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的視線從王小環的身上移開,暗示性的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心領神會,起身輕輕拉住皇帝,“陛下,發那麼大的火傷身,母后娘娘還在景陽呢。太醫令有不好,好在景醫官進來了,先問過母后娘娘的病要緊。”
皇帝餘火未消,看着跪地太醫令,忽然一腳踹了過去,“滾到一邊跪着去!太后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這太醫令也不用做了!”
皇帝動了真怒,才落座皇后便問景陽:“景醫官,你看太后的病如何?”
“下臣與太醫們診治的結果相同,太后娘娘自上次痊癒後並無大病。”景陽鎮定回答。
“太后無病現在怎麼會這樣!”
皇帝的火一下又被夠了起來,龍目一瞪,景陽急忙跪下道:“下臣請求將太后娘娘的藥方拿來,請衆位太醫一起檢視,下臣覺得太后娘娘常吃的藥裡恐怕不妥。”
皇后聽罷立刻下令,讓王小環取來太后日常存放藥方的匣子,一衆太醫上前檢視。
“臣下們看過王太醫令開過的方子,先前這張沒有問題,後來這張雖然劍走偏鋒不是常用的安神處方,但卻是並無不妥。”幾位太醫異口同聲的說。
不是常用的處方……
“臣,臣是因爲用了醫書上的古方,才使太后的病有所好轉的。”太醫令連忙解釋。
景陽現在心裡有個影子,她知道這件事是王小環所爲,不過還要拿到證據纔好說話。
“景醫官,你怎麼看?”皇后問。
“臣下斗膽,臣下認爲有人謀害太后娘娘!”景陽擡頭,眼神堅定。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
“大膽!”皇上登時站起,指着景陽,龍威大震,“是誰膽敢謀害太后!”
“臣下,臣下目前尚無定論,但請皇上和皇后娘娘,爲了確保抓住真兇,請將伺候太后的所有宮女和牽扯太后用藥的宮人一併暫壓,景陽以身家性命保證一天之內,一定會定論。”
“大膽景陽,竟敢無中生有,謠言霍亂宮闈,皇上,娘娘,此人其心可誅啊!”王太醫令哆哆嗦嗦的指着景陽,雙目以紅,好想景陽是他的殺全家仇人一樣“衆位太醫剛剛已經看過,藥方沒有問題,誰還能謀害太后!”
哼,早就嫉妒的紅透了眼吧,現在說什麼都沒用!
“藥方沒問題,湯藥未必就沒問題。”姜堰看着太醫令冷冷的說。
“藥不可能有問題。”跪在一邊的三位宮女以王小環爲中,磕頭道,“每次爲太后娘娘從太值房拿來煎好的藥都是用銀匙試過,然後女婢三人先後試藥,沒有不測纔敢給娘娘進藥。”
“謀害太后罪以至死,皇上、皇后娘娘至孝,請給臣下一個機會,查明此事。”
“陛下,景醫官說的有理,您看……”
太后當年帶着皇上這個親兒子一路腥風血雨鬥過來,皇上對她這個母親自然最上心不過,聽了皇后的話,思慮片刻應道:“好,朕就給你一天時間,若是仍舊捕風捉影,便革去你的四品官銜。”
景陽帶着兩張藥方回到太值房,剛纔在皇上面前保證時她也不是不怕,畢竟是賭上新名,不過她心裡有底,王小環給太后下了制換的藥這一點絕不會錯,只是,王小環背後是誰呢,嬪妃之間爭寵,誰會害太后呢?
細想起來,似乎只有一個人,孔貴嬪。
太后阻止了她晉升貴妃,又不讓皇帝對她專寵,她懷恨在心是有道理的。再者,那天孔貴嬪也說過她要除掉絆腳石,想要將景陽納入她的勢力,而那時景陽剛好就是主治太后的醫官。如今她被免掉了太后那邊的差事,接替她的人是王太醫,根據劇本上的內容,他正是從小養大王小環並秘密送她進宮助她獲得聖寵的義父。
想到這裡景陽捻着手中的兩張藥方,對門外的小太監道:“叫佳玉進來。”
小太監進門後臉色有點尷尬,回道:“佳玉被錦衣衛帶走了,太后的藥大多是她熬的,跟這事有牽扯的醫女都被抓了,關在慎刑司。”
景陽一愣,想起今日佳玉說過王小環來向她問藥的事情,對小太監道:“幫我送信給東廠督公,我要見佳玉。”
昏暗的提審室裡,佳玉有些瑟縮的跪在地上,雙臂已經帶上了鐐銬,一雙驚恐的大眼睛蒙着水霧,在看到景陽的一瞬間充滿了驚喜,“景陽姐,景陽姐救我,我是冤枉的!”
帶刀錦衣衛給景陽搬張椅子坐在佳玉面前,“佳玉,我就問你幾句話,是不是冤枉,自然見分曉。”
佳玉沾了灰的臉立刻顯出着急的神色,使勁點頭,“景陽姐,我什麼都說,我沒有做過。”
景陽看了一眼身後的錦衣衛,錦衣衛回憶退了出去,關好門。
“王小環今天問你什麼藥?”景陽低頭問。
“車玉子,她問我要車玉子。”佳玉立刻回答。
車玉子是個啥?景陽自己先蒙了一下,不過不能讓佳玉看出她不懂藥理的破綻,面無表情道:“她爲什麼要車玉子?”
佳玉搖頭,“不知道,車玉子是西南越地的藥,單獨用起來有提神的功效,不過景陽姐你曾跟我說過這種藥提神效果並不顯著還有其他不明顯的效用。我和王小環以前只有一點交情,不知爲什麼有一天她忽然來找我,送我東西,跟我說,她最近太后的安神藥試多了,總是犯困,想要一點家鄉的藥提神,我就給了她,後來她又來要,我沒多想,就又給了她,今天她又來了。”
佳玉這個小醫女,果然太天真了。景陽不傻,聽說王小環三番兩次來要車玉子就斷定,這個車玉子一定有問題。
駕馭想了想好像又想到了什麼,立刻道:“對了,她還問我要過茂蕨刺,就是,就是那種安神的茂蕨刺,她說她怕車玉子吃多了不好,還能用點茂蕨刺壓一壓。”
景陽點點頭,從袖中拿出那張王太醫開的藥方遞給佳玉,開口道:“這是太后喝藥的方子,你看有什麼不妥?”
景陽原本只想讓她看看,畢竟她身邊東一里有信得過的人不多,但沒想到佳玉仔仔細細看完藥方忽然就驚得變了臉色,嚇得渾身發抖,一把拉住景陽的手,“景陽姐,景陽姐我知道你是在試我,我真的沒有跟王想換串通,我不知道有人開了這副方子啊。還是姐姐告訴我龍莖草跟車玉子一起用致人夢中生幻,現在想來可不就是太后娘娘的症候麼……”
佳玉說着說着哭了起來,景陽卻笑了。王小環給太后試藥,一定是悄悄給其他兩個試藥宮女先吃過了茂蕨刺,所以試藥宮女不會產生跟太后一樣的症狀!好個王太醫,好個孔貴嬪!
景陽起身,本欲立刻告訴皇后,搜查王小環住處的車玉子和茂蕨刺,這兩樣東西配上藥方,證據確鑿由不得她抵賴。不過轉念一想,孔貴嬪如此得寵,只怕給太后下制幻藥的罪名不夠重,還要,推一把纔好。
“佳玉,你跟這事扯上了關係,只怕,不太好辦了。”景陽語重心長的對佳玉說“王小環敢謀害太后,她的背後一定有地位非常的人指使,就算王小環伏法,這個人爲了撇清關係,也會想辦法至你們於死地的。”
“姐姐救我,救我啊,佳玉不想死,佳玉不想死!”佳玉拉住景陽的衣角,哭着說“姐姐救我,求求姐姐了……”
“在太值房你我關係最好,我一定全力救你,不過佳玉,你要……”景陽握了佳玉的手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走出審訊室,景陽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站立的賀彥瑞。他今天穿了一件紫緞銀絲林莽繡線的長衣,腰間束着白玉帶,身後罩一件薄而垂度極好的黑色風氅,襯得他妖媚的妝容越發蒼白魅惑。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出門都化那麼濃的妝。”景陽怔怔的看了他一會菜佯裝無所謂的走了過去。
“勉爲其難。”賀彥瑞淡淡的說“寧妃有喜脈這事,你知道了?”
“猜得差不多,我覺得她也該懷孕了,這麼說,距離寧妃孃家出事也不遠了。”
寧妃的父親是江南道總督,按照原劇本,他在去年河道氾濫時彈了不少修河的款項,被皇上查了,當然對於這種老狐狸,查來查去基本也沒有結果,但康妃卻受到了一定牽連,她父親被調查期間她的聖寵幾乎全部喪盡,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她纔打了棠眠的主意。
“西廠的朱譽軒十分貪功,大概也是受到了寧妃的指使盯着朝廷,想咬幾個大臣出來邀功。我已經暗中派人提前舉報江南道都督,務必不能讓朱譽軒拿到這份功勞令西廠做大。”賀彥瑞說完饒有興趣的一笑,“與那個朱譽軒鬥智倒是很有打怪升級的爽感,瀟|湘不愧是起|點的老婆,女頻文的升級感覺也如出一轍。”
“是啊是啊,瀟|湘是攀着‘起點’男人的傲嬌妻,我們大才是女漢子頂天立帥節操的地基地。”
拿到了搬到孔貴嬪的證據景陽心情不錯,諷刺過賀彥瑞就隨口哼道,“大大,全站上下有文化,風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叮噹當咚咚噹噹大,啦啦啦啦……”
賀彥瑞在這宮鬥文裡乍一聽“葫蘆娃”的調調差點沒繃住,笑着搖搖頭。
景陽爽夠了,恢復正色道:“不扯沒用的。過了今天孔貴嬪失勢,我手上還有康妃還孔貴嬪的把柄,寧妃一旦公佈懷運,將來生下的皇子必然會威脅皇后,現在只能想辦法讓皇后加把勁了。”
賀彥瑞看着景陽瞬間一臉認真,笑了,“其實眼下,有個機會。”
“什麼機會?”景陽納悶。
“你看着吧。”賀彥瑞淺褐色的瞳仁一轉,高深笑了。
慈寧宮宮女居住的配殿裡,一片狼藉,錦衣衛將宮女的住處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心滿意足的拿着一隻手掌大小的錦盒恭敬走進了正殿。
此時大殿裡氣氛沉重,帝后均在,太醫宮女太監跪了一地,連寧妃和康妃也坐在側位上。
皇上看過眼前的東西本就不大好看的臉更加陰鬱,皇后擡起眼皮看了兩眼,點點頭,東西被呈給了堂下的諸位太醫。
“各位太醫都看見了?可是車玉子和茂蕨刺?”得到了皇上眼神的肯定,皇后悠悠開口問。
太醫們紛紛點頭。
皇后換了嚴肅的口氣問堂前跪着的佳玉,“這些在王小環屋裡搜到的東西都是你當日給她的?”
佳玉看了看道,“是,不過……不過這裡少了一樣她用掉的東西。”
跪在她旁邊的王小環本來面如死灰,此刻卻忽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佳玉。
“是什麼?”皇后問。
“緋魚眼。”佳玉擡頭底氣十足的說。
躺下懂醫道的人紛紛瞠目咋舌。緋魚眼啊,那可是加速藥性的獵物,不到吊命的時候怎麼能用緋魚眼入藥。
景陽看到太醫們一個個震驚的表情就知道佳玉的回答近乎完美,不愧是學醫的小丫頭,就是栽贓陷害也有理有據。
“佳玉,我何時跟你要過什麼緋魚眼,你……”王小環急了,就要朝佳玉撲過去。
“王小環,本宮沒有問你話!錦衣衛,看住她!”皇后厲聲說,“佳玉,你繼續說。“
“是娘娘。小環今日確實跟我要過緋魚眼,她說她最近頭疼的厲害,要加大平日吃藥的功效。因爲我聽說小環跟太醫令大人關係匪淺,不敢得罪她,就拿給了她。當時景醫官剛進門,她心裡虛,很快就轉身跑了!娘娘,奴婢句句屬實。”
“臣妾聽太醫說,緋魚眼一旦入藥會使藥性強上數倍,母后娘娘大概就是因爲這個,纔會忽然病重。”皇后小聲在皇上耳邊說。
皇上聞言龍目精光直逼瑟縮的王太醫令,“太醫令跟這件事有關?哼,太醫令開的這個好方子!”
“臣臣,臣……”王太醫令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此時王小環卻忽然開口,“陛下,是奴婢做的,奴婢承認了,跟王太醫令沒有關係。”
衆人將目光都集中在王小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