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城,某茶館。小二端着茶水上桌,正要離開,胳膊被一個客人拉住。
客人張望着樓下的情景,每一個百姓的臉上都攜着幾分期待和興奮,不由得奇道:“小二哥,城裡有什麼喜事啊?”
小二嘴角一咧,臉上透着股機靈勁,當下坐到了長桌的一頭,湊上去神秘兮兮:“客官是外地來的吧,咱們夷城今天晚上啊,可是要發生一件新奇事!”
“小二哥好眼力!”
“快跟咱們說說,什麼新奇事?”
小二一臉的高深莫測,低聲問道:“選花魁你們都聽過,這選美男,可聽過?”
客人大搖其頭,似撥浪鼓般:“選美男?”
“就是今天晚上!瞧着沒,那個巷子拐進去,有一家小倌館,就是那裡,要選出咱夷城最美的男子!”
客人一聽,沒了興致:“不就是選出個模樣俊俏的小倌麼……”
“那可不一樣!”小二連連擺手,瞪眼道:“選小倌咱百姓能這麼興奮麼?這美男大會雖然是小倌館舉辦的,不過選的可是整個夷城的美男,可不是小倌那種單一的俊俏模樣!”
他摸着下巴,絞盡腦汁的想,咕噥道:“那張傳單是怎麼說的來着……”
“你想成爲美名遠播的男人麼?”旁邊一桌,探過個腦袋,提示道。
“你想讓萬千女子爲你瘋狂麼?”小二茅塞頓開,做憧憬狀。
“你認爲自己有獨特的魅力麼?”路人甲接上。
“不論你究竟是哪一種類型……”路人乙補充。
只見茶館中所有的人深吸一口大氣,在那兩個外地客人震驚的目光中,執起筷子。
叮!
筷子敲擊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響。
衆人搖頭晃腦,一人一句:“你英俊,你威武,你儒雅,你豪邁,你清秀,你可愛,你冷酷,你俊美,你妖嬈,你文雅,你陽光,你憂鬱……”
叮叮叮叮!
齊聲洪亮:“只要你想來!”
嘶!
外地的客人倒抽一口冷氣,再也坐不住,急急問:“小二哥,幾時開始?”
小二得意洋洋,爲了夷城有這麼個活動與有榮焉,他看了看天色,忽然一驚:“時間快到了!”
霎時……
茶館內雞飛狗跳,銀子飛揚,所有的客人飛竄而出,朝着舉辦美男大賽的小倌館撒腿狂奔。
砰——關門。
咔嚓——落鎖。
掌櫃的攜着小二,邊跑邊道:“可要去佔個好位置!”
這樣的情景,正發生在夷城的每一個角落裡,關於這件新奇的事,在傳單發出的時候就彷彿長了翅膀,傳遍了大街小巷,挨家挨戶的茶餘飯後,談的說的皆是圍繞着此事。
只幾日的時間,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巷子裡一間名不見經傳的小倌館,將要舉行選美大賽……
哦不,選美男大賽!
而此時,就在整個夷城的男女老幼,都在朝着小倌館進發的時候,其內三樓的廂房內,正有幾人圍桌而坐,悠閒的飲着茶。
砰!
拓跋戎仰頭灌下一杯,杯盞砸在桌面上,正要再倒……
已經聽見旁邊一聲戲謔的嗓音道:“這是茶水,你一杯一杯的灌下去,也成不了酒。”
他的眉毛已經擰成了一團,匪夷所思的看着冷夏:“女人,就這麼個狗屁的選美男,花千真的會來?”
冷夏和戰北烈對視一眼,眼中皆盛着幾分笑意。
冷夏彎起眸子,戲謔道:“他會不會來,你還不是最清楚麼?”
那不着調的,別說是現在全國通緝,就是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上,這樣美男齊聚一堂的事,他都肯定來!
拓跋戎自然也明白,他現在的心情複雜的緊,來回搖擺糾結着,一方面希望花千出現,一方面,堅決不希望他是因爲各色美男纔出現。
唔……
瞧瞧瞧瞧,臉都綠了!
他再灌了一杯,嘴裡嘀嘀咕咕碎碎念,四隻耳朵尖悄悄豎了起來,伸的老長,終於聽見這人咬牙切齒的說了什麼。
“該死的,你要是敢來,老子就……老子就……”
拓跋戎咕噥着“老子就……”,“就”了半天,也沒“就”出個所以然來。
倆人撇撇嘴,不再搭理這把茶水當酒喝,被花姑娘刺激出毛病的男人。
冷夏四下瞄了瞄,問道:“十七呢?”
戰北烈笑眯眯,因着沒有小兔崽子,心情極好:“下面那麼熱鬧,他哪裡坐的住,不用管他。”
她點點頭,想了想,還真的不再管了。
戰十七年紀雖然小,不過那腦子卻絕對不小,尤其是這幾年還爲了和他爹作對,跟着老頑童勤練功夫,身手不說多麼的好倒也不容小覷,普通的三流貨色收拾起來,絕對的不在話下,尤其是輕功很有幾分小成,就算闖了禍打不過,還可以腳底抹油。
不錯,就是腳底抹油,那小子可沒有什麼氣節這樣的概念。
打的過使勁兒揍,打不過撒腿兒跑!
所以說,爹孃倆一點兒也不擔心,小惡魔不出去欺負別人,那都是大吉大利了!
直接把她兒子給丟到腦後,冷夏走到牆側,掀起了廂房的竹簾,從這裡可以直接看向一樓大廳內的情況。
廳堂的正中搭了個半月形高臺,此時上面空空如也,而半個時辰之後,大賽舉行之時,參賽的男人們就會走上去表演才藝,由着所有到來的百姓進行投票評選。
這一切皆是由着鍾羽去張羅的,具體什麼人蔘賽等等冷夏都沒有參與過。
別看鍾羽像個男人婆,辦起事來卻是雷厲風行滴水不漏。
這會兒,廳堂中已經圍滿了湊熱鬧的百姓們,更是陸陸續續的有人走進來,鍾羽換了一身女子的衣裙,總算是有點老鴇的架勢了,超大號的嗓門在大殿內吆喝着,這一開聲,連屋頂都震了三震。
“王公子,好久不見,裡面請!”
“呦!許大人來了?快快快,給您留了二樓的包廂!”
“這位公子面生啊,一看就是人中龍鳳,裡面請,好酒好菜招呼着!”
“歡迎歡迎,公……”鍾羽說到一半,磕巴了。
眼珠緩緩下移,移動到她胸前左右的位置,她大笑道:“小公子,你爹孃呢?”
走進門來的小公子,不過十歲左右的樣子,長的白白淨淨極是秀氣,也可以說有點女氣,尤以一雙狹長的眸子爲甚,只是其內含着滿滿的傲慢,而那衣着更是質料上乘,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鼻孔噴出個冷哼,他仰着臉目不斜視,好像和鍾羽說話,完全是髒了他的嘴。
“滾滾滾……咱們又不是出不起銀子,不該打聽的就少打聽!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後面緊跟進門來一個年輕男子,更是娘裡娘氣,一臉的狐假虎威。
他冷哼着丟出一錠元寶,砸在鍾羽懷裡!
頤指氣使:“趕緊的,這裡魚龍混雜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丟份兒,太丟份了,就這些低賤的人,怎麼配跟咱們公子爺站在一起!快找個雅間好好侍候着!”
他嫌棄的在殿內掃了一圈,臉上盡是驚懼,好像和這些百姓呼吸同樣的空氣,對他來說都是災難!
鍾羽掂了掂手裡的銀子,撇了撇嘴,吆喝道:“帶公子去二樓!”
年輕男子轉向小公子,立馬換上個諂媚的神色:“公子爺,小的說的就是這裡,您一定滿意!”
迎面跑來個小廝,擺出副笑臉兒:“兩位公子,跟小的……”
砰!
話沒說話,已經被人一腳踹倒,跌了個跟頭。
小公子走上前兩步,一腳踩上小廝的臉,跋扈道:“不長眼的狗東西!這裡只有一個公子!”
待小廝連連點頭,他才把腳拿開。
臉上被踩的紅腫,小廝手腳並用的爬起來,捂着臉點頭哈腰,一聲不敢出。
袖袍一揮,小公子終於滿意了,狹長的眸子俾睨着殿內的衆人,趾高氣昂的朝二樓走去……
砰!
方方邁出的步子,被一條肉乎乎的小短腿一絆,立馬栽了個大跟頭。
那小公子四肢呈大字形,屁股朝天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哈……
丫的,再讓你橫!
殿內的大笑聲此起彼伏,笑聲中盡是痛快。
尤其是鍾羽,開懷大笑前俯後仰,朝着罪魁禍首伸出個大拇指,以口形道:“小主子,好樣的!”
這小短腿的主人,鍾羽的小主子,自然就是四處溜達轉悠着的戰十七。
小鬼頭收回腿,在衆人的大笑聲中得得瑟瑟,飛去個眼風:小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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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誰!”一聲稚嫩的怒吼傳來,那小公子爬起身,怒意滔天的打量了一週:“誰敢絆……本公子!”
哈哈哈哈……
笑聲更是激烈了起來,衆人指着他交頭接耳,從未有過的解恨!
只見他名貴的袍子皺皺巴巴,一絲不苟的髮髻,此時已經狼狽的散了下來,歪歪扭扭的耷拉在耳朵邊,兩道鼻血蜿蜒的掛在鼻孔下,而那個隨從樣的年輕公子,更是直接被絆飛了出去,暈倒了。
他抹了一把,鮮血擦到袖子上,頓時驚顫萬分:“血……血……”
“呀!”戰十七邁着小腿兒,跑到鍾羽的身邊。
小手扯住她的衣襬,純真的小臉兒上盡是不解,弱弱問:“羽姑姑,原來這麼高貴的人,也會流血啊?”
鍾羽弄不懂他的意思,沒接話。
某小孩挑挑眉毛,對着白嫩嫩的手指,驚歎道:“我還以爲他跟咱們不一樣,流出來的會是屎咧!”
明明這聲音軟軟糯糯,在喧鬧的大殿內不該有人聽見纔是,偏偏清晰的鑽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頓時換來再一次的鬨堂大笑。
“你……你……”那小公子指着十七,半天說不出話。
“給本公子打!”突然,他一跺腳,大喝道:“打死這個小賤種!”
這氣勢洶洶的一聲話落,衆人皆驚,紛紛倒退了兩步,以免殃及池魚。
小鷹眸眨巴眨巴,其內一絲冰冷的寒光閃過,很好,敢罵小爺賤種!
戰十七抱起雙臂等着,小爺已經很久沒打過架了!
等啊等,等啊等……
等了半響,大殿內還是隻有那小公子一人!
他尷尬的四處看了看,懊惱的一跺腳,也不再叫人了,兩腿一蹬,撲向了一臉失望的小鬼頭。
砰!
小公子撲了個空,再次摔了個四仰八叉,怒氣衝衝的爬起來,只見原本應該站在這裡的小屁孩,竟然不知怎麼的跑到了另一邊?
他抿着脣,臉上盡是羞憤,再次撲去!
砰!
接着撲!
砰!
繼續撲!
就這麼來來回回,某個不到四歲的腹黑娃子,明顯是在耍着他玩!
對付這麼一個軟腳蝦,小鬼頭自然是懶的動真格,在一衆百姓的鬨笑聲和歡呼聲中,腳尖飛點身輕如燕,純白的小身影如鬼魅般閃爍着,笑眯眯的飄來飄去。
這邊兒兩個小孩一個追,一個飛……
一個追的趔趔趄趄,狼狽之極,一個飛的優哉遊哉,滿臉戲謔。
這麼看着熱鬧,半個時辰也快要過了。
半月臺上開始出現了一個個的參賽者,參賽的男人們各色各樣,凡是能喊的出的類型,那真真是無一不全,直讓來觀賽的衆人看的眼花繚亂,大飽眼福。
三樓包廂內的冷夏,收回看着小鬼頭的目光,轉向了半月臺上。
她點了點頭,極是滿意:“鍾羽辦事倒是很有一套,看樣子該是早就進行過一輪初賽!”
“怎麼說?”
摩挲着下巴,嘖嘖感嘆:“看這臺子上的,明顯是經過了選拔之後的,這質量,嘖嘖嘖……高的很啊!”
“有多高?”
輪番再打量了幾遍,冷夏指向臺子:“你看那個,身段纖細弱柳扶風,配上那脣紅齒白的小模樣,不得讓所有女人的母愛氾濫?還有那個,高大挺拔滿身正氣,看上去倒是像個俠士,哪個女子不愛英雄?還有最右邊的那個……左邊第三個……中間那個……”
“是麼……”
冷夏不怕死的點頭,目光不離半月臺:“是啊!”
“你——喜——歡——哪——個?”
“中間那個!他倒是很有點意思,氣息沉厚下盤穩健,看樣子功夫不錯,一身的傲然遮也遮不住,不過應該也並沒有要刻意的收斂,還有那眼裡的戲謔,像是不過來湊個熱鬧,這人……”沒待說完,某個終於反應過來的女人,眨巴眨巴眼睛,猛的閉了嘴。
旁邊那人咬着後槽牙,三個問題一個比一個醋意洶涌,這酸溜溜的味道喂!
尤其到了這會兒,“嘎吱嘎吱”的磨牙聲,再是壓抑着都透了出來!
冷夏小小的吸了吸氣,趕緊牽起個盈盈笑容,正要順毛,忽然鳳眸一凝……
只見方纔品評的那個男人,倏地擡起頭,朝着這個方向看了過來,兩道銳利的目光準確的尋找到了她!
四目對視,只一瞬間就掠開了去。
柳眉皺起,冷夏呢喃道:“好敏銳的人!”
話音方落,心中暗暗道了聲“完蛋”,趕緊轉過頭,微笑。
只見某男的臉已經完完全全的黑了,鷹目扭曲着瞪着她,視線如一片片小冰雹子“咻咻”射過去,恨恨咬牙:“媳婦!”
某女仰頭望天,好吧,還是得用終極絕招。
戰北烈正恨的牙根癢癢,這該死的女人竟然敢當着他的面看男人!
忽然,眼前白光一閃,一個柔軟的身軀撲進了懷裡,緊跟着脣上一陣溼濡的溫熱觸感。
冷夏送上紅脣,滑嫩的舌尖沿着脣線來回描摹着,勾住他脖子開始順毛,口齒不清的軟軟道:“唔,我錯了!”
一句話,男人的怒氣立馬消散!
兩人相擁深吻,忽然……
嘎吱嘎吱……
戰北烈眨巴眨巴鷹眸,耳朵尖兒豎了豎,丫的,老子沒磨牙啊?
嘎吱嘎吱……
兩人同時分開,朝着旁邊那詭異的磨牙聲看去。
只見拓跋戎站在窗戶邊兒,一張臉已經黑成了炭,雙目血紅血紅的瞪着下面大殿,騰騰殺氣洶涌着直竄屋頂,他咬牙切齒:“花千!”
兩人挑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大殿中人來人往,一片黑壓壓的腦袋裡,正有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跐溜跐溜”的穿梭着……
他貓着纖腰踮着腳尖,跑的比兔子還快,“咻咻咻”朝着半月臺的方向,飛速移動!
臉上圍了塊兒黑布,一雙媚眼骨碌碌轉,滋滋冒着綠幽幽的光,在各色美男身上轉來轉去……
周身透漏出的氣息,直讓冷夏虎軀一震!
那猥瑣,那妖孽,那賊兮兮,那賤歪歪,那色迷迷,那娘裡娘氣……
不用說,花千!
拓跋戎的額頭,青筋一鼓一鼓的冒出來,忽然就笑了。
原本就粗獷的臉上,因着這笑極爲炫目,尤其是那眼睛內仿似流光溢彩般,只是,這笑怎麼看,怎麼讓冷夏爲花姑娘捏了把汗。
戰北烈摟着冷夏,齊齊退後一步,遠離這明顯就是怒極反笑,怒火都快把自己燒着了的男人。
花姑娘喂,您想怎麼死?
不如我直接一袖箭下去,免了你將來的痛苦吧?
冷夏嘆氣,雖然知道沒啥用,不過還是意思了句:“衝動是魔鬼!”
那炫目的眸子在花千“跐溜跐溜”的身影上看了半響,緩緩移動到冷夏的身上,挑眉,微笑,點頭,陰森森道:“我很冷靜。”
自稱很冷靜的男人,陰絲絲的笑了一陣,正要下樓去把那沒良心的東西給逮住……
忽然,一聲唱喏讓他的步子,驟然頓住!
“太后娘娘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