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倏爾擡手,轉眼間瓷瓶已落入手中。
“眼下的形勢四殿下比我清楚,以前你做過什麼,我可以不計較,甚至可以給你一個承諾,只要你不觸犯我的底線,不做對小八不利的事,我可以處於一箇中立的位置,誰也不幫。但若是你不拿出解藥,恐怕我會將這一件件事加起來,跟你算個總賬。”他轉身,身形很快消失在門口,聲音猶自傳來,“不管制毒之人是誰,解藥我勢在必得,這其中利弊,四殿下最好能掂量清楚。”
屋內一片寂靜,光可照人的地面拖出一個長長的倒影,久久未動。
一顆花白的頭顱探了進來,小心翼翼地掃了眼屋內,才極其小心地喊了一聲,“殿下……”
“嘩啦!”八寶玉屏風被一掌掀翻,玉石碎了一地。
------
燭火幽幽,一室靜謐。
牀上的女子在服了藥後,臉色依然蒼白,眉心間的那抹黑氣卻漸漸淡了下去,可見毒已被慢慢抑制住。
文璟伸出手,指尖落在她緊鎖的眉頭,那皺起的褶皺卻依然無法被撫平。
是啊,那樣劇烈的痛楚,若非心志異常堅定的人,恐怕會因極度的痛苦而醜態百出,而她卻始終未吭一聲,默默地扛到最後,直到身體受不住而昏厥。
抱着冰冷的她,他感同身受。
居然被下了毒。
而她,居然一直瞞至現在,若非毒發,只怕會一直瞞他到死。
也不知她對文七說了什麼,居然讓文七也順着她,一直沒有將這事上報給他。
她可真是本事了,連跟了他多年的忠心下屬都學會了對主子隱瞞。
“主子……”內室外,初一猶猶豫豫地問,“文七還在外面跪着,要不要……”
文璟沒有迴應,只是將被角往上拉了拉,蓋住那片裸露在外的潔白肩膀,將貼在雲微瀾臉上的髮絲輕柔地撥到枕邊。
跪,那是最輕的責罰。
他既然自願領了,在人醒之前,沒有起來的理由。
在雲微瀾毒發昏厥之後,他立即棄車,用輕功一路抱着她回到王府,給她服下了可減緩毒性的西羅花,隨後便從低頭領罪的文七那裡得知了中毒的日子。
那日,他與她一同進宮面見皇帝,從御書房出來之後,他被皇后派來的人請走,而她,則遇上了太后,還湊巧碰上了與明貴妃私會的慕容佩。
也就是說,她中的毒,必然與慕容佩有關。
他不該留下她一個人。
他的小八看似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可內心其實比誰都細膩,比誰都在乎身邊的人。
初一等了許久沒有等到答覆,也沒敢再問,只能朝哭腫了眼睛的小白菜搖了搖頭,隨後緊盯着簾子,想要在上面盯着一個窟窿來,好看看裡面躺着的人怎麼樣了,毒退了沒有,有沒有好些……
他懷裡,靜靜臥着被剃了毛的福來,與他一同望着那層隔開內外室的素色錦簾,金瞳裡閃動着不知名的波光。
一燈如豆。
文璟坐在牀側,將乾淨的棉條浸溼了,輕輕潤着雲微瀾乾裂的脣。
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毒,竟然如此霸道,一次毒發就將一個生龍活虎的人折騰去半條命。
那雙脣動了動,似乎是渴了,無意識地去靠近溼潤的水源,文璟一彎腰,將她輕輕攏在臂彎,伸手取過牀邊的水杯,將杯沿靠近她脣邊。
然而稍稍一傾斜,那水便從脣邊流了下來,雙脣未張開,水根本進不了口。
文璟低頭就喝了口水,俯身就着她的脣,將水緩緩渡入她口中。
如此喝了幾口,直到她再也沒有下嚥,他才停了動作,將她慢慢放回牀上,眸光在她雪樣的肌膚上一凝。
由於她的衣服都已被冷汗溼透,在回來後他便替她將溼衣全部脫去,包括裡面的束胸,剛纔因爲喂水的動作,那一牀被子從潤滑的肩膀滑下,露出大半個未着寸縷的酥胸,竟讓他一時移不開眼。
算起來,這不是他第一次替她脫衣,可依然讓他如初次時心生悸動。
一點一點擦去她被水打溼的脖頸肩膀,再將被子往上扯起,扯到一半,眸光落在她右手臂的金色烈日紋印上。
手指撫上去,沿着烈日的紋路一點點描繪過去,最後停在中間位置,輕輕一劃。
那裡,曾經有過一道劃痕,因爲這道劃痕,他才發現了她右上臂的秘密,才知道原來她有可能還活着。
爲什麼說有可能?只因那時他並不能確定。
因爲這個猜測太過不可思議,幾乎可以說絕無可能,而且,眼前從鴨棚裡被抓出來的明明是個少年,聲音也作不了假。
或許,並不是她,甚至與她毫無關係。
可即使不能確定,即使明知到最後有可能只是一場空,他也不可能任她離開。
他要找機會來證實,這個少年,是否就是那個她。
由此,他破了多年習慣去了一品香,引她同上一條船,自此與她交相糾葛,讓無形的命運之繩將他們捆綁在一起。
在北陵江,她的女子之身暴露,讓他的猜測證實了一半,而那場意外的暗殺,在他給她換衣之際,卻將這個猜測徹底證實。
果然,是她。
這個金色烈日紋印,世上只此一個,所見之人少之又少,誰也無法冒充,也不敢冒充。
記憶之門轟然打開,往事如洪流滾滾而來,雖然與她的回憶如浮光一瞬,但那一瞬卻早已在他腦海中定格,這麼多年不曾忘卻,甚至不曾褪色半分。
命運輪迴,冥冥上蒼,或許只因那燦然一笑,便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