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使團的住處,位於四方館後院。
溫彥博帶着杜如晦、趙雲澤,還有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官員,一起來到後院。
這名三十歲左右的官員,喚作褚遂良,現居中書省通事舍人一職,署理四方館事務。
四方館是大唐朝廷專門接待賓客的衙門,相當於後世的釣魚臺國賓館。隋時,四方館隸屬於鴻臚寺。到唐代,四方館劃歸中書省管理,以中書省通事舍人爲四方館主官。
對於這位通事舍人褚遂良,趙雲澤的印象,只知道他是唐朝著名的書法家。而對於其人生平,就一無所知了。
褚遂良,字登善,其父褚亮,是秦王府文學館十八學士之一。也許是萌了父蔭,也許是他本身就頗具才能,褚遂良一入仕,就擔任從六品上的通事舍人一職,這可比趙雲澤這個無根之萍的起點高多了。
不過褚遂良似乎運氣不怎麼好。李世民登基後,才召他入仕的,他的官袍才穿了兩個月,所管轄的四方館就出了一件這麼大的案子。褚遂良急的鼻子大起頭。
四人行至後院的一處水塘邊,褚遂良一指水塘對面的一排曲尺形房舍道:“那一北一西的房舍,便是突厥使團的住處。”
趙雲澤舉目細瞧,但見這水塘面積頗大,呈四方形,邊長足有二三十米。水塘內栽着荷花和睡蓮,此時莖葉都已乾枯。水塘的南面,有一涼亭,涼亭兩側盡是花草樹木;而水塘東面,則臨牆,牆底下種着一排竹子。
褚遂良所說的突厥使團的住房,位於水塘北面和西面,呈曲尺形,將水塘包圍了一半。住房前面,有臨水的迴廊。迴廊裡,武庫別署內衛團的軍士已經在站崗值守了。
趙雲澤到達四方館後,便將所帶來的軍士交予四方館的官員安排,他則跟杜如晦去見了溫彥博。四方館官員的動作也夠快,立刻就把內衛團的軍士用上了。
“這裡環境倒是清雅的很。”趙雲澤看着此處,讚了一句。
褚遂良道:“四方館是接待賓客之所,不比其他衙門。環境清雅一點,也是題中應有之義。這臨水塘的住房,是四方館中最好的賓客房舍了。陛下叮囑要好好接待突厥使團,某便把他們安置於此。誰知,竟出了命案。”
杜如晦這時問道:“案發的房間是哪間?”
褚遂良道:“請諸位隨我來。”
一會兒,四人走近了水塘西面那排住房。褚遂良指着最南頭一間房子道:“案發的就是這間住房,原是突厥使團的護衛統領阿史德烏默啜所住。可是不知爲何,昨晚死在這間房裡的,卻是使團副使彼伽羅。”
趙雲澤一聽這原本是阿史德烏默啜的住房,眉頭立即皺了起來。
溫彥博這時說道:“老夫審問過阿史德烏默啜了。據他所說,彼伽羅因爲水土不服鬧肚子,這間住房離茅廁近,昨晚他便與阿史德烏默啜換了住房。”
褚遂良一指水塘南面的涼亭處,說道:“那涼亭後面草木遮掩之處不遠,便是一處茅廁,這間房子的確是離茅廁最近的。”
說完,他又指向水塘北面的住房東頭,繼續道:“彼伽羅原先的住房,在東首第二間,那裡離茅廁可是遠的很,難怪他會跟阿史德烏默啜換房睡。”
“那東首第一間是誰的住房?”趙雲澤問道。
褚遂良道:“是執失思力的。突厥使團住進四方館的有三十來人,就只有執失思力、彼伽羅、阿史德烏默啜是一個人享用一間住房。其餘的隨員,都是兩三人一間。”
“阿史德烏默啜既然也是使團重要成員,爲什麼他的住房卻沒有挨着執失思力與彼伽羅的住房,卻安排到了離他們最遠的這邊?”趙雲澤起疑道。
褚遂良道:“房舍的分配,是突厥人自己商議的,他們這麼安排的原因,某不得而知。”
趙雲澤眼睛一眯,小聲道:“或許,昨夜應該死去的,原本是阿史德烏默啜。”
他這時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思路。突厥人這分明是一石二鳥之計。
頡利點名讓阿史德烏默啜隨行,就是存了暗害他的心思。然後,再用阿史德烏默啜之死,來要挾大唐進行交易。
可惜,昨晚阿史德烏默啜與彼伽羅換了住房,陰差陽錯,倒是讓彼伽羅成了替死鬼。
“鵬羽在說什麼?”溫彥博問趙雲澤。
趙雲澤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有了一些大致的想法,還不成熟。我們還是先看看現場吧。”
褚遂良上前打開門,衆人進入室內。
室內的陳設並不多,一塌、數桌、數墊、一書架而已。
溫彥博指了指緊挨着房門的一個窗戶,說道:“彼伽羅就是死在這個窗戶處。今早天尚未亮透,有四方館的使驛,在打掃水塘南岸那座涼亭時,忽然看到這個窗戶大開着。這個時節夜裡涼寒,按說窗戶是不應該打開的,那名使驛也是心細,心中起疑之下便過來查看。就見到一個突厥人趴伏在窗臺上,窗臺上也全是血跡,於是便報告了登善。”
趙雲澤看了看那窗臺及窗臺底下的地板,卻並未發現血跡。
“血跡呢?”趙雲澤疑惑的問溫彥博。
溫彥博道:“彼伽羅的屍體被擡走後,突厥人就自己清理了房間。血跡,也被他們擦乾淨了。”
“溫大人,您怎麼不知道保護現場呢!”趙雲澤氣惱道。
溫彥博搖頭一嘆,道:“不是老夫不知道保護現場,案發後,登善便命四方館的衛卒封鎖了這個房間。可是突厥人卻以召喚彼伽羅的靈魂迴歸草原爲由,強行衝散了衛卒,進入了房間。現場,也被他們破壞了。”
褚遂良也道:“當時溫大人和房大人都上朝去了,某又剛入仕沒多久,經驗不足,實在無法阻止突厥人的動作。”
“唉,突厥人這是成心給我們破案製造麻煩啊!”趙雲澤嘆氣道。
溫彥博道:“老夫現在掌握的線索,就只有仵作的驗屍結果,彼伽羅是後背中箭致死。”
“後背中箭?”趙雲澤一聽,連忙望向房間背面。
溫彥博道:“鵬羽不用看了,箭應該不是從那邊射來的。案發之時,那面的窗戶都是從裡面栓着的,而且窗紙也沒有破損。這也是此案的蹊蹺之處。”
褚遂良附和溫彥博的話說道:“某是與執失思力最早趕過來的,我二人來時,這間房子的房門也是從裡面栓上的。執失思力踹開了房門,我二人才得以進入房內。某當時也留心了一下,除了彼伽羅屍體所在處的那個窗戶,其餘窗戶也全是栓住的。”
“那當時彼伽羅的屍體上可有箭矢?”趙雲澤又問。
“沒有。”褚遂良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