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雅靈被發現在山林裡的一處小道上,雙目緊閉,淚流不止。
看到尚雅靈安然無恙,齊翰漠心口的大石頭總算是放下了,一把將她抱緊在懷裡,彷彿要用盡全力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那種緊張害怕的情緒,清晰地傳遞給了她。
雖然沒有睜開眼,但尚雅靈的意識是清醒的。
尚雅靈這一趟昏迷,其他的感受沒有,只發現自己過去是個多麼愚蠢的人。
相信所謂的壞人不壞,害了齊翰漠。
不聽紫衣的話,執意讓軒轅陰跟着她進了寧口縣,害了寧口縣所有的人。
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尚雅靈做的時候自信滿滿,回頭一看卻發現自己做的一塌糊塗,根本沒有很好的解決問題,反而讓問題無線的擴大,傷害也在成倍的增長。
尚雅靈動了動手指,下意識地往齊翰漠的懷裡靠,鼻端縈繞着的是齊翰漠的身上熟悉的冷冽清香,稍稍的讓她可以放鬆幾分。
“靈兒?!”齊翰漠察覺到尚雅靈的小動作,眸光裡閃現一絲驚喜,伸手撫上她的臉頰,語氣裡帶着一絲緊張的不確信,“你醒了?”
說着,他忽然頓住了手,想要收回去……
他不想讓尚雅靈看到他現在被毀了容貌的樣子。
抽手!
尚雅靈眼睛猛然睜開,一把穩穩的按住了齊翰漠撫在她臉上的手,不讓他撤走。
四目相對的瞬間,周圍的一切響動都被隔絕。
尚雅靈定定的看着齊翰漠,看着他從眉骨位置一路往下的猙獰傷疤,眼淚禁不住往上涌,顫着手伸了過去……
齊翰漠下意識地避開,語氣淡淡,“無礙。”
對上尚雅靈眼淚汪汪的模樣,頓了一瞬,又溫言安慰,“只是看上去有些駭人,其實沒有多嚴重。”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尚雅靈扁着嘴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嚎啕大哭,“這是我男人的臉,你怎麼可以讓它受傷,你都不知道我會心痛,會很心痛的麼?你怎麼都不知道保護自己!你是我的,你就不能有點自我保護的意識麼……”
尚雅靈心裡又是悔恨,又是心疼,情緒混亂的不要不要的,閉着眼睛乾嚎了一通,具體說了什麼到最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只記得到最後,齊翰漠忽然捂住她的嘴,眸光有些無奈的看着她,低聲提醒道,“別說了,紫衣來了。”
尚雅靈瞪眼,嗚嗚出聲——怎麼就不讓我說了,你有本事受傷,還不讓人說啊?!
“……”齊翰漠嘆了口氣,湊近尚雅靈的耳畔,噴灑着曖昧的氣息,“本王還不知道原來本王的未婚妻,早就在惦記着跟本王共赴雲雨之事啊,只可惜本王的未婚妻現在尚未十八,本王的身體怕是還得屬於本王幾年……”
而後齊翰漠又說了什麼,尚雅靈根本就不知道了。
她當下的唯一的感覺就是生不如死外加生不如死——老天爺呀!她剛纔到底胡說八道了什麼鬼啊?
礙於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大膽發言,尚雅靈終於害羞了一回,閉嘴不吭聲了。
紫衣發現軒轅陰等人離開的腳印,帶人跟了上去,無功而返。
回來跟齊翰漠回稟,“王爺,屬下無能,人沒有追上。”
尚雅靈聽着紫衣冷冰冰的聲音,撩起車簾衝着他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紫衣,沒追上沒關係,誰讓你的腿短呢,以後再接再厲,拖着赤衣陪你跑跑步
,讓你的小短腿活動頻次更快一點說不定就可以彌補一下了……”
“夫子,你沒事……”紫衣驚喜不已。
尚雅靈挑眉看他,然後又笑眯眯的看了眼圍在馬車周圍的侍衛,一臉嫌棄,“我要是丟了,你家王爺能窩在半道上一架不知名的馬車裡嗎?你這腦子啊,真是……”
說着,她同情的看了紫衣好一會兒,嘆氣搖頭。
旁邊的侍衛們都悶笑不止。
紫衣尷尬的撓了撓自己的頭,最後也跟着笑了起來,“這不是太擔心夫子安危了麼,沒有留意到……”
一邊替自己解釋,一邊狠狠的瞪了幸災樂禍的小夥伴們一眼,“笑什麼笑!回去通通給我練腿!”
昏迷的時間有些長,尚雅靈清醒了一陣就不由自主的開始犯困。
見她神色睏倦,紫衣揮揮手讓小夥伴們退下,而他也安靜的退到一旁。
齊翰漠伸手把尚雅靈拉回了馬車。
靜默了一會兒,馬車裡邊便響起了齊翰漠的聲音,“回府。”
雖然只是普普通的兩個字,卻讓紫衣跟一衆跟隨齊翰漠多年的侍衛百感交集。
要知道在尚雅靈昏迷的這段時間,自家王爺過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該過的日子,整日跟沒了靈魂一樣的早出晚歸,對自己也好不珍惜,拼了命要把自己弄垮一般。
可任何人找他談話都沒用,因爲苦勸無果,新皇奇逸甚至跟齊翰漠像兩個混混一樣扭打在一起。
而後,齊翰漠該怎麼折騰自己依然怎麼折騰。
鬼醫一開始看到齊翰漠每天回來都是一身的傷,破口大罵不知道多少回,到最後都麻木了。
所有人都沒轍,只能由着齊翰漠去折騰,同時又在心裡暗暗祈禱着尚雅靈趕緊醒過來,否則他們還不知道齊翰漠會把自己傷成什麼樣子。
紫衣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翻身走在馬車前,駕着馬車往京城的方向去。
刻意放緩的馬車,搖搖晃晃的就像是嬰兒的搖籃一般。
尚雅靈舒服的喟嘆了一聲,抓着齊翰漠的胳膊,翻身把頭埋進了他的懷裡,悶聲悶氣的哼了一聲,“以後不許這樣對自己,你要是敢再犯,那傷了你幾分,我就還我自己幾分。”
“……”齊翰漠沉默了一陣,沒有答應,反而啞聲帶着一絲控訴的提道,“本王不需要你救,等到了黎州,本王會跟義父要解除神骨的法子。”
“不行!”尚雅靈斷然搖頭。
見齊翰漠沉沉如黑夜的眸光正靜靜的看着她,內裡是她難以承受的後怕和深情。
尚雅靈到了嘴邊的反抗忽然說不出來了,停了停又咽了回去,卻又覺得不深甘心,小聲的嘟囔着,“神骨誒,這事把咱們兩個的命運緊緊的聯繫在一起,多浪漫啊,人家想要還只能在小說情節裡找呢,幹嘛要解除啊……”
就算尚雅靈的嘟囔聲,齊翰漠都聽見了。
但佔據他心裡的還是當時他從昏迷當中甦醒,走到她房間,看到她躺在牀上毫無生機的模樣。
這幅畫面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他無法想象。
如果她就這麼睡過去了,他會怎麼樣……
齊翰漠一時之間難以剋制自己的情緒,竟落了淚。
“這次只是意外,你不是變的更強了嗎?以後不……”尚雅靈擡頭的瞬間,便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
漠,平靜如冰面的眸光裡竟然融出了淚水……
晶瑩的淚珠在尚雅靈的眼中緩緩從他長而密的下睫毛墜落,砸進了她的眼裡!
尚雅靈下意識的閉了眼,心中受到的震驚回和心痛還未散去,整個人還是木木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下一秒……
一道大力將她拉起來,瞬間她就被溫暖包圍,緊緊地密不透風的!
耳旁響起齊翰漠微顫壓抑的聲音,“靈兒,靈兒,靈兒……”
伴隨着一聲聲的低喃,抱住她的手力氣一寸寸的加重。
尚雅靈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緊碎了,眉頭因爲難受而緊蹙,但她卻沒有做出絲毫反抗,而是乖乖的待在齊翰漠的懷裡,溫柔迴應,“我在,我一直都在。”
安靜中透着淡淡溫馨的氣息在馬車這個小小的空間裡流淌着。
尚雅靈彆扭了動了動身子,感性有那麼一瞬就夠了,一直沉浸在這種氛圍裡會讓人有種莫名尷尬的感覺。
“王爺……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剛纔……你是不是哭鼻子了?”
一開口就破壞了氣氛。
齊翰漠臉色一沉,周圍的溫度也緊跟着驟降。
“那個什麼……”尚雅靈腦子抽了,一句話脫口而出,“男人哭吧不是罪,放心吧,王爺我絕對不會笑話你的,也不會泄漏給任何人!”
爲了表示自己能夠說到做到,尚雅靈說完這話後還仰起臉,努力裝出一副“我很認真,我很認真”的表情。
齊翰漠涼颼颼的盯着,不言語。
但態度已經很明確,尚雅靈的解釋並不能讓他滿意。
尚雅靈默默地垂下了腦袋,慫了吧唧的坐在那不敢吱聲。
“說夠了?”齊翰漠冷漠臉,眸光卻始終都是溫柔似水。
“嗯。”尚雅靈猛點頭。
心裡那個叫欲哭無淚,她只是想緩解一下沉悶的氣氛而已,真沒想說這麼欠抽的話。
大概是她太過聰明瞭,嘴皮子總比腦子快那麼一拍!
齊翰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真說夠了?”
“……”尚雅靈磨牙,本來就是事實,她說了又怎麼了。
可礙於齊翰漠長期以來的威嚴,她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細若蚊吟的點了點頭。
齊翰漠拖着長音嗯了一聲,“既然說夠了,那就道歉。”
“啊?”尚雅靈一臉不可置信的望着齊翰漠,“你剛纔說什麼?我好想幻聽了。”
“不是承認錯了,難道不用道歉?”齊翰漠眉頭高高挑起,眸光裡漾着淺笑以及隱隱的強勢威脅。
沉默了好一會兒,尚雅靈依然在瞪眼大賽裡節節敗退。
最終尚雅靈從齊翰漠的懷裡掙開,抱着胳膊“一副被強權所迫”的不甘模樣,哼哼道,“對不起!王爺,小女子鄭重的向您道歉,不該因爲您哭鼻子了,就說您哭鼻子了,男兒流血不流淚,小女子錯了,不該說實話……”
嘴上說道歉,但說出來的話怎麼聽也不像是在道歉。
齊翰漠薄脣微勾,伸手冷不丁的將尚雅靈拉到了懷裡,狠狠地懲罰了一頓。
長時間沒吃肉的和尚,下手有點剋制不住。
好幾回尚雅靈都差點叫出聲音,爲了防止讓外頭的人發覺,尚雅靈只得緊咬下脣,忍住!
暗恨自己白目,去招惹一個酒肉和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