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衛熙找了個晾衣服的竹竿,在岸邊接應着自己可憐的師傅,落水的人焦急之下會使很大力氣抓住能救他們的東西,可衛熙感覺竹竿那頭傳來的力道輕飄飄的。夏日穿的本就單薄,*的衣服貼合在皮膚上,更顯得傾墨身姿清瘦,全身還在不停的滴水,卻不見幾分狼狽,神色依舊和煦。
衛熙老老實實的道歉:“師傅,我錯了。”她伸出手去攙扶傾墨,不小心蹭到了他的手,明明是燥熱的夏日,傾墨的手指卻是一片冰冷。她在心裡把自己的胡鬧罵了好幾遍,着急的快哭了。
傾墨還有心情摸摸她的頭,安慰她:“爲師無礙,不要擔心。”明明臉色蒼白、瑟瑟發抖的樣子,還能擠出一個微笑來讓衛熙安心。
這樣一直替別人着想的傾墨真是讓人心疼呢。衛熙攙扶着傾墨回房的途中,傾墨打了好幾個噴嚏,溫柔的晚風裡有花草的香氣,吹着溼透的衣衫,尤其冰冷,衛熙想了想,脫下自己的外衫蓋在傾墨的肩頭,一言不發的幫他裹嚴實,傾墨要出言拒絕,看見衛熙紅紅的眼圈,嘆口氣,修長漂亮的手指搭在衣服上,笑容無奈又愉悅,輕輕的喚她:“乖徒弟。”
傾墨當天夜裡就開始發燒,昏昏沉沉的也沒有叫衛熙,幸好衛熙不放心,半夜裡去看看情況,發現溫度居高不下就去喊了郎中過來。
“倒是頭一回見到在夏天發熱的。”郎中摸摸自己花白的鬍子,被一路催着飛奔過來,一身的老骨頭吱嘎響,說話時還喘息未定,對着衛熙敢怒不敢言。
衛熙裝作不知道郎中的埋怨,笑呵呵的接了單子去抓藥熬藥,由於新手上路,業務不熟練,把自己的衣服生生從白的薰成了黑乎乎的東一片西一片。
捧着千辛萬苦熬出來的藥,搖醒假寐的傾墨,燒糊塗的師傅有些孩子氣,別過臉去不肯喝,眼睛裡水光瀲灩,紅撲撲的臉如同塗了胭脂,襯的玉瓷色的皮膚像是剝了皮的雞蛋一樣光滑白嫩。
“師傅,不吃藥病怎麼能好呢?”難得不知道說什麼的衛熙停頓了好一會,總感覺現在的師傅就像一個不聽話的頑童,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去逃避喝藥,眼神亂飄,飛到天上地下,就是不看衛熙和她手裡那碗藥。
估計若是平時,傾墨顧忌着師傅的身份,一定會爭取給衛熙做個好榜樣,哪怕有苦難言,也會往肚子裡咽,可是現在神志不清,本能的趨利避害佔據上風。
水眸裡的哀怨糾結讓衛熙覺得自己是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乾脆閉着眼睛一鼓作氣把藥湯給傾墨灌進去,馬上拿了水去給他漱口,又找到自己秘密基地裡放着的各色果脯。
傾墨沉沉睡去,衛熙擔心他的病情再反覆,就留在了房裡,搬了把椅子坐在牀邊,時不時換一下敷着額頭的毛巾。
直到溫度漸漸恢復正常,衛熙敗給了濃濃的睡意,告訴自己只睡一小會,卻靠着椅背睡得香甜,直到天光大亮,鳥兒在枝頭清脆的鳴叫,晨間特有的些許清涼隨風拂過她的臉頰,熟悉的顏料味讓她在半夢半醒間皺眉,懶散的睜眼去看,自己身上多了張薄被,在椅子上擠了一晚上渾身痠痛,本應該臥牀休息的傾墨已經梳洗的乾淨清爽,站在案前整理着畫紙,輕輕的紙張摩擦聲迴盪在安靜的室內。
被衛熙默默盯了一會的傾墨慢慢停下手裡的動作,沒敢回頭,連背影都寫滿心虛,果然,“師傅你這麼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是想讓徒弟我也和你學嗎?”
作爲久負盛名的畫師,傾墨這個師傅當的在衛熙看來分外憋屈。衛熙對於傾墨的生活指手畫腳,傾墨也只是一味的放縱,好似所有事情都無所謂。
傾墨沒有生氣,衛熙卻是把自己都氣飽了,她推着傾墨去用早餐,早餐特意做的清淡有營養,傾墨想要打破兩人間的沉默,看着衛熙陰沉的臉色,話在舌尖轉悠一圈又咽回去。
衛熙之前遞給傾墨一籠屜的小籠包,傾墨只顧着悶頭吃,忽然發現視野裡出現了一雙筷子,衛熙正在賭氣的把包子一個個夾回去。
傾墨認真思索了一會,伸出筷子一次兩個把包子夾到衛熙的盤子裡,時常手持畫筆,傾墨的手指比常人靈活得多,拿着筷子輕鬆容易,速度飛快的把所有包子轉移了陣地。
衛熙看着盤子裡一個不少的包子,感覺自己滿肚子的氣像是被戳了孔的氣球,撲哧一聲所有僞裝的強硬都煙消雲散。
她被氣樂了,正在盤算着傾墨如何才肯按照郎中的囑咐保證足夠的休息,傾墨小心翼翼的和她解釋:“最近正值皇上選秀,事務繁雜,只要過了這段時間,我們就能恢復清閒了。”
傾墨再說什麼,衛熙都聽不見了,因爲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選秀兩個字上,虎軀一震,整個人都不好了。
哪怕有衛熙這個意外存在,劇情仍然在不知不覺間按照原來的安排進行着。衛熙沒有可能讓皇上不選秀,就像她再不甘心也沒辦法阻止傾墨和阮如玉的相見。
阮如玉是砸了大把銀子才得以打通所有環節,直接見到傾墨。她穿着柳綠色的衣裙,微風拂過,露出小巧精緻的繡鞋,鞋面上鑲嵌着名貴的珍珠,身姿像是最柔軟的柳條,膚若凝脂,環佩叮噹,露出的下巴弧線優美,脖頸修長,像是優雅的白天鵝。
她拿下帷帽時露出了真誠羞怯的笑容,沉默片刻,發現衛熙還沒有知趣的離開,眼中飛速劃過一抹不耐煩,打量着傾墨,發現他沒有讓衛熙離開的意思,只能開口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我希望在選秀中落選。”
衛熙簡直要給執着的劇情跪了,哪怕這一世阮如玉沒能成爲傾墨的徒弟,沒能近水樓臺先得月,依舊想方設法見到傾墨,提出這樣兩難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