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生氣。”黑澤銀淡淡道，“可是現在不是我生氣的時候。我真正生氣的時機，是在揪住兇手之後。那時候我會給兇手，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他臉上露出無害的和煦笑容。
那笑容讓園子和小蘭都打了一個寒顫，卻是不約而同放下心來。這種在任何情況下冷靜處理任何事情、以直報怨的黑澤銀，纔是她們認識的黑澤銀。
不遠拐角處柯南的手也默默放下，心中的違和感覺總算是消了不少。只是他看着黑澤銀的笑容，心中另外一種不妙的感覺倒是越來越深。
“柯南。”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按在了柯南的肩膀上。
黑澤銀房間的門被重新關上。
房間裡只餘下了黑澤銀和宮野志保兩人。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沉默。
“抱歉啊，剛纔也讓你擔心了。”黑澤銀的手還搭在門上。
“沒事。”宮野志保偏過頭去。
有一句話她沒說。如果剛纔那種情感是擔心的話，那她情願擔心，因爲黑澤銀的那般模樣能給她更多的安全感，如今……她卻沒了那種感覺。
黑澤銀哪哪都好，但是有時候這種性格，就是因爲考慮得太周到、思考模式太冷靜了，才真的很讓人火大啊。
——因爲永遠搞不懂他平靜面具下的真正情緒，她會有一種自己不被需要的悲慘的感覺。
“對了，我們剛纔討論到哪裡了？”
“……呂醫生。”
“哦，是了。”黑澤銀鬆鬆筋骨又轉過身來，朝着志保身邊走來，“沒想到他竟然能拍攝下那種照片，用那種一戳就破的謊言把自己僞裝成一個局外人，我還真信了他不是動物組織的人，而是被那羣人嫁禍成幫兇的無辜者。“
“你既然這麼說，那他就不是無辜者了。”宮野志保道，“你這個測謊儀當得很厲害嘛。”
“這次不是這方面的能力問題。而是之前就確定的事實，沒必要再推翻認證重演一遍的需要。”黑澤銀在志保的身邊坐下來，“真要誇讚的話，也誇讚你一下吧，在那種情況下還能判斷出襲擊你的人是誰。”
“我對這方面比較擅長而已。”宮野志保道，“何況我的判斷不也是你計劃的一環？”
“嘛，好像也是……”
……
呂醫生坐在沙發上，他面前的桌子擺放着他自己的手機，手機屏幕是黯淡下去的，黯淡下去之前，依然是那少女的身影近乎填滿整個屏幕空間。
事實上他的確撒了謊。他曾跑到青池上二的陽臺上偷窺，胸前的微型攝像頭連接手機錄下了視頻，把那少女的驚鴻一瞥記錄下來。然後他落荒而逃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重新翻看的時候，再度注意到了神秘之處——少女的臉模糊不清。
呂醫生是堅信這個世界上有人魚存在的，這和他幼時的遭遇有關，但他一直沒真正地見到人魚，這次他見到了擁有行動鬼魅（在密室裡消失得無影無蹤）、行蹤詭異（照片都拍不到她的正臉）的人魚，自然興奮不已，想把人魚帶回去研究的心思很盛大。他想要找到她。
所以他把輿論導向了人魚，發動羣衆一起去尋找人魚。
當然，這也不止他一個人的功勞。呂醫生清楚只有第一起案件有人魚（他堅信那名少女就是人魚）涉獵，第二件案子是他所爲，第三個案子是那控制不住自己心跳的丸山所爲，第四個襲擊案子……是水母所爲。四個案件，不同兇手，但可以用一首歌連起來，那就證明了行兇的每一個人都想要推卸罪行，營造一種神秘的氛圍。
這就好辦了。
他很容易把所有案件連成一線鼓舞大家去達成自己的目的，另外，既然第四個案件排除了所有人的嫌疑，大夥兒現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人魚上，那麼他也就可以放手去幹他這麼多年一直想幹、幹了卻不成功的那件事情。
然後嫁禍給人魚。
“水母。”
“明白。”
坐在一邊慢悠悠揭下皮膚上假皮的水母輕輕頷首，眼中劃過淡淡的期待神色。
爲了這一天，她忍了很久了。
……
隔天后山森林。
這塊區域比較大，藏匿人的可能性也比較大。如果真的有人魚存在的話，那這山上多條蜿蜒盤旋的河流更值得人注意。所以這塊區域很難搜尋，很重要。
因爲無論是單獨哪個隊伍都搜尋不過來，因而衆人準備先全部出動，各自搜尋分散的區域。
溫和自己的父親呂醫生一道。
溫在跟呂醫生抱怨黑澤銀亂指責人，在她眼裡她的父親是救人命的醫生，是最珍惜生命的人，怎麼可能去幹那種卑鄙無恥的勾當。
呂醫生說清者自清。
他們的話題又到人魚身上。
溫說她其實不怎麼相信有人魚存在，呂醫生少見笑了笑，給她講起自己小時候的一次遭遇。他遇上過海難，在那場海難之中，他就像是童話裡歌曲裡的角色一樣，被人魚拯救了。人魚護着他一直到救援隊到來，纔回歸海洋。
溫露出驚訝的神色。她還是第一次聽呂醫生說這種事情。
呂醫生說海洋深處還有很多人類沒有探索到的地方，人類沒見過的，未必就是不存在的。
何況人類也不是沒見過人魚。
一隊建築工人，曾在索契城外的黑海岸邊附近的一個放置寶物的墳墓裡，發現了3000多年前的木乃伊遺體；南斯拉夫海岸曾發現美人魚化石；美國兩名職業捕鯊高手在加勒比海海域捕鯊，一隻鯊魚體內有半人半魚的生物遺骸；1962年，一艘探測船更是發現了一個能講人話的小美人魚。
人魚有了實物作證，那麼它也就由荒誕轉變爲當前一項嚴肅的科學研究課題了。
溫也喜歡人魚，也瞭解過這些報道，可她仍舊對美人魚的存在持懷疑態度。在科學家沒有真正下結論以前，要她相信有人魚存在很難，但是在呂醫生面前，她一直頷首，一副認同模樣。
然後她心裡想着，父親真的很喜歡人魚啊。
在她小的時候，父親就常給她講美人魚的童話故事，那時候父親常常是把她抱在懷裡，聲音溫柔的，可隨着年齡的長大，父女之間有所生疏，她一直想找機會拉進和父親之間的關係，一直沒成功。雖然這麼說有些對死者不尊重，但她是慶幸來到這座小島的，因爲她和父親的關係又重新拉進了，這是一件好事。
溫的臉上浮着淡淡的笑容，可她父親卻忽然停下，一個沒注意，她的鼻尖撞到了呂醫生的後背，然後嗖地一聲，白色的影子掠過眼前，帶出血色的腥氣。
溫的瞳孔放大。
呂醫生捂着肩膀倒退。
前方樹下，少女佇立。她雙眸漆黑如無星夜空，蒼白脣角帶着滲着冷意的笑，下半身海藍色的魚尾若隱若現，上面遮擋的藍色長裙點綴猩紅，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