨珠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毫無徵兆的掉下來,砸向巫師隊伍和隊伍中的棺木。
就在雨珠眼看着要砸中的時候,“刷”的一下子,一個巨大無比的空氣護罩生出,雖然很薄,連最弱的一環低階法術都無法抵禦,卻讓雨滴狠很的彈開,飛向四面八方。
巫師隊伍不受影響的前行,踩着漸漸變得溼漉漉的地面,越走越遠……
……
巫師隊伍最後穿過了整個白石高塔學院,走到白石高塔建築羣的核心區域,停留在一片有些突兀的空地上。
空地一直在這裡,誰都不知道有什麼用,現在終於知道了。
衆多巫師站定腳步,還是保持着沉默,伸手向前一揮,法術釋放,空地上的有些潮溼的土壤在法術的力量下,發生變化。
“刷刷刷……”
一抔一抔的土從大地中揚起,快速堆積到地面上。等到土壤堆成一個小土堆的時候,一個長方形的墓穴出現。
土堆,墳墓。
密密麻麻,幾十個土堆,密密麻麻,幾十個墓穴!
這裡是白石高塔的墓地,這麼久來,從來沒有巫師安葬在這裡。這倒不是沒有巫師死過,而是偶爾有幾個死亡的巫師,在死之前就決定了死後的安葬地點——比如高山之巔,比如大海,比如家族墳墓等。
現在,在極短的時間內,幾十名巫師死亡,白石高塔無法完全顧全巫師們生前遺願,不得不開啓這處墓地進行安葬。
墓穴挖掘完畢,衆多的棺木再無形的力量推動下,緩緩飄向前方,飄向挖掘好的墓穴。
空地邊緣,李察在人羣中看着,發現大部分棺木都是黑色的,唯獨有一個棺木特殊——通體雪白,像是覆蓋滿了白雪。
格羅在旁邊,悄聲道:“那是麥克白巫師大人的棺木。”
“嗯?”李察眉毛一挑,“麥克白?”
“對,麥克白。”格羅確定的道,“聽說這是麥克白巫師大人生前特意要求的,他要是死了,葬在哪裡不重要,但棺木還有陪葬的東西一律都要用白色。”
“呃……”李察出聲應道,確定了,他沒有聽錯,格羅說的名字的確是麥克白,這種事情也的確是麥克白會幹的。
麥克白!
李察心中默唸着這個名字,眉毛一點點豎起,看向雪白的棺木,微微搖了搖頭。
他和麥克白關係並不怎麼親近,只有短暫的接觸,他對對方最深的瞭解,不過是對方喜歡吃橘子醬。而之所以喜歡吃橘子醬,則是因爲對方有一段痛苦的往事,和對方的一個死掉的巫師女侍從有關。
除此外,他並不瞭解麥克白其餘的事情。
話說回來,在白石高塔學院中,麥克白算是他少數認識的幾個巫師之一。
正是因爲對方當初給予他“斯巴達克英勇藥劑”,他才能研製出來了“神之血液”來,所以……對方對他是有一定意義的。
他真的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說死就死了,死得這麼突兀。
“麥克白啊……”李察自言自語,本來因爲找不到“斯德哥摩爾”書籍而不快的心情,再次蒙上了一層灰塵。
他能猜到,麥克白一定是死在白石高塔對付索門、穆可妮背後的神秘組織戰鬥中。也許是一場大戰,也許是一場偷襲,也許是一場埋伏,但過程不會有太大區別,無非是戰鬥、不敵、被殺死。
按照神秘組織展示出的層出不窮手段,和深不可測的底蘊,一旦給對方足夠的準備時間,做出任何事情來都不意外。
之前,索門和穆可妮,就可以用某種手段在短時內晉升一整個巫師等級——從一級巫師變成二級巫師,那神秘組織中其餘人,同樣能做到也不奇怪,沒準還可以晉升爲更高等級。
這樣的話,除非在對方還沒有準備充足的時候,就先發制人,用先手優勢把對方擊殺,不然對方可以輕鬆的碾壓一切的存在。
麥克白雖然強大,在一級巫師中處於巔峰,但面對神秘組織的成員,卻無法抵抗。
死亡是唯一的結果。
李察眨眨眼。
在他看來,麥克白以及其他衆多巫師的死亡,很可能只是一個開端。之後,有極大可能,整個白石高塔都無法抵禦神秘組織的攻擊,會被神秘組織一點點的蠶食、消滅掉。
也許,正因此,整個白石高塔學院中,纔會一直蔓延着壓抑到極致的氣氛。
白石高塔之所以舉行一場葬禮,是想緩解這種氣氛嗎?又或者是激發士氣?再或者,是下定決心,準備盡全力和神秘組織一戰?
李察猜測着,不確定是哪一種可能,但能確定,今後的白石城會更加動盪。
也許他應該真的考慮離開了——換一個地方進行他的研究。
當然,在離開之前,還是要解決掉一些瑣事,比如去大學者蘇拉底那裡,帶着最後的希望,問一問大學者蘇拉底,對方知不知道“斯德哥爾摩”這個地方。
李察眼睛眨了眨。
葬禮還在繼續。
“啪嗒啪嗒……”
雨滴越落越急,不斷的向着空地落下,而此時撐起的空氣罩已經擴大爲一面巨大無比的透明雨傘,把整個空地罩住,讓落下的雨滴盡數彈開。
在空氣罩的保護下,幾十具棺木不受影響的飄動着,最終按照次序飄到了各自的墓穴上方。
全場寂靜無聲,只有雨聲和風聲。
這是沉默的葬禮,從頭到尾,巫師們沒有說一句話、沒有說一個字——死的巫師無法開口,活着的巫師也不想在這些同伴面前聒噪什麼。
於是在一片死寂中,葬禮繼續。
巫師隊伍中的巫師紛紛伸出手,各自對準一個棺木,虛按一下,“刷”的一下子,棺木整齊的向着墳墓中落下去,“砰”的一聲輕響,接觸到地面。
巫師們再紛紛一揚手,堆成土堆的泥土開始迴歸原來的位置,試着填滿墓穴、覆蓋掉棺木。
最後墓穴填平了,因爲埋下棺木的原因,地面多出小半堆土壤。
巫師們又伸出手,遙遙的一握拳。
“咔咔!”
多出來的土壤立快速變形,體積收縮,質地發生改變,顏色從土黃色變作石青色,最終成爲一塊石頭墓碑。
墓碑上寫着各個犧牲巫師的名字:盧拉、穆克奇、多爾斯、泰勒、麥克白……
做完這一切,巫師們集體向着墳墓看了一眼,接着轉身離去,繼續保持沉默、不說任何話。
因爲沒有什麼可說的——說什麼,都不會改變面前的死亡。
死掉的人就是死了,像是一條狗般的死了,無論再偉大、再卑微、再英勇、再懦弱,都是死了。
無論是慷慨陳詞,還是義憤填膺,又或者是沉重哀悼,都不會改變死亡這件事的分毫。
所以……沒有意義的事情還是不要去做了,死的人就讓他死吧,活着的人還要活着,然後做活着的人該做的事情。
這是白石高塔有史以來第一次集體葬禮,在沉默中開始,在沉默中結束。
巫師們陸續離開,天空中的空氣罩失去支撐,“嘩啦”一聲破碎,雨滴“譁”的落下來,開始像鞭子般瘋狂的抽打填平的地面、豎起來的墓碑。
“啪嗒!啪嗒!啪嗒!”
天地白茫茫一片,很嘈雜,很安靜,很曠闊,又很壓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