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不同於其他宮裡,總是瀰漫着一股清冷的藥草味,不是很濃郁。
但只要聞到這股味道,就能讓人想起那婀娜多姿的貴妃娘娘。
此刻,空氣中的味道有些複雜,甚至讓人作嘔。
經歷過沙場以及手足殘殺的鶴盛帝立刻反應出來,裡面夾雜着的是血腥味。
就像是一頭狩獵的鯊魚,即使水中那血腥味的濃度只有萬分之一,也會讓他立刻清醒,保持警惕。
黃色絲綢桌布下,掩藏着筆墨硯臺,只不過硯臺裡面裝的不是墨汁,而是暗紅色的血液,幽幽地蔓延出不尋常的詭異。
幾乎是個人,就會把這些立刻與太后壽宴上那檔子事聯繫在一起。
毫無疑問,貴妃就是幕後黑手,至少與幕後黑手脫不了關係!
蘇韻就算再天真,此時也應該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顫抖着身子,抑制住自己喉嚨深處的翻滾,似乎伸出手又不敢觸碰皇帝的衣服,慌亂地解釋:
“陛下,這些東西臣妾根本不知道來源!這不是臣妾的!”
鶴盛帝有些心疼,但看着蘇韻若不經風的模樣,突然起了壞心眼,想要逗一逗這個小傻瓜,就裝作嚴肅道:
“東西就在你宮裡,你還想怎麼辯解!”
蘇韻在他嚴厲的目光下,根本支持不住,但心中又委屈,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臣妾從小的願望就是能侍奉皇上左右,家裡雖是書香門第,但偏偏臣妾一心鑽研宮中禮儀,連字也不會寫幾個,唯獨認識些名字罷了。”
說到這裡,蘇韻鼻頭一酸,聲音也染上了幾分哭腔:
“韻兒知道證據確鑿,陛下不會相信韻兒的三言兩語......陛下,是要,把韻兒關進大牢麼?”
說到最後一句,蘇韻已經開始抽涕,似乎喘不過氣一般。
鶴盛帝瞳孔微縮,連忙俯下身子把蘇韻扶起來,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認命地嘆了口氣。
他不過是想讓小傢伙長長記性,多些警惕心,不要日日與宮中的妃嬪都以真心相待;
但他太怕他的小傢伙傷到了。
“朕永遠不會那樣做,朕答應你......方纔,是朕不對,嚇到你了。”
“陛下也說過會永遠疼愛韻兒一個,可我分明看見陛下和夏姐姐......”
蘇韻吸了吸鼻子,有些口齒不清,像個小奶貓一樣。
說到後半句,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許久纔再次弱弱地響起:
“臣妾不該跟宮中的姊妹爭寵。”
“韻兒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韻兒只能愛皇上到這般地步了。”
“陛下若是倦了,韻兒就不在陛下身邊亂晃了。”
“韻兒只會做些討陛下歡心的小事,若是陛下也不要韻兒了,韻兒就......無所謂了。”
女人總是有種神奇的魔力,能夠把自己膈應的事情埋藏在心裡很久,直到某一天一次性爆發出來。
鶴盛帝這才明白他的小貴妃鬧脾氣的根本原因,原來是看見自己那日在冷宮門前與夏瑤兒親密的模樣,心生醋意了。
他心中一動,因爲他而爭風吃醋的女人不在少數,可只有眼前這個小傢伙,能讓他如此在意。
說來也怪,那幾日他像是着了魔一般,腦袋裡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他對夏瑤兒一見鍾情。
可後來,他發現這夏瑤兒明明哪個方面都不合他心意。
只是夏家如今在朝中勢力非同往日,他迫不得已只能把這個累贅留在後宮裡,才惹出這般事件。
他看着眼前眼中都流落出失落的小女人,心中涌出一種愧疚和滿足交錯的複雜情緒,抱緊了蘇韻,輕聲道:
“乖,朕不會不要你。現在當務之急,是快點解決掉這些,別讓旁人得逞,好不好?”
蘇韻被他抱在懷裡,眼淚和鼻涕全都蹭在了價值不菲的衣物上,輕輕點了點頭。
鶴盛帝一手攬着蘇韻,把她按在自己的懷裡,防止她看到血腥的一幕,另一隻手做了個手勢。
幾乎是瞬間,幾個一身黑衣的暗衛出動,道具齊全,幾乎不帶一丁點聲響地就把屋內的一切打包帶走,順便還檢查了一遍屋內上上下下,防止有什麼遺漏。
片刻之後,鶴盛帝輕輕拍了拍蘇韻的小腦袋,示意她好了。
蘇韻轉頭,屋內已經恢復成了平日的樣子,爲了掩蓋那一抹血腥氣息,還特地掛了些藥草香包。
她伸手戳了戳掛在牀頭的香包,就聽見鶴盛帝低沉的聲音:
“安神的。”
蘇韻心中一暖,政事繁忙成這般模樣的皇帝,卻能做到這般細心的程度。
真是,有心者不用教,無心者教不會。
另一邊,太后這場壽宴本就是場“鴻門宴”,現在主角走了,她自然也匆匆結束,急着去鳳儀宮來個“賊喊捉賊”。
“瑤兒,哀家都安排好了,等下記得按計劃來。”
她勾起一個笑容,搓着手裡的佛珠,一副勝卷在握的模樣。
夏瑤兒微微頷首,對於她來說,這次合作可是雙贏。
自己幾乎什麼力氣都不費,就除掉了一個心腹大患。
只是這太后到現在還不知道,她“欣賞”的夏嬪究竟心裡裝的是誰。
她想要的可不是這A國的皇后,而是異國他鄉那人的唯一。
爲此,她願意付出一切,甚至把無辜的人拉下水也在所不辭。
“太后娘娘,皇上方纔不想讓我們摻合調查一事,您看?”
夏瑤兒有意挑撥關係,把黑鍋都推到太后身上,故意猶猶豫豫地說。
果然,太后的表情變得不爽,擺了擺手道:
“依皇上那鬼迷心竅的樣子,就算親自發現了證據也不會相信,不如運用輿論,把這件事鬧的人盡皆知。”
“到時候,就算陛下想要護着那女人,也是有心無力!”
太后和夏瑤兒對視了一眼,二人都露出狡黠的笑容,心裡各懷鬼胎。
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啊。
“跟本宮去看看貴妃娘娘怎樣了,方纔早早離開宴會現場,許是又不舒服了。”
夏瑤兒看向身旁的宮女,說是探望,卻浩浩蕩蕩帶了十餘個人,倒像是去砸場子。
她就是要儘可能地多帶些宮人,讓這些宮人用自己平日碎嘴子的空蕩,把關於貴妃的事情傳播到各個宮裡。
最好是傳到宮外,讓世人都知道貴妃的大逆不道之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