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搖了搖頭,微微側身回頭看向李河。
大概是與李秉有了過近的接觸,李河原本恢復的面貌又開始扭曲,沒有眼白的雙目,臉上淌滿了血淚,身上的衣服也慢慢被鮮血染紅,尤其是腹部簡直就是血流成河……
黃瑛聽到李河的哭聲,很快就穿牆進入小臥室內。
大概是猛然看到李河渾身染血的模樣,她一瞬間就被刺激到了,整個房間內鬼氣大漲,頭頂的燈罩砰的一下炸開,掉落在被子和地板上,還有一些小玻璃片劃破了李秉的臉和手臂。
唐果身體四周慢慢形成一道靈氣保護罩,將崩落的碎片擋開。
而原本被捂住耳朵的衛曜霆,在燈罩碎裂的瞬間,下意識伸出雙手將人圈禁懷裡,側過身體,用背後和手臂護住唐果的臉。
但沒有一枚碎片飛濺到他身上,他才反應過來,她其實是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
鄭舟跟隨黃瑛進入了小臥室,看着幾近失控的黃瑛,果斷地用摻雜着一絲功德之力的陰氣凝成了一根藤鞭,毫不猶豫地抽向黃瑛,再這麼下去,黃瑛非得把牀上的小孩兒給弄死不可。
黃瑛硬生生捱了三鞭,每一鞭都抽在她魂魄上,疼得她怨氣和戾氣消散不少。
鄭舟將藤鞭捲起來,反手纏在左臂上,漠然道:“先管管你家小鬼。”
黃瑛心疼地抱着李河,伸手去碰李河腹部,小孩兒下意識想將身體蜷曲,最後還是被黃瑛解開了衣服。
……
唐果從兜裡拿出兩隻耳塞,將靈力灌注在上面,塞進了衛曜霆的耳朵。
因爲她之前給衛曜霆開了天眼,同時還開了五感,所以衛曜霆是能夠看到小鬼的,甚至還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這也就導致了,小鬼一哭,尖利的聲音會傷害到他大腦的神經,甚至可能會破壞他的身體。
他畢竟是肉/體凡胎,受不了這些。
其實她大可將衛曜霆五感重新封起來,但這樣一來他根本看不見黃瑛和李河,自然也就談不上漲見識,甚至可能會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穿過黃瑛和李河的陰魂。
做完一切防護,唐果這纔有空去打量李河。
一時間她也沉默下來,眼前這一幕,讓唐果只想到四個字——觸目驚心!
身旁的衛曜霆握緊她指尖,看向李河與黃瑛的目光也充滿憐憫。
李河小小的身軀,從正中間開了一道很長的傷口,雖然被縫了起來……但依稀可見他生前遭受了何等折磨。
她之前並沒有關注李河的屍檢,只是看到孩子脖子上有掐痕,腦袋上也有傷痕,所以一直以爲孩子是被掐死的。
大概是因爲李河患有唐氏綜合徵,他的智力水平遠達不到實際年齡的階段,所以他並不知道怎麼申訴自己的委屈,而且小孩子會下意識去屏蔽自己內心最害怕的事情,見到黃瑛後,他對黃瑛十分依賴,也就沒有再回想起這件事……
直至,見到李秉。
……
她腦子裡有個很荒唐的猜想。
但需要市刑偵大隊的法醫幫忙驗證。
唐果拿出手機,給霍見發了一個短信,對方在加班,很快就給了回覆。
屍體白骨化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成人屍體被埋在土中,經過兩到三年,屍體的軟組織纔會變成泥漿狀物質,這就算是屍體白骨化;如果是被埋在比較乾燥的土地裡,則需要七到八年才能徹底完成白骨化;地面上的屍體白骨化時間更短,受很多因素影響,大約在一年左右可以完成白骨化。
李河與黃瑛的屍體被埋在地下,死亡時間在一年左右,所以屍體還沒有完全白骨化。
李河的屍檢報告顯示,他的屍體缺少腎臟,警察當初看到屍檢報告就去查了去年所有醫院的器官移植檔案,沒有條件符合的病例,所以李河的器官很有可能是通過地下渠道被賣出去了。
不過警方大概萬萬沒想到,李河的器官可能會在李秉身體內。
因爲警方完全沒有查到李秉患有先天性腎衰竭的病例。
如果不是今天李河走進這間臥室,如果李河沒有衝着李秉來,連唐果也可能注意不到這些細節。
看到兩人之間的因果孽力線條,她大概也只會考慮到是李秉很壞,以前狠狠地欺負過李河罷了。
……
其實用不着黃瑛再出手教訓李大湖了,唐果覺得警方可以從李秉身上找到證據。
接受腎臟移植後,受體內其實可以檢測到cfDNA,這種DNA是指供體細胞凋亡或壞死後,遊離於細胞外的DNA,也被稱之爲遊離DNA,腎移植患者血液和尿液中都有供體組織細胞凋亡來源的DNA。
所以想要取證很簡單,警方只需要取李秉的尿液或血液,做一個相關檢測,就會有結果。
正規醫院並沒有李秉做腎移植的記錄,這也就說明……或許有一個完整的地下器官移植產業鏈,在秘密地運轉經營。
從李秉身上取證,李大湖根本跑不了。
這可就不是丟孩子責任問題……而是謀殺、參與器官販賣等罪行。
李大湖和金蟬是李秉父母,不可能不知情。
而李秉是未成年,兩人爲了李秉犯下那麼多罪行,肯定不希望李秉淪落到最悽慘的境地,會爲了爭取減刑選擇坦白從寬,提供地下器官交易市場更多線索。
更何況李大湖是死罪難逃,可金蟬呢?
兩人大難臨頭,這對狼狽爲奸的“夫妻”,還能做得到情比金堅嗎?
……
唐果帶着衛曜霆坐在客廳,將李河按在身邊,rua着小朋友的腦殼兒。
唐果陰氣透着溫和,小鬼很喜歡,坐在她腳邊慢慢恢復了意識,乖巧地靠在椅子腿上,等在屋內教訓李大河和金蟬的媽媽。
來都來了,要是真不做點什麼,好像也對不起大老遠跑這一趟。
只要黃瑛不要這兩人的命,隨她折騰去吧。
唐果偏首看着衛曜霆在月光下顯得溫雅的側臉,輕輕用食指撓了撓他掌心。
衛曜霆回神凝望着她,眼神疑惑:“怎麼了?”
“你會不會覺得……跟着我很無趣?”
衛曜霆搖頭:“跟着你見證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很有意思。”
“這是我從未接觸過的領域,我也會很好奇。”
唐果靠在椅子上,輕聲問道:“我們算不算是確定戀愛關係了?”
衛曜霆盯着她笑而不語。
唐果戳了戳他手臂,有些不滿意:“快回答。”
“我以爲我們早就確定戀愛關係了。”
衛曜霆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真的有點愛不釋手。
“我不是指這個位面,而是現實關係哦。”唐果提醒道。
衛曜霆低頭將左手五指插進她指縫間:“我的意思也是一樣的。”
“我其實一直挺怕現實中與你見面,但又特別期待能真正見到你。”衛曜霆慢慢地陳述內心想法,“我雖然是第七星系總指揮官,但身邊人都說我嚴肅沉悶,並不討女孩子喜歡……之前也被家裡長輩逼着去相過親,但都是見完面就一拍兩散,而且對方對我的評價……都不太好。”
唐果:“……”感覺自己虧了幾個億,至今她還沒相過親呢!
……
她是在垃圾星成長起來的孤兒,沒有長輩和父母,永遠孑然一身,沒有牽掛和羈絆……所以自然也沒人叮囑她該去談場戀愛,或則去相個親什麼的。
她以前覺得這也很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她不會羨慕,因爲被人叮囑着做什麼事,真的很煩。
但她進入管理局後這麼些年,經歷了各個位面,也遇見過很多待她真心的NPC,她內心其實也會悄悄羨慕一下……
不過羨慕歸羨慕,她是不可能擁有的。
她以前對父母有過思考,可能父母是兩個渣渣,將她遺棄在充斥着暴力、血腥和犯罪的垃圾星。
也可能她的父母是一對平凡的星際小商人,帶着她在宇宙中穿梭時,遇上了危險,最後將她放在逃生艙裡,意外掉落在垃圾星,而那對父母已經不幸死去,可能連同逃生艙一起被太空風暴撕得粉碎……
年幼的時候,她多少還會去幻想,後來就再也不會了。
……
衛曜霆看着她走神,捏了捏她的丸子頭:“果果,你呢?”
唐果握緊了他溫熱的手掌,臉上的笑容十分平和:“我是個孤兒,出身在垃圾星,不知道父母是誰,爲了走出垃圾星我幾乎拼了命,然後真的就抓住了機會,後來考進了聯邦的大學,畢業後換了幾次工作,最後分配到了時光管理局工作。”
“一晃就是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前段時間原本是打算離職的,但目前正處在調查中,需要隨時接受調查組詢問,暫時沒辦法離職,就隨機了一組普通任務打發時間。”
她原本想獲取積分兌換武器,至少在離開前,得給時光局那些高層一個教訓……
現在……她依然想給時光管理局那些人一個教訓,不過她更想破壞掉時光管理局的主系統,並且弄清楚那個明顯遠超星際智能水平的主系統,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一旦主系統被破壞,整個管理局就徹底完蛋了!
……
唐果沒有告訴他這些,她不確定衛曜霆與自己最後真的能走到一起。
與他談戀愛並沒有任何問題,她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可是她還不敢將所有的秘密都交付於他。
她並不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從垃圾星那種底層爬出來的人,沒有一個會是乾淨的。
更何況她還是聯邦內被通緝的黑客,揭穿了好幾個資本背後的不法交易,雖然是出於正義,但依舊違反了聯邦公共法律。
衛曜霆不僅是她在位面中認識的男朋友,同樣也是第七星系總指揮官。
他是個正正經經的軍人,她也很敬重聯邦內爲了維護公共安全和秩序的軍人。
她與衛曜霆接觸了那麼久,怎麼會不瞭解他的性格,他雖然對她很溫柔,但也下意識地去堅守自己的底線。
如果告訴衛曜霆關於她的真實身份,結果無外乎兩種。
一種是衛曜霆是會以聯邦軍人的身份逮捕她,送她上聯邦軍事法庭接受審判。
另一種,衛曜霆對她深情不悔,選擇放過她,卻違背了自己的底線,他肯定會內心煎熬,只會懲戒自己。
不管哪一種可能發生,她和衛曜霆的未來都是一片灰暗,或則說……根本沒有未來。
……
唐果掌心冰涼,但她這具身體本就如此,衛曜霆倒是沒有察覺到。
衛曜霆點了點她的額心:“隨機一組任務,剛好就碰到了我,說明我們是天定的緣分。”
唐果眼眸彎彎,但笑不語。
黃瑛很快就教訓完那對狼狽爲奸的夫妻,唐果和衛曜霆坐在外面,一直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尖叫和求饒聲。
這還是黃瑛專門將兩人拉進了鬼打牆結界內,要不四鄰早就聽到動靜,跑過來敲門報警了。
黃瑛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抱起坐在地上的李河,朝唐果深深鞠躬。
“謝謝小天師,如果沒有你,我和墩子可能真就……”
唐果擺了擺手:“不用說了,我們走吧,該回去休息了。”
……
市刑偵支隊那邊收到唐果的消息,當晚就開始加班查李秉的病情。
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沒有,這病剛開始確診的醫院總能查到纔對。
所以整個辦公室裡的人連夜就上了發條,開始徹查此案。
同時北河區派出所當晚還接到了梧桐小區羣衆的報警電話。
李大湖夫妻二人大半夜鬼哭狼嚎,吵得周圍鄰居根本睡不成。
物業和警方連夜上門,發現這一家跟遭了賊一樣,但樓道監控顯示從頭到尾都沒有人進過李家大門。
慢慢就傳出了李大湖家鬧鬼的傳聞,不過兩人那麼嚎哭尖叫,小孩兒都沒醒,物業和警察趕緊把孩子送到醫院檢查,結果……只是睡着了。
警方剛好提取了李秉體內的血液,刑偵支隊的法醫立刻安排上做檢測。
第二天就拿到了證據,李秉體內有李河的cfDNA,確認李秉移植的器官屬於死者李河。
李大湖與金蟬正式被捕入獄。
兩人被抓回審訊室,警方將證據一撂,李大湖和金蟬就招了,兩人甚至開始狗咬狗。
結果就是攀扯出瀟河市近十年來最大一起地下器官市場交易案。
李大湖和金蟬還有一個同夥,是金蟬的哥哥金昭,也是金昭幫兩人聯繫上地下交易市場,先是帶着李河悄悄去做了配型,確定後,幾人便合謀如何天衣無縫的將李河的器官取走。
同時警方也調查出更多的東西,這個地下市場交易鏈不侷限在瀟河市,而是整個蘇南地區。
非法地下醫院是由幾個大醫院的醫生建立起來的,同時和第三玄學會合作,慢慢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慢慢建立起了如今的規模。
李大湖舊宅子鎮壓黃瑛和李河的符紙,就出自第三玄學會。
唐果和其他人一樣,也是第一次聽到“第三玄學會”這個名字。
只不過……除了和非法的地下醫院合作外,便沒有再查到任何消息。
唐果將黃瑛母子送上路,拖着行李箱,帶着小白,和衛曜霆一起去了高鐵站。
下一站,帝都。
不知那裡會有怎樣的風景,又會遇到怎樣樣的人……
題外:這章算加更啦~第七卷是由三個part組成的,分別是由客棧埋屍案、水庫無頭屍案,以及“第三玄學會”組成,所以文章進度目前是2/3,第三個part會解決掉穿書女付瑤、位面女主霍安安,還有嶽朧與白知弦的舊怨等問題。
我沒辦法保證自己寫的一點bug都沒有,畢竟案子都是杜撰的,大綱和人物關係圖譜改了又改,最後寫成了這樣,大家就看個熱鬧吧……寫到現在,我覺得自己其實還挺有寫鬼故事的天賦,一般懸疑推理好像也能寫一下下,完了完了,我又要開始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