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裡咕噥着,可她還是邊說着邊把自己的衣服給脫了下來,不過她並沒有將全部溼衣給脫下。要她在這麼一個鬼地方和凌徹裸-?相待,這單是想一想就令她覺得渾身打冷顫了好嗎?而且她身上的衣服透氣性是極好的,當下只將衣服在屏風前晾起,又多點了一個火盆,這才這回身去擰了條布巾替凌徹擦掉流出來的汗水。
他的額頭沒有之前那麼滾燙了,手上的溫度也逐漸恢復正常,顧竹寒暗歎一口氣,搬了張凳子在他身側坐下來,定定看着面前那個劍眉緊蹙似在極大痛苦之中的男子。
她看了他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的眉宇間流連,她想撫平他眉間的褶皺,那是輪迴在世間不得解脫的預兆,人生本就是一片苦海,爲什麼還要給這麼多令自己不高興的事情給束縛着自己呢?人生在世,最要緊的不是要活得高興嗎?
“凌徹,你知道嗎?你真的是很討厭,”顧竹寒對着那個仍舊昏睡的男子一字一句道:“第一次見面就想殺我,第二三次見面又是這樣……我本來不想涉足官場,想要等家人都安穩下來了然後浪跡天涯離開帝京這個鬼地方,你卻逼得我不得不留下來……”
“我本來就命不久矣,還一心想着若果真的死在這裡,我是不是有機會可以回去?我在那個世界裡還有一個弟弟,他是我親弟弟,長得不比小玉差,可是被你這麼一打岔,我又糊里糊塗學了武功,現在我的病有好轉跡象,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這樣一來,我明明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卻做不了了,你說,你是不是應該要補償我?”
“你想我怎麼補償你……?”
靜謐之下,雨打風吹簾,一微微帶着沙啞的嗓音響起,顧竹寒尷尬收聲,對上一雙如寒淵沉潭般的眼眸。
偌大溫暖的宮殿之中,兩人四目相對,一瞬無言。
稍頃,還是顧竹寒當先出聲打破尷尬氣氛,“你醒了?好了點嗎?”
她說着便扭開了頭,不欲與他繼續對視,心裡同時也在想,他對於自己方纔講的話聽到了多少?可不要全部都聽去了纔好。
“還不醒,我可就要看見你流淚了,竹子。”凌徹說着便想撐起身來坐起,卻發現此刻自己的情況好像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他臉色微微一僵,飛快地掀開被子朝裡看了看,禁不住閉了閉眼,而後睜開,對上顧竹寒幸災樂禍的眼神。
他輕咳一聲,隨即換上一副淡定的面容,“之前我看了你一次,今天你看了我一次,當是扯平。”
“咳咳……”這回輪到顧竹寒被噎住了,她梗着脖子說道:“我纔沒有看你的!”
“不用否認了,我不介意你看。”凌徹繼續淡定道。
“我真的沒有看!”顧竹寒本來就覺得自己吃虧了的,現在被他這麼一激,禁不住微微從凳子裡站起身子俯視着他,眼底裡眸光粲然,黯了一室燈火。
凌徹被她這麼專注看着,仍舊忍不住愣了神,他最喜歡的是她的眼裡只有他一人的時候,想起她方纔爲了幫發病的自己驅寒,此刻她的頭髮還是溼着的,單衣薄薄地掛在身上,就這麼低頭一瞥他偷覷到那天光雪色一線,很淺,卻令人回味。
“幸而你今天穿的是月白色,我最喜歡的顏色。”凌徹用眼神和言語示意顧竹寒已經春光乍泄,顧竹寒倒吸一口氣迅速坐下,坐下的同時罵了一句:“卑鄙狡猾無恥豬油蒙心。”
凌徹也不生氣,他微微一笑道:“我是豬油蒙心的話,那麼摸過豬油的人是什麼?”
……鹹豬手。顧竹寒下意識地在心裡回答,待想出答案之後,臉色紅得更厲害了,她從凳子處起來,不欲和他鬥嘴,而是繞到屏風之後將凌徹的衣服都拿下來。
從凌徹的角度看過去,能夠看見那女子過於寬大的單衣從手腕處垂下時那映着暖黃燈火的大半截圓潤藕臂,她的頭髮早已打散,半乾不溼的一束鋪在身前,襯得她的臉容愈發如薄胎瓷般淨白無倫,那是天神之手曾經在她臉上不捨留戀,才造就出這樣一張柔媚的暗含妖冶的臉容出來。
凌徹並不避開他的眼神,他一味緊攫着她的身影,眸光流轉間愈發熾烈而放肆,他的眼睛梭巡在她幾近可以看透內裡的單衣之上,想起那天他替她療傷時那令人心跳加速血液倒流的輕輕一舔,凌徹覺得那是他活了二十又三年以來最如墜雲端的一刻。他並不打算告訴她。
顧竹寒捧着他的衣服窩了一肚子火走到他身前,她毫不客氣將一套衣服給扔到凌徹牀上,又好死不死地將人家那條蠶絲犢鼻褲扔在最前面,饒是凌徹厚臉皮此刻看見自己最最私人的物事放在他們二人面前,剎那蹙眉,他擡手先將犢鼻褲取回錦被之中穿上,而後再拿起衣服一件件穿上,幸而今天他選了一套樣式並不怎麼複雜的衣服出來,不然單是釦子就有他扣的了。
顧竹寒冷眼看他十分不自然的模樣,這才覺得解了心頭大恨,她回身再去看看自己的衣裳,卻覺得沒有完全乾透,只能在屏風之後問凌徹:“急不急回去?我衣服還未乾。”
“再等一等亦是沒關係。”凌徹想了想,答道,此時他已經將衣服都盡數穿好,向着顧竹寒揮了揮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來。
顧竹寒以爲他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走過去坐到原先的凳子上,卻被凌徹猝不及防的一個擁抱抱了滿懷,她來不及驚呼便發現自己已經被凌徹抱到牀上來。當下便想掙扎下牀,這麼孤男寡女共處一牀是怎麼回事?!
然而凌徹卻是按住她,眼神裡有執拗,像是小孩子要護住自己心愛的玩具那般不依不撓,“你如果想下牀,那麼先讓我親一口。”
“……”顧竹寒馬上停止動作,乖乖地在牀上坐好,再而後往側挪了一步又一步,妄圖想離某人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