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娘雙手合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太好了，公主這下能好起來了！”
凌太醫搖了搖頭，隱了那點笑意，憂心忡忡地說：“只是性命無礙，神智還是昏沉的，一時半會，老夫也沒有法子，待老夫回太醫院和其他太醫參詳一二，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辦法給公主醫治。”
月姨娘一愣，然後又道：“有凌太醫您妙手回春，公主一定會沒事的。”
說完後，她轉身對着孫延齡勸道，“額駙爺，公主會沒事的，凌太醫的醫術那麼高，只要細心調養些時日，一定會好的……”
“嗯，公主這個樣子，你去找些妥當的人，把屋裡那些髒東西收拾下，給公主換衣服那些近身的事，就由畫眉她們去做。”孫延齡吩咐道。
把她當管事姑姑一般吩咐，還不相信她！
月姨娘心頭暗恨，卻不敢不答應，她低下頭，溫婉恭謹地應道：“妾身明白，額駙爺放心，妾身一定盯着她們，不敢出一點差子。”
孫延齡的眸色漆黑深邃，看了她一會兒，方纔慢慢地說：“公主這邊的侍候，爺交給你了，若是有半點差子，就算你是太皇太后賞的，爺也不會留半點情面，公主沒事，大家平安，若有人膽敢暗中搗鬼，害得公主若是有個不是，爺唯你是問。”
他的話音裡，透出森森殺意。
月姨娘暗暗打了個寒顫，額駙爺這是在警告她，絕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動任何心思。否則，他絕不會輕饒！
她本想火上澆油的念頭，立刻被收的嚴嚴實實，額駙爺可是沙場上下來的，手上染了多少血，真鬧起來，先斬後奏，太皇太后她們也護不住她。
被孫延齡盯得膽戰心驚，月姨娘下意識地擠出強自鎮定的笑容：“公主平日待人寬厚，她如今這個樣子，府裡誰不痛心？若是查到有誰敢暗中搗鬼，不用額駙爺出手，妾身第一個就饒不了她！”
孫延齡衝她讚許地點點頭：“說的好。難得你對公主這般用心。既如此，爺就成全你這片心意，以後畫眉她們照顧公主的衣食起居，你就替爺盯着府中衆人的一舉一動。你心思慎密，做事仔細，爺上朝的時候，公主這邊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在公主沒有全愈之前，不準閒雜人等靠近這屋子。若是公主有個三長兩短。我可就爲你是問了。”
月姨娘心裡憋屈不已，她不過是爲了澄清這事與自個無關，怎麼就被額駙爺繞上，要她擔上這麼大的責任？
額駙爺一介武夫，只是粗通文墨而已，怎麼有這麼深的心思？
月姨娘的心裡，多了幾分警惕。
但這會兒，她只能順從地答應：“額駙爺對妾身這般器重信任，妾身自當從命，絕不讓那宵小之輩再有機可趁。”
她帶着人退了下去。
月姨娘等人出去後，凌太醫站起來，走到孫延齡面前道，“額駙爺，公主是中了毒，一種能夠令她容顏盡毀，腦部昏迷，沉睡不醒的毒！”
“中毒？”孫延齡剛剛放下的心再度懸了起來，“凌太醫，公主她中的什麼毒？她怎麼會中毒？府裡的飲食、衣物……一向都很小心……”
“依老夫看，公主應該是中了三色珍寶蜈蚣的毒，這種毒不僅會令人昏迷不醒，還會容顏盡毀，之前老夫用金針將公主的毒逼在一處，催吐出來，只能保住她的性命，無損容貌，卻沒法令她醒過來。”
凌太醫慶幸地說：“幸虧這毒不是直接入口的，要不然，只怕公主早就沒命了。下毒的方式太多了，洗臉的水、香湯裡的草藥、首飾、傢俱……樣樣都能下毒，可說是防不勝防。”
“公主這會昏睡着，也沒法問個究竟，究竟那蜈蚣的毒怎麼下到公主的身上，原因一時半會兒怕是查不出來，好在她這毒，我還有幾分把握。可是，若不查出根源，只怕躲過了這回，躲不過下一回啊！”
孫延齡聽了，桃花眼中閃過平日少見的寒芒，良久，他纔對凌太醫道，“凌太醫，雖然你年事已高，但如今的情況，少不得還要請你多勞累些，等公主的情況好些了，再給她換個人調養着。”
凌太醫道，“老夫知道……不過，額駙爺讓那位來侍候公主，妥當嗎？”
孫延齡淡淡一笑：“不管之前的事是不是和她有關，這會兒，她不敢。這會兒把公主交給她照看，比誰都妥當。”
凌太醫想了想就明白過來，露出欽佩之意：“不錯，她就是爲了洗脫嫌疑，也得好好照看、侍候公主。”
他們說話之際，正幫四貞清理身上污物的秦嬤嬤道：“額駙爺，您和凌太醫先出去吧，這裡這個樣子，實在太不方便，公主身上的衣服都髒了，躺着也不舒服……”
孫延齡點點頭，看了眼端了盆溫水進來的喜鵲，交待道：“你們看緊些，別讓人鑽了空子。”
孫延齡這一說，凌太醫知道，不用自己多說什麼，額駙爺對月姨娘已經懷疑上了。
走到外屋，孫延齡坐在太師椅上，沉思起來。
這事，是月姨娘下得手嗎？的確，最有嫌疑的人就是她了，而且，她這樣做得目的顯而易見，只要四貞出事，她這個明月縣主就是府裡頭最大的，可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應該是防着他們夫妻同心，將來會令定藩坐大，如果四貞真出了事，定藩那邊沒有掌王事的人，線家就會沒了牽制……
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是太皇太后樂見的，所以，月姨娘縱然出手，也絕不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而且，如果是月姨娘做的，未免有些太明顯了，他有些懷疑，月姨娘會這麼蠢嗎？
不是她，那會是誰呢？
後來的那個玉姨娘嗎？畢竟，那日四貞被聖母皇太后強邀請進了宮，雖說沒出什麼大事，可那個玉姨娘卻跟着賞了下來，這就有些意味深長，保不齊，她就是得了聖母皇太后授意來害四貞的。
可玉姨娘那邊，他一直叫人盯着，這一段時間，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
平西王那邊？是想通過這事給他一個警告：若是他不盡心盡力幫着平西王，他們想動他身邊的人易如反掌？
不管是誰，動到四貞的頭上，他都不能忍耐，他絕不能容別人動四貞一根汗毛。
孫延齡握緊了拳頭。
也許，是時候主動去挑起一些事情，而不是像現在，一味被動的應戰了。
沐浴更衣之後，孫延齡冷靜下來，將目光投向天色大亮的窗外。
以前的他，一直只求自保，想着能夠建功立業固然好，後來娶了貞貞，就想着幫她復仇，當一個閒散的額駙爺，但如今看來，也許進攻纔是更好的防禦。
況且，他現在多少也有了一些的實力。
貞貞說得對，對於太皇太后也好，野心勃勃的鰲拜也好，弱者都絕不會吸引他們的目光，能令他們正眼相看的，只會是強者。
只有強者，纔能有力量，不動聲色地操縱別人，不動聲色地改變自己，改變他人的命運。
他要變得更強，才能保護好自己在乎的人！
如今，除了積蓄自己的實力，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和小皇上親近，借小皇上的手，佈置一些事情，就算有鰲拜一堂的阻攔，將來小皇上親政之時，他們也必然能夠回到定藩。
想了想，孫延齡叫了富貴進來：“你這就進宮去，遞我的名牌求見皇上，告訴他公主中了毒，性命雖然無憂，卻有可能長期昏迷。這事多半是府裡的姬妾下得手……”
看着富貴離開的身影，孫延齡冷冷一笑。
這消息遞給皇上，自然會傳到太皇太后的耳朵裡，以太皇太后的精明，自然會明白，四貞中毒一事，和她對太皇太后、皇上的忠心有關，說不定，是有人怕她回定藩，做下的手腳……
如此一來，不管這事是不是爲了爭寵，都會被太皇太后劃到會引起定藩動盪的範圍裡……有了太皇太后出面，凌太醫那邊要尋什麼醫藥，也容易些。
而且，太皇太后恐怕也會對聖母皇太后賞了他一個姨娘的事重視起來，有太皇太后盯着，聖母皇太后縱然對貞貞有什麼算計，也不可能輕易得手。
倒是這府裡頭的人，不管如何，都該重新梳理一遍了。
公主府裡，一直都有各路人馬明裡、暗裡打探消息，他和貞貞爲了讓宮裡放心，也會放一些或大或小，或真或假的消息給他們，有時，甚至通過無意間“泄露”的消息，來達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但在貞貞和他的住處，裡外的人選都是幾經篩選的，就是有不可靠人，暗中也有可靠的人盯着，翻不出什麼大浪來。
沒想到，那般戒備森嚴，還是害得四貞中了毒，問題出在哪裡呢？
孫延齡陷入沉思。
“額駙爺，公主的香湯已經準備好了，凌太醫去檢查過，說沒有什麼問題。”換過衣服的畫眉過來，給孫延齡稟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