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陽朔府大牢裡,佳玉被綁在刑架上,頭髮散亂,身上卻沒有傷痕。景陽平靜的坐在她面前,好像不久前在宮中的一幕,但這一次卻沒有了哭喊的佳玉。她太安靜安靜地甚至不想看景陽一眼。
“我並不着急問你是誰主使你假扮我,我說來你聽聽,看看我猜的對不對。”景陽思量着,面對毫無反應的佳玉道,“是康妃的人,對不對。”
不是沒有懷疑過朱譽軒,只不過通過原劇情可以推斷,以西廠朱譽軒的狠辣,出宮當日就會結果了景陽,斷然不會再搞什麼遮遮掩掩的假扮,只有女人辦事纔會自作聰明以爲當日伏擊殺掉了景陽,卻還要在陽朔府使個障眼法。
“康妃一定以爲,那天我死了。拿了聖旨和印信讓你來攪局,我本來就是因爲宮裡出了事才被選了個好聽的名頭趕出來,再把皇差辦砸了,太后丙丁不會再讓我回去,所以她這殺人滅口就辦的人不知鬼不覺了。”
佳玉冷笑了一聲,仍舊沒有看景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反正我不會說一句。”
景陽並不着急,長嘆一聲,而後語氣緩緩的問:“我就是很好奇,你爲什麼說我害你。我待你在宮裡怎樣,就是怎樣,沒有必要在你一個小醫女身上耍手段。”
“那麼你爲什麼不救我,我按照你的吩咐幫你扳倒了孔貴嬪,你爲什麼還要安排人在路上埋伏,要殺掉我滅口?!不但殺我還去殺我父母,你真是該死!要不是他們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就是一堆無人問津的白骨了!”佳玉畢竟年紀小,說了幾句就義憤起來。
景陽笑了笑,淡聲說:“你知道我與錦衣衛指揮使賀彥瑞關係匪淺,憑東廠無孔不入的情報網,我要殺你滅口,誰救得了你?況且,怎麼那麼巧,我派人殺你的時候你現在的主子就從天而降來救你了?”
佳玉忽然愣住了,眼睛瞪大似乎因爲景陽的一席話怔住了。
“你父母如今怎麼樣你知道嗎?”景陽悠悠的問。
“他們……他們怎麼樣了!”佳玉再次激動起來。
景陽搖搖頭,“我不知道,既然他們說救了你的父母,你父母自然在他們手上。傻丫頭,你想想,爲了利用你讓你聽他們的話,你的父母性命自然在他們手上,現在你被抓住了,你說你父母他們還會留嗎?”
“你是說我被人利用了?!”提起佳玉的父母她的眼睛裡開始盈滿淚水。
景陽有些不忍,輕輕摸摸她的側臉,“我在宮裡當你是妹子,自問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怪你,並且已經請賀督公去你家鄉了,如果趕得及,或許還能救他們。”
佳玉的眼淚滴下來,但是她仍舊沒有說話。
“佳玉,我不想爲難你,如果我真的想讓你去指證康妃,錦衣衛的手段你也聽說過。但是,我不會那樣逼你。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景陽的語氣變得語重心長,“唯有一樣,算我這個做姐姐的求你,請你高無我,緋魚眼,到底在哪裡。”
佳玉搖搖頭,半晌才說:“我想自己想一想。”
景陽沒再說話,徑直起身,走出了大牢。
賀彥瑞站在外面,見她出來,問道:“下一步你想怎麼辦?”
“肯定是要借她的手除掉康妃了,這女人太狠,多留意日就多一天禍害。”景陽抿了抿下脣,她可不是好欺負的人,康妃,這一會死定了!
“這個佳玉手裡有樣東西我非常需要,咱們暫且留着她等一等,給我點時間先把瘟疫的事情解決,回宮裡收拾那些女人。”景陽想了想又囑咐賀彥瑞,“你可一定要幫我看好她,成事之後我送你個大禮。”
賀彥瑞平靜的臉上在聽到“大禮”兩個字時立刻綻出笑容,聲音溫雅中透着一絲不可思議:“你能送我什麼大禮?”
景陽忽然覺得這事說早了,還有幾樣藥材沒到手呢,怎麼自己嘴一禿嚕就先把話放出去了嫩,簡直不是她的作風,不是。
“那個,那個也沒啥,呃,我去看看正北侯把我的‘神器’拿回來沒有,治瘟疫要緊。”景陽一邊轉移了話題一邊轉身就走了出去。
賀彥瑞望着她微笑未消,緊跟幾步也走了出去。
接下來一連兩天景陽都和賀彥瑞帶來的人忙於籌集藥材,廣開藥鋪施藥,處理疫區衛生,救治染病病人。這一來曾經人人談之變色的東廠反倒在民間樹立起了良好的形象。
當然正北侯在賀彥瑞給皇上上了一道八百里急奏之後就被宮裡來的人火速召回了京城,景陽不用猜也知道賀彥瑞上的奏摺怎麼寫的,還半開玩笑辦諷刺的說他擠兌忠臣。
沒想到賀彥瑞身爲一個寫種馬文的工科生平時看起來斯文,實際上臉皮已經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竟然在景陽奚落他的時候仍舊長身立在堂前,一邊喝茶一邊淡然的說:“雖然任務加身但我畢竟是佞臣嘛,佞臣就要有佞臣的樣子。”
人類已經不能阻止他無限增厚的臉皮了。景陽只能這麼說。
“稟告督公,牢裡的佳玉一直不肯吃飯,已經兩天了。”一名錦衣衛走進府衙內堂向賀彥瑞彙報。
賀彥瑞點點頭轉身看向景陽,景陽微一思量,竟然笑了“不吃有不吃的好處啊。”
“景醫官,您的意思是……”錦衣衛小哥一頭霧水先看了一眼自家督公,督公神色冷淡,他立刻又看向了坐在一旁喝茶的景陽。
“這樣,你們在牢裡多放幾隻老鼠,然後……”景陽附耳交代了錦衣衛兩句便一揮手支走了錦衣衛,而後轉頭對賀彥瑞得意一笑,“等好消息吧。”
不吃不喝的佳玉抱膝坐在陰暗的大牢裡,她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蜷起膝蓋,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瞟向了角落裡的飯菜。
她不動的飯菜每天都會招來很多老鼠,起初她怕,不過沒想到,兩天下來,對老鼠的恐懼竟然已經習以爲常了。
佳玉無奈的笑了笑,再一轉臉卻大驚失色,只見剛剛吃過她飯菜的那些老鼠一個個口吐白沫,身體抽搐,沒有多久竟然全部都死了。
“啊——!”佳玉大喊一聲,“誰要害我——!”
陽朔府後堂的廂房裡,佳玉坐在牀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表情憤恨的抽噎。
景陽撫着她的後背輕聲安慰過後又恨聲道:“康妃太絕情了,你不供出她她卻來害你!不過佳玉,你應該知道,她害你是遲早的事情,只要她位在一日就不能讓你或者威脅到她。”
佳玉紅着眼睛握緊了拳頭,咬着脣一字一頓的說:“景陽姐,其實那日你跟我說的話我也想過,你害我我本是不該信的,但我受了康妃他們的蠱惑。想我發配的時候你不管我,我也恨,但是現在想來當時害太后的藥確實是我拿給王小環的,我能留下一條性命也虧得你幫忙,康妃太狠毒,竟然利用我挾持我的家人還來殺我滅口!”
“你放心,我已經問過賀督公了,你的父母還沒事,現在他們也不會有事了。”景陽繼續安慰她。
雖然下了毒的飯菜是景陽使得小小計謀,但她確實是在確定佳玉不吃的情況下才做的,並不曾害佳玉,況且把她當妹子看也不是假話,能幫她父母脫險景陽覺得義不容辭。
“景陽姐,我想明白了,我以後就把你當親姐姐看,會跟你一起回宮,揭穿康妃!”佳玉握住景陽的手堅定的說,“至於緋魚眼,我把它藏在宮裡藥庫最後一排甲子閣的夾層裡了。”
終於終於,景陽聽了這話心裡甭提多高興了,如此一來,她不但可以收拾了康妃,連藥材也拿到手了,真是天命所歸啊。
現在瘟疫已經止住了,吳聊知府上的嘉獎奏疏也差不多到了京城,估麼着再等幾天皇帝令他們回京的聖旨就會到。
只是景陽沒曾想到,就在她回京的那一天,意外又發生了。
景陽一行人在回京上車的時候,竟然被一羣埋伏的黑衣人亂箭伏擊,當時她正背對着上馬車,那隻淬了毒的冷箭直直的向她射來。
賀彥瑞在馬上大叫小心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但就是一瞬間的功夫,佳玉撲了上來,爲她擋了致命一箭。
錦衣衛立刻行動緝拿賊人,但是一片混亂中,佳玉躺在景陽的臂彎裡已經奄奄一息迴天無力了。
“景陽姐,這一遭假裝太醫的事,我對不起你。你別難過,這些人本就是來殺我的,我知道。好姐姐,請你一定要爲佳玉報仇……”
“佳玉……”景陽紅了眼睛。
明明知道她只是一個書中的人物,明明知道這種老套的橋段分分鐘可能上演,但當這事在她身邊真切的發生時,景陽還是爲佳玉的死動了情,她難過,懊悔,更有怨恨。
康妃!這一次一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景陽與賀彥瑞回到京城適逢年前百官進京述職,京中熱鬧非常,他們倆的止疫成功更是錦上添花,皇上龍顏大悅,賞賜自不必說,景陽仍舊回到了皇后的身邊,太后也沒有再爲難她。
賀彥瑞通過順手上報正北侯回京這一次事件得到了皇上更多的信任,如今的風頭蓋過了朱譽軒,在民間的威信都漲了起來,也算是一件喜事。
寧妃已經有將近七個月的身孕了,太醫們把脈都斷定是個皇子,她心中高興也不太令朱譽軒出去管別人的事情。皇后就更不用說了,雖然月份小還把不出龍嗣是男是女,但至少證明她還能生育,間或知道正北侯也得了封賞,心情不錯。
馬上就是年節了,全皇宮朝堂,裡外宮牆之內似乎都喜氣洋洋,不過只有一個人,好像是個例外。
康妃一手支額坐在榻上,心腹宮女告訴她佳玉已經出掉,康妃點點頭,眼皮都沒擡一下。
她收養五皇子的事情一開口就惹得皇上陰下臉,後來竟然因爲這個把先頭貴嬪孔氏的死疑心到她身上,雖無證據但皇上待她卻大不如前了。她孃家江南道總督府還在受朝廷調查,當然最後五皇子皇后也沒點頭讓她收養,看着皇后和寧妃一天一天大起來的肚子,康妃簡直恨極了。
她恨曾經的孔貴嬪奪了她的寵愛,但更恨現在的皇后,自己有了孩子卻連個死了孃的過繼兒子都不給她!她怎麼能忍?絕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