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 孟夷家,不在村裡,更靠近套山
★ 四個老太太扇面地展開,把乾紅往屋裡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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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幾乎中國所有的鬼、神,都有人的根基。就算是神的後代——比方七仙女,她生命的走向,也是尋根之旅。這種教化,使我們很難形成國家宗教的同時,宗教活動又生生不息。
咼孚村,離海衛市不遠。過了誠山岬,就是咼孚村的地界,再走三公里的樣子,就是咼孚村。但孟夷家,不在村裡,更靠近套山。
“我家原來就不在村裡,村子改造,整體向東北移動了差不多一華里,更靠向“海文”公路,把我家“甩”出來更遠了。村裡書記,讓我們搬進新居——都給我們準備好了,可是,四個姥,誰也不搬,只有我媽想搬,那怎麼能拗過我姥們呢?沒辦法,分給我們家的房子只好空着,連往裡放糧食,當倉庫,我姥們都不讓,說是哪天要倒了,不把糧食捂裡了?”孟夷說到這裡笑了,“乾姐,一會到了你就能看到了,你看我家那破房子,你再看看村裡蓋的小洋樓,到底哪個能倒了,哪個能把糧食捂到裡邊?”
乾紅說:“那是,還能跟老人犟?”
“是呢,”孟夷說:“我們家要有分歧,明顯地分成兩派,一派是我的四個姥,一派是我媽。我基本站在我媽一邊。但最後,我媽也得向我姥們妥協,我也只好跟過去。”
孟夷說完後。咯咯地笑。
乾紅也跟着笑,“誰家不是這樣?”
說着話,車就開進了新村,一排排小別墅,整齊劃一,煞是整潔好看。出了新村,又往西南走了一會兒。就看到前邊有亮光了,剛纔可能是樹什麼的擋着,看不到那一處燈光。
孟夷指着前邊的燈光。“那就是我家。”
“村裡挺人性化呀,就你一家在那邊,還把路修了,雖然不是水泥路吧。可是。一點兒不濘。”
“啥呀,這條路纔沒人修呢,就這樣。一會兒你到我家院子看看去,下多大的雨,我們家都是雨過地皮幹。”
“啊,有這樣的事?”
乾紅好生奇怪,還能有這樣的地方?從車輪碾壓的聲音聽上去,好象路面鋪的是煤渣子。要是煤渣子鋪的,當然是“雨過地皮幹”了。可是。乾紅還是覺得不對勁兒,哪不對勁兒,一時還說不出來。
到了孟夷家的院子門前,停下了車。
乾紅伏在方向盤上,向孟夷家的房子看了看,藉着些許的天光,和她家屋的燈光,乾紅看她家就是那種海草房。
這種海草房突出的特點是,房脊很高,號稱“將軍帽”。
房子周圍的牆,是用山石砌的。
房蓋兒,是從海里撈出的海草,晾乾後,苫上去的,很厚,一般都在三四十公分左右,房脊處,能達到半米以上。
這種海草房,冬暖夏涼,特別養人,是膠東半島建國前的主要民居,被列爲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可是,現在已經沒人會蓋這種房子了,起碼,用海草苫這種房頂,就沒人會幹了。不客氣地說,連怎樣把海草從海里撈上來,怎樣晾曬,晾曬到什麼程度纔可以苫房,都沒人會了。
換句話說,誰會那玩意幹啥?誰家還會去蓋海草房?
咼孚村改建新村,把原來的舊居、包括爲數不少的海草房都推倒了,唯有孟夷一家的老房子還留着。村書記原來不讓嗆,說影響村容村貌,必須遷到新村裡來。
第三代單親、孟夷的太姥說:“我們家讓樹木擋住,誰也看不到我們家,怎麼影響村容村貌了?”
“嘁!”書記說,“那麼兩棵樹,就能把你家擋住?”
“咋擋不住?要不你看看去。”
“我就犟不過你!走,咱倆看看去!”
書記是個老書記,那年五十大幾了,而孟夷的太姥那年不到六十歲,在村裡,他們倆般搭般的,就走出去了。站在新村的村尾往這邊看,孟夷家可不真被樹木遮得嚴實實的?
書記不禁吃了一驚,心裡想,我剛纔去的時候,還能一眼就看見她家的屋呢,怎麼這麼一會兒就讓樹木擋的嚴嚴實實的?莫非樹葉子一下子長得厚實起來了?
這還不算完,到了冬天,樹木凋零,該看到她家的房子了吧?還看不大見,只串着空看到一些房頂。即便是那些樹木中有松樹、柏樹、冬青樹之類的常青樹,但能把她家遮擋得這麼個程度,也是挺怪的事!
老書記不自覺說了一句:“這婢養的!”
老書記這不算罵人話,一句口頭語罷了。
其實老書記人挺好的。他的繼任者,他的兒子,對孟夷家也是關懷備至、照顧有加。人人都說他是“好書記”,其實,他真姓“郝”,他兒子也姓郝,將來也被人稱爲“好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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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紅跨出車門,蹲下身去,從地下撿起一塊“煤渣”,用手指肚兒捻着,感到它堅硬無比。
這“煤渣”比大米粒大不多少,而且,地下的都是這樣一般大小,這是特意粉碎的?就算是特意粉碎的,這麼勻溜,也是少見的。怪不得孟夷說,她家院裡也是“雨過地皮幹”呢。
這時,她家的門開了,有個女人走了出來,“丫吧?丫回來了?”
“媽!”孟夷快步走過去,“是我,媽!”
孟夷走到她媽跟前,一把抱住了她媽,母女倆抱在了一起。
——這個見面擁抱,發自真情。也有孟夷幾年廣州生活的影子。
孟夷放開了她媽媽,回頭找乾紅。
乾紅打開了後車門,把她在路上給孟夷的姥們買的東西。往出拿。從超市裡走出來,是她一人抱着,這回從車上往出拿,就費勁了,乾紅就叫孟夷幫忙。孟夷又跑了回來,幫乾紅拎。
兩人拿着東西,走到門口。孟夷的媽媽迎了上來,伸手要幫乾紅拿東西,乾紅躲着說:“不用。我能拿了。”
孟夷把她手裡的東西,給了她媽,自己伸手從乾紅的懷裡,把乾紅抱的東西奪了過去。並把乾紅向她媽介紹。說乾紅是她的新老闆。
她媽一聽,立刻點頭哈腰的,極盡謙恭。她媽衝屋裡可不說了一句什麼,從東屋一順水地走出四個老太太。
乾紅知道這是孟夷她姥們,儘管乾紅來之前就有思想準備,但一見到這四個老太太,還是有點慌,她回頭問孟夷:“你。你怎麼叫啊?”
乾紅做着“一起見了,你怎麼稱呼?”的手勢。
孟夷當然一下子就理解了乾紅的意思。她笑着說:“我就一塊堆叫她們姥。”
乾紅向四個老太太鞠了一躬,說:“姥好!”
四個老太太哈哈地笑着,連連說:“好好好好!”相當於“你也好!”
然後,四個老太太扇面地展開,把乾紅往屋裡讓。
乾紅只好一路上點頭哈腰地走進了西屋。
進了屋,看到裡邊的炕頭上,就一個行李捲,知道這屋裡就一個人住。
果然,孟夷說:“就我媽在這個屋住,我姥她們都在東屋。”
乾紅露出疑惑的神色。乾紅心想,這東西兩間屋,差不多大,怎麼四個老太太擠在一起,她媽自己在一個屋,這是何苦的呢?勻乎開,多好,一屋倆一屋仨的多好?
要不說孟夷是鬼機靈呢,乾紅這個意思一句也沒說出來,她就能猜透乾紅的意思,她說:“我們這裡都這樣,孩子在西屋,老人在東屋。我不在家住,我若在家住,我媽也許就得搬到東屋,和我姥們住在一起了。”
乾紅“啊啊”的,心裡卻想,怎麼還有這麼個說道?沒聽說過。
其實,這種規矩,也被山東人帶到東北去了。東北的農村,至今,還有這個講究,只不過,乾紅家沒經歷過老少幾代人同居一屋的境地,就不知這一規矩了。
閃在屋門外邊的孟夷的姥們,走進了一個,兩手捧着一捧金絲棗,放在炕上,對乾紅說:“吃吧,姑娘。”
乾紅謙讓着。
孟夷她媽,讓乾紅坐在炕沿上,讓乾紅吃棗。並介紹說:“這是丫的姥姥。”
乾紅幾乎向孟夷她姥行了一個禮,“姥。”說完,屁股搭在炕沿邊上。
老太太應承着,然後,兩隻手挽着,立在了一邊。
乾紅見此,又從炕沿上出溜下來了。孟夷的姥姥歲數不大,應該不到五十歲,長得則更年輕,象四十多一點兒,但,是上兩代的人,能說人家老太太站着,咱坐着?
緊接着,孟夷的太姥,太太姥,祖姥又依次走進了屋裡,分別拿着地瓜幹,無花果乾。最後,她九十一歲的祖姥端着一個盤子,盤子裡盛着兩個拳頭大小的黃橙橙果子走了進來,孟夷一見,大喊起來:“人蔘果!”
乾紅見過超市裡賣的人蔘果,記得總體是乳白色果子上有象香瓜那樣的紋理,這個不是,這個是黃橙橙的。
孟夷把她祖姥端的盤子接了過來,拿起一隻人蔘果,給乾紅看,“乾姐你看,這不是個小人兒嗎?”
乾紅順着孟夷手指看去,見那果子上,果然有凸凹處,連起來一看,果真是個胖乎乎小坐孩的樣子!
“這是模子扣的吧?”乾紅說。她知道,現在採用一種有一定紋理的透明塑料模具,在果子的生長期,把這塑料模子套在果子上,果子就按紋理生長,要什麼紋理,就扣什麼透明塑料。做出一個小孩子,當然也不在話下。
孟夷也知道乾紅指的是什麼,她說:“啥呀,這是自然生長的,就在天坑裡!”
“天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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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嬙子說:“我敢斷定,孟夷她們家接觸的是神,頂多是半人半神,不是象
孟夷研究的,是外星人。”
巖子說:“你根據什麼?”
嬙子說:“他們家所出現的一切怪誕,都是神的套路。”
巖子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