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肉店?”
阿紫有些不可置信,肖何這大半天找尋的,竟然是一家狗肉店鋪。
“這家‘李記狗肉’店,可有些年頭了,這麼長時間沒回來,我還是能記得它的味道...”
肖何的鼻尖聳動了一下,他眼睛一亮,朝前方一個小小的舊門面指去:
“終於找到了,就是它...”
阿紫順着肖何指去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家小鋪子,鋪子前掛着一面黑旗,旗子上寫着大大的“李記”二字,卻也很好辨認。
肖何二人快步走到這家店鋪前,瞧見一個露着上身的中年大漢正在案板上操刀,只見他熟練地將狗肉的每一個部分分拆地清清楚楚,旁邊一口大鐵鍋內“突突”冒着白煙,裡面飄出的香氣繚繞不散,讓人垂涎三尺。
“店家,狗肉怎麼賣?”肖何上前張口便問。
中年大漢頭也不擡,也沒放下手中的傢伙事,大聲說道:
“狗肉每個部分的價錢不一樣,你是要哪部分?別浪費我的時間!...”
阿紫瞧得這人言語不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眉頭一皺,冷笑一聲:
“鄉野粗人,也這般故作清高麼?”
中年大漢聽此,大眼一瞪,將拆骨刀磕到案板上,轉過身來:
“小姑娘,你是來買狗肉的麼?不買的話,別杵在這裡,耽誤我做生意!”
“哼,不就是一個賣狗肉的麼,你橫個什麼勁?信不信本姑娘拆了你的店?”
阿紫冷眉一橫,絲毫不讓。
肖何暗道一聲不好,急忙給那中年大漢賠不是:
“李叔,您千萬別動氣,她是外鄉人,不懂規矩,還望多多擔待...”
阿紫瞪了肖何一眼,通過秘音說道:
“肖何,這個人太可惡了,不給他一點教訓,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郡主,出門在外,還是客隨主便得好...”
肖何此時元神初結,卻也可以用這秘音之法。但阿紫聽出他一點都沒有袒護自己的意思,頓時很是吃味。
那中年大漢看到肖何之後,先是一愣,而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試探地說:
“這位小哥,咱們兩個見過面麼?”
肖何咧嘴一笑,“李叔,我來兩隻醬狗脖,外加一壺燒刀子,總共是二十錢吧?”
將手中早已清點好的錢扣在案板邊上,肖何又加了一句:
“狗肉一定是沒閹割的公狗,我可吃得出來哦...”
中年大漢猛然將雙手拍在案板上,向外探出了身子,對着肖何瞧了又瞧,現出喜色:
“你是...小肖?這麼多年沒見了,你都長這麼高了哇...嘖嘖,這身板也堅實多了,你師父假如還活着,肯定會高興得不得了的...”
中年大漢剛說到此處,卻覺察到肖何的神色有些黯淡,暗罵自己一聲,而後將案板上的錢推了出去。
“李叔,你這是?...”肖何不解。
“吃了我這麼多年的狗肉,也算是老顧客,這次我做東,錢就算了吧...”中年大漢突然變得極爲熱情。
肖何顯然對這人的脾氣了解得很,他卻不再推辭,將錢收了起來。
“能喝得了我這燒刀子的人,整個青龍城都不到十個,肖何,你算其中之一...”
中年大漢邊說邊將兩塊狗肉用黃色的油紙包好,又接過肖何的獸皮酒囊,轉到後面取酒去了。
阿紫用異樣的眼光看了看肖何,後者也不瞧她,卻從懷中掏出一顆寶珠,投到了“李記”的錢簍子裡。
“你的師父...他...”阿紫欲問些什麼,但轉念一想卻又咽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待會跟着我,你就明白了...”
肖何閉上眼睛,嗅了嗅狗肉的味道,嘴角漸漸浮起笑意。
中年大漢現出了身,快步走到櫃面前,將手中的酒囊遞給了肖何:
“酒和狗肉都拿好了,也代我向你師父問聲好...”
肖何重重地點點頭,正要道別,卻聽得中年大漢又添了一句:
“肖何,你的小媳婦模樣不錯,但是脾氣不太好啊,你可要好生**,否則一定會惹出亂子...”
不等肖何迴應,阿紫早就羞憤得俏臉幽紅,使勁踱了幾腳,惡狠狠地嗔道:
“誰是這蠻牛的小媳婦了?你這粗漢,怎的這麼口無遮攔,要是在帝都的話,一定會誅你九族!”
“嘖嘖...”中年大漢笑着搖搖頭,“這裡是青龍城,可不是你的帝都,要誅九族,還得是皇親國戚,敢問小娘子難道是郡主不成?哈哈...”
阿紫的確是貨真價實的郡主,這一點確是毋庸置疑。
從袖口裡掏出一枚通體顯出流光的令牌,阿紫高傲地喝道:
“本姑娘恰好就是你口中的郡主,還不速速拿命來?”
中年大漢一愣,等看清楚這令牌的樣式之後,立刻嚇得哆嗦起來。這樣的令牌的確是只有皇親國戚才能佩戴,普通的百姓持有的話,肯定要殺頭的,眼前這女子能這麼光明正大地亮出來,那隻能說明她確實是郡主了。
大漢慌忙從櫃檯後閃了過來,跪倒在地,連連磕了幾個響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冒:
“草民實在罪該萬死,得罪了郡主...還請郡主饒過草民一命啊...”
肖何眉頭緊皺,看向阿紫,眼神中透出一絲怒氣。阿紫感受到肖何的責怪之意,雖然心有動搖,但此時騎虎難下,只能硬撐下去。
“那個...好了,我就原諒你吧。你...你可以平身了...”
阿紫心中略帶愧意,說話都有些不利索。
中年大漢撿了一命,欣喜非常,急忙起身,彎着腰退了下去,再看向肖何之時,卻平添了些懼怕,再也不像前一刻那麼熱絡了。
肖何輕嘆一口氣,拿了狗肉和酒囊轉身便走。
阿紫見他一聲不吭地離去,臉色頓時變得尤爲難看,在覺察到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之後,急急追了上去。
肖何大步走向城外,阿紫在後面不到十步的距離緊緊跟隨。
“郡主,既然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就不必跟過來了吧?”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我...我的確做得有些過火了...”
阿紫微微垂首,現出愧色,身爲郡主,能這麼曲下身段來說出這話,也是難得了。
肖何駐足,留給阿紫一個背影:
“我與李叔的情義,就因爲你的一句話,摻進了不少沙子,不管你怎麼做,都挽回不了了。肖某會記得自己這條命是郡主所救,既然咱們身份不同,便就此別過吧...”
阿紫聽肖何這番話,沒由得心中一陣委屈,甚至還有些酸楚,甚是難受。
“肖何,我阿紫做的是有些不對,但你也應該醒一醒,正視自己纔好...”
肖何身形一震,轉過身來,死死盯着阿紫:
“你剛纔說什麼?”
阿紫被肖何灼熱的眼神瞧得渾身不自在,咬咬牙,硬是說出了心裡話:
“我雖然經常擺郡主的架子,但好歹知道自己是誰,而你,肖何,從來都沒有認清楚你自己...你還舍不下自己的過去,沒有勇氣跟它做個了斷,何談面對以後的路?”
肖何細細咀嚼着阿紫的話,喃喃自語:
“認清我自己麼?”
阿紫面露喜色,上前一步,“這些日子以來,你的朋友也跟我講了一些你的故事...肖何,你不是普通人,可要認清這一點,而且,你也許還是能左右九州格局的人物...”
肖何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郡主的意思我懂,這天下有大義,有小義,時候到了,自然也得有些取捨...”
阿紫舒了口氣,幸虧眼前這頭蠻牛的腦筋還可以。
兩人又繼續踩着殘雪,向郊外的竹林走去,只是由一前一後變爲了一左一右。