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最近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
之所以說它小,是因爲一個小家族被查抄了,這種事兒放在府城這種世家豪門林立的地方,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若說它大也大,因爲這個被毀掉的小家族姓林,家裡的嫡長女林月奴嫁給了鎮國公府世子夫人的孃家——蘇家大公子蘇青山。
鎮國公府的那位世子夫人在一個多月前剛剛教訓了盧家的盧晨峰,一時間風頭無二。這時候竟然有人舉報了蘇家的姻親——林家。
起因也很是詭異,林大人當初還是做八品經歷的時候,給人辦事兒收受了賄賂,不過二十兩銀子,本來大傢伙都當成了一個樂子,這算什麼事兒啊?哪個做官的沒有接受過這種好處,何況那銀子數目還太小。
可就是這樣二十兩銀子,演變到最後卻讓林家被查,府上好多東西都充公,最後林家花了大價錢才保住了林月奴父親不用坐牢,而如今林家也只剩下了一個空殼子而已。除了那偌大的房產,還是當初譚家幫忙購置的,如今林家,可真是什麼都沒有了。
可這個說法林家嫡女林月奴顯然不贊成。
“誰說什麼都沒有了?”她輕輕撫摸着肚子,氣色紅潤,看得出來近來心情不錯。“林家當年跟我娘成親,爲了讓林家面子上好看,外祖父可是買了二百畝地的田地給父親,就在這府城外面。那不是銀子嗎?”二百畝田地,換成一般人家也是可以養活幾十口人了,何況林家如今不過十幾口人。“若是勤快些,搬去了府城外頭,家裡的大宅子租出去,未必不能有個好日子過。”
林月奴顯然已經知道這件事兒是相公的手筆。一想到不過林家給了自己氣受,相公就背地裡做了這麼多事兒,她這心裡就愈發的感動。雖說是自己孃家,可那個孃家這麼多年卻是恨不得她死掉的,能有感情就怪了。
蘇青青悄然鬆了口氣,還擔心大嫂會怪罪大哥呢。蘇青青想到大哥的脾氣,也有些震驚。大哥這一次,是真的動心了,竟然能下這樣的狠手。要知道,當年老宅那樣,大哥都沒有狠的下心來。
“大嫂說的不錯,那林家的宅子不小,若是賣也能賣個幾百兩,就是租,一年也能有幾十兩銀子,只靠租房子這銀子也能養活一家人。”單看他們想過什麼樣的日子罷了。
丹霞懷裡抱着孩子,低聲道:“只怕他們不想過那種日子。”只看這幾日那林夫人不斷往這裡跑,又是哭訴又是訴苦的,哪裡有一點兒想就這樣算了的心思。好在他們還不知道是青山背後做的這件事兒。“青山這一次太魯莽了。”丹霞就嘆氣。
事情都發生了,家裡才知道這件事兒竟然是青山做的,氣的蘇晗當時就給了他一頓戒尺。雖然戒尺打人不是多痛,可如今蘇青山也是成親又是馬上做爹的人了,這件事兒還是讓蘇青山着實尷尬了一番的。怕家裡人笑話,愣是撐着傷第二日沒事兒人似的繼續去府學讀書,那傷壓在凳子上一天,回來更嚴重了,把個林月奴心疼的。別說怪蘇青山了,只怪自己不早知道這件事兒,好去公公那裡求情。
蘇青青只道:“大哥也是爲了大嫂。”若不是那一日大嫂被那林仙兒刺激的險些動了胎氣,大哥也不會這樣果決。
林月奴也忙道:“娘就別怪青山了,這幾****傷的厲害,偏生之前又瞞着我,已經很是痛苦了。”她小心翼翼的,“說到底,都是媳婦孃家的事兒,若不是他們惹出這麼許多麻煩,哪裡會連累相公受罪。”想到蘇青山那傷,她就一陣自責。“若不是我孃家不爭氣,也不會連累相公。”一想到相公那傷還沒好,卻還要撐着去府學,她這心裡就像是從醋罈子裡撈出來似的,酸澀難耐。
丹霞還想再說,蘇青青搖了搖頭,握住了林月奴的手。“大嫂千萬別這樣想,誰家裡沒有點兒事兒呢。爹孃不是怪你,只是怪大哥太魯莽了,若是跟家裡商量了,家裡也不會這樣措手不及……跟大嫂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她頓了頓,“大嫂來的日子短,只怕還不知道呢,大哥小時候打人才狠呢,飯糰那時候才五歲,就是因爲罵人被大哥生生打了五十戒尺,屁股都給抽腫了,半個月睡覺都趴着……二哥也沒少捱打,只有我是女孩子,家裡偏疼些。爹如今不過打了兩下,大哥皮糙肉厚的,沒事兒的。”她故意逗林月奴,“可不叫我們這些做弟弟、妹妹的出口氣,大哥以前可兇了。”
林月奴詫異的瞪大眼睛,“相公竟然還打你們?”這可是第一次聽說。
“比真金白銀還真。”蘇青青卻想到了當初因爲自己離家,大哥自罰,二哥那會兒下手沒輕沒重的,那傷……唉,這些經年的往事就像是歲月醞釀出的老酒,再想起來,也是各種滋味在心頭。
丹霞卻忍不住紅了眼圈,“都怪娘不好,若不是……”蘇青青沒讓她說下去,“娘,不怪你們的。要怪就怪那些壞人。”丹霞失憶了,蘇青青也不想提起這些事兒,只溫柔的靠着她,“如今我們一家人都很好,娘就別想那麼多不開心的事兒了。”若是真的沒有丹霞夫婦失蹤,也許就沒有如今的她,更不會有南宮文軒了吧?
有時候蘇青青在想,老天是公平的,奪走了你一部分愛,總會以另外的方式補償給你。
想到南宮文軒,蘇青青有些難過了。
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南宮文軒卻還是沒忙完,好想他啊……蘇青青有心去邊境找他,又知道他如今整軍在關鍵時候,是萬萬不能分心的。若是讓有心人知道她這個世子夫人去了,只怕對士氣也有影響。
哎,萬惡的舊社會啊,對女人太歧視了。
回到家裡,熟悉的清風堂,卻沒有那個熟悉的人,熟悉的懷抱。蘇青青整個人被思念的潮水淹沒,忍不住提起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