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情況是,中秋之夜,姜羽同父異母的弟弟派人來刺殺姜羽,姜羽受傷了但是沒有死。事情是這麼簡單,**裸的,血淋淋的。爲了齊國的繼承權,薑湯恨不得將姜羽置於死地。
跟姜羽聊了一會,我得出一個結論。那個已經離開的黑劍少年,不是衝姜羽而來的。
“抓到三個刺客,暮星你說怎麼處置合適?”姜羽很自然地問道。
“關起來審問,而後是殺是關是放,這個你自己斟酌。”我考慮下以後回答。這種事本來就不應該由我來決定,姜羽問我意見,應該只是做參考。我感覺他已經做好決定了,因爲我在他的眼中看不到疑惑。
“那些刺客已經死了。有一個是自殺的,剩下的兩個也被我殺了。”姜羽看着從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看了好一會。而後他轉過頭,凝視着我。“暮星,你知道有一種人叫死士麼?”
“沒聽說過。”
“女爲悅己者容,士爲知己者用。執行刺殺任務的人叫刺客,不管刺殺成功與否都會死的刺客大概就叫死士了。爲報答知遇之恩,而不顧生死的人,我也需要。”
“別看着我,我不想死。別跟我說仁義道德,我不是人類。”要姜羽真把我當成那種一次性用品,而厚待我,我會很頭疼。
“我沒把你當那種人,你太聰明,而且把命看得太重。”
“哪有人不把性命當回事的?”
這不是開玩笑麼?要一個人連自己性命都不當回事,他會把什麼當一回事。
“暮星你有沒有聽說過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故事?”姜羽還是不死心,想要繼續說動我。
“且慢,我想知道說‘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那傢伙,有沒有爲仁義犧牲掉。”
“那倒沒有……不過上古聖人的弟子,倒是有很多人爲大義獻身。”
“真是神奇。”
那些死士、賢人的行爲不近人情,只是我不大瞭解情況也不好妄加評論。既然他們選擇了那樣的道理,我會尊重他們的選擇。
談了一輪死士,姜羽總算把話題帶回來。這麼對付他的倍受寵愛的弟弟身上。
“如果有死忠於我的刺客,我倒是想派他刺殺薑湯。可是暮星不肯去,那隻好作罷了。”姜羽不無惋惜地看着我。
“沒有人會自尋死路的,你想別的法子吧。”話說我跟姜羽才認識幾天,爲他去死?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除我以外,姜羽就沒有其他可以用的人了?
“薑湯這麼急着派人來殺我,一定是臨淄發生變故了。”
“倒不見得吧。我覺得他只是突然想起你這麼一個哥哥,所以纔派人來。”
薑湯一定是覺得,要跟這樣的哥哥一起過中秋節,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羽沒有理我的奇怪推理,他自顧自繼續說下去:“薑湯只是平庸之輩,難辦的是他母親衛姬,那個女人有心計有手段而且心狠手辣。”
姜羽的家事我越聽越多。而且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被捲進這個危險的漩渦之中,現在想要置身身外已經很難了。
“所以說一切的關鍵在於衛姬?”我問姜羽。
“衛姬是衛國國君的妹妹,而且在朝中經營多年黨羽甚衆。若現在父王真的有什麼不測,他們裡應外合,擁立薑湯爲王,也是很簡單的事情。”姜羽將現今形勢分析清楚。“現在最關鍵的是我要知道臨淄是不是真出事了。要父王已經棄世,就沒有挽回的餘地。我只能出逃他國,借兵復國,或者是靜候東山再起的時機。”
“好複雜……”我拍了拍腦袋,我被搞得有些頭疼了。
現實中的政治形勢,比棋類遊戲複雜好多倍。更重要的一點,現實與遊戲不同,現實的信息情報是不對等的。若對情況作了錯誤的估算,那麼做出的決定就會讓自己丟掉小命。
而且現實可沒有重來的機會。人的生命對每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生與死只在一念之間。
“也不復雜,成者爲王敗者爲寇。如果父王無恙,我會立刻回到臨淄去。”
“那不安全。”我提醒姜羽道,這是作爲熟人應盡的義務。
“永遠呆在安全的呂城,是當不了王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姜羽的眼中燃起火焰一般的神彩,我不知道該稱之爲壯志,還是野心。這個男人或許從來沒想過要把王位讓出去,然後找個幽靜的地方跟自己的愛人平和安寧地過一輩子。
人與人是不同的,姜羽的目標似乎是統治極大極大的疆土,做一個有權威的王。
“暮星,你要跟我一起去不?我相信你能幫我很多的忙。”
姜羽的話簡直是讓人感動不已。什麼叫知遇之恩,姜羽貴爲王子能這般說話,這就是禮賢下士。若我是貧寒之士,我一定會痛苦流涕,下定決心爲姜羽上刀山、下火海、雖死不辭。
可惜的我是有錢人,而且我不是人類,我不會爲一個人類去死,那不靠譜。
“抱歉,我已經確定好行程了。我要去周國洛邑。”
姜羽臉上的表情沒有因我的斷然拒絕而產生任何的變化。他只是說:“那可惜了。你什麼時候願意去臨淄,我隨時歡迎。”
姜羽要是面色很難看,說兩句重話,我會好受得多。可他現在這樣子,反倒讓我覺得自己欠了他似的。
姜羽知道我不去臨淄幫忙,所以接下來的計劃沒有跟我說。唯一提到的只是,一切都要等臨淄的消息,確定齊王是死是活才能作下一步行動。
齊王是姜羽的父親,可是姜羽提及這個詞的時候,有一種不近人情的淡薄——齊王是死是活,只如同棋盤中的棋子還在、或者不在,僅此而已。宮廷似乎比想象的更冷漠。
從姜羽的房間出來,太陽已經升到很高了。做什麼好呢?吃早飯已經晚了,可吃午飯又太早,還是去看看姬櫻吧。
“嗨,大叔!”路上遇到秦川大叔,仔細看他,身材還是那麼的高大雄壯,可是臉上有點疲憊的神色。一定是救治姬櫻費了太大心神。
“暮星,我正想找你。”
“怎麼?姬櫻怎麼了?”我連忙問道。
“她沒事……只是我要走了,走之前有些事想跟你說下。”
“啊,好!”剛纔有些失態了。
秦川和夏玉都是來去匆匆的人,說走就走,根本留不下。秦川跟我說了下姬櫻的狀況,毒已經去除乾淨,繼續休養兩三天就可以了。我連忙答謝大叔,我要給他酬金,可他根本不收。
“只是恰好順手救個人,這是緣分。”秦川話風一轉。“那個銀髮的傢伙現在還在嗎?”
銀髮的黑劍,長得如同少女一般,又否認是女性的那個傢伙。危險的傢伙。
“昨晚就走了。”
“那倒省了很多事。要再次遇到她,最好不要跟她交手。”秦川語重心長。
“大叔,你知道她的來歷?”
“在青竹林,你應該見過暗影吧?”
暗影,影子議會,差點將夏玉擊斃的男人。青竹林裡我只看到他籠罩在黑色霧氣裡的模糊背影。可是隻是一個背影,那壓迫力就讓人無法動彈。
“跟他有關係?”
“那個銀髮的傢伙,她的全稱應該是暗影的純黑之劍。”
“哈哈,這個稱呼真有趣。”我不禁笑出來。
“暗影是個護短不講理的傢伙。你傷了他的人,恐怕有些麻煩。”
“這麼高層次的人,不會特地爲難我這種小人物的。不慌,不慌。”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秦川要走了,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無謂讓他擔心。
“說得有些道理,只是下一次你會打不過黑劍。”秦川依舊不放心。
“爲何?”
“因爲黑劍還沒使出全力。下一次,你的運氣就不會那麼好了。”
“沒關係,我也沒使出全力。”我毫不在意地答道。雖然實際上我已經拼命了,可是怎能長敵人的志氣,滅自己威風。
秦川見我很有自信的樣子,終於放下心來。跟夏玉不同,秦川是爲愛操心的大叔。不過就算是這麼好的大叔,也不能陪我走一段。
秦川來呂城是爲了見夏玉的,或者應當說是爲了見黑貓形態的初戀情人——梵雅。可是在幾天前,夏玉已經跑得沒影了,所以秦川這一次算是白跑一趟。再問秦川時,知道他現在還在爲解開“梵雅”身上的詛咒而奔走。只是崑山之玉還是沒有一絲線索。
“走了!”
秦川午飯也沒吃,就再一次瀟灑地離去了。只是他高歌的“行路難”再一次出賣了他。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日暮途遠,秦川一個人走在天地之間,怕是會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