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衛市有一個標誌性建築:“幸福門”。在東海邊,海衛海邊公園裡,離旅遊碼頭很近。門狀,意蘊爲,開放、幸福之門。當年規劃海邊公園時,就決定搞這麼一個標誌性建築,搞什麼,沒定下來,面向全社會招標:設計、建築一條龍,誰的設計中標,誰來建築,產權就屬於誰的。結果一家鋼結構公司的設計中標,就是這個“幸福門”。鋼結構公司,建築材料當然用鋼結構,玻璃幕牆的那種。建築完,很大氣,氣派,有十六節樓那麼高,兩邊的“門框”都是一個個單間,一邊十六間,兩邊加起來是三十二間;上邊門的“橫樑”更是一個廣闊所在。當時設計想到了觀光、餐飲、展覽等等,幹什麼都不錯,你想啊,在這“門”裡從哪個房間都能看到廣闊的大海,海中的LIU公島。幹什麼都心情敞敞亮亮的。這一切看上去都挺好挺好的。可是,這家鋼結構公司爲了宣傳自家的業績,實力,在市區打了好幾個廣告,人們才知道“幸福門”是鋼結構的,這門是“鋼”的,於是背地裡就管“幸福門”叫“肛(鋼)門”。
但這都是一些無所事事的人,沒啥磨嘴皮子編出來的“閒嗑”,無傷大雅,趕個節假日,到“幸福門”去玩的市民還不少。嘴裡打趣兒“肛門”“肛門”地叫,卻不覺得噁心什麼的。
“幸福門”在公園裡邊,周圍都是花草樹木。即便是冬天,讓冬青、松樹、柏樹這類常綠樹木簇擁得鬱鬱蔥蔥的。唯有西邊,是一溜直通到路邊的廣場,人們通常從這裡進入“幸福門”,乃至公園。尤其那些打車來,更願意駛進廣場再下車。眼下,一輛出租車開到離“幸福門”“南門框”的門很近了,才停下,乾紅和嚴梅走了下來。
下了車,乾紅抻了抻衣服,兩手插進皮夾克兜裡,仰頭向門上邊的字看去,說:“‘摩爾餐廳’?‘摩爾’,感覺像兒童樂園似的,怎麼叫這麼一個名?”
嚴梅說:“‘摩爾’來自拉丁文,是‘大量’,‘堆積’的意思。後來用作微粒的數量等,是小的意思吧?‘摩爾餐廳’,就是‘小餐廳’。小紅姐,‘摩爾莊園’你記得不?”
乾紅說:“‘摩爾莊園’是什麼?”
嚴梅說:“動畫片兒呀!咱倆看過——就是那裡的小人物,都是紅鼻子頭的,像‘海南千禧果’似的?”
乾紅不懂嚴梅說的是什麼,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走,上去。”
嚴梅的話,被幹紅噎了回去,不舒服的樣子,想辯白什麼,見乾紅大步流星向“摩爾餐廳”大門走去,也只好小跑着跟在後邊。
進了大門,一個戴着綬帶迎賓小姐溫文爾雅地問乾紅,說:“小姐,您用餐嗎?”
乾紅說:“不用餐到你們這兒不行啊?”
迎賓小姐看乾紅說話挺衝,就陪着小心笑一下,說:“到我們這裡的,也有約人的、觀景的——您用餐,去‘零點’,還是‘包間’?”
乾紅說:“‘零點’怎麼走?‘包間’怎麼走?‘零點’和‘包間’不能在一起吧?”
迎賓小姐說:“‘零點’,您乘電梯直接去十六樓;‘包間’,可步行,也可乘電梯:定好那一間了,可乘電梯直達那一層。也可徒步往上走,既鍛鍊身體又能飽覽海天景色。”
乾紅轉頭去看嚴梅,說:“乘電梯還是爬樓梯?”
嚴梅堅定地說:“爬樓梯!”
乾紅說:“十六樓,到時候爬不動了,可別讓我揹你。”
嚴梅跑到樓梯處,頑皮地說:“不能啊!”
乾紅向迎賓小姐點一下頭,就隨着嚴梅後邊向樓梯走去。
兩人爬了幾層,有些索然:現在還不到飯口,每個單間都空空的,一個服務員死個丁丁往門口一站,沒什麼好看的;迎賓小姐用浪漫語調說的“飽覽海天景色”,走一層是這樣,再走一層還是這樣,興味就索然了。加上爬樓梯畢竟是個耗力的事,所以走到第四層,嚴梅先放賴了,她說:“小紅姐,咱還是上電梯吧?”
乾紅點搭她說:“我就知道你得耍賴。”
乾紅跟嚴梅走進了電梯。
電梯直達十六層。出了電梯,豁然開朗:十六層,就是“幸福門”的“橫樑”。這裡寬闊,舉架高,沒有什麼間壁,一眼望出去好遠;再有,在高處看海,和平行看不一樣,俯視大海,像在飛機上似的,顯得海更加寬闊、豁達。
這一層是“零點”,十幾張精巧的小桌子及相對應的椅子。這裡開始有客人了,十幾個,不是很多。大部分人圍着桌子坐着,有幾個站在東邊玻璃幕牆邊,向大海望去。
有個女人引起乾紅的注意,她個子不高,較瘦弱,蒼白的臉色,目光專注於海天,好像海天中有什麼非常吸引她似的。乾紅順着她的目光望去,並沒有看到什麼。女人站在一扇窗前,她的右手壓在窗的開關上,像隨時要把窗打開似的。今天天氣晴好,沒有多大的風,可是,在這麼高的地方,真要把窗打開,那可真是風滿樓了。現在畢竟還在正月門裡呢,誰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